赵空原觉得自己最近运气特别背。
黎途来他家住，顺走了几件颜色单一但他特别喜欢的上衣。乐队来家里排练，结果架子鼓给人锤爆了。
虽然鼓手答应赔他一个，但赵空原心情就是很不好。
但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赵空原想一头扎进怀江直接投江自尽，因为颜寒在元旦表演当天竟然因为重感冒而失声。她哑着嗓子在后台找到赵空原时，声音要劈不劈的，他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赵空原，对不起……”颜寒已经换好舞蹈服装，语气很抱歉。但虚弱且破音的声音让赵空原又受不了，笑出声。
赵空原苦笑着：“没事，不是你的错。”
颜寒自己原来的节目是独舞，是黄语蓉点名要她上的。每一次到这种展示班风的环节，颜寒总是要被她拉上去当门面。
毕竟，他们班也就她一个艺术生。
颜寒没法顾上赵空原是否能找到新的主唱，因为她马上就要上场了。但两个节目间隔时间较长，她也许能在跳完舞之后给赵空原帮帮忙。
“下面有请高二（5）班的颜寒同学，给大家带来独舞《青鸟》！”女主持人标准的腔调响起，颜寒提着裙摆走到舞台后准备。
主持人下场之后，颜寒在全场灯光全部暗下时，走到舞台中间摆好开场舞姿。
在台下郑夕宁的角度看来，她这个大宝贝身形高挑，身材比例都很优越，走到舞台上时便形成了一个剪影，朦朦胧胧从薄薄的衣料中间看见她凹凸有致的曲线。
太仙了，郑夕宁如是想。
音乐徐徐缓缓响起，悠长的笛声穿透力极强，等婉转的一个音节结束之后，一束白色单光猛地打在她身上。
姑娘身段柔软，腰肢曼妙，着修身长纱裙，毛绿色与月白色相衬。灯光亮起的那刻，颜寒听见台下一片惊呼声。
男生女生都有。
“哇……好美啊……”
“她是我们组织部的学姐！她真的超厉害超漂亮的！好美啊，我真受不了了。”
黎途坐在徐佑旁边，后者早就把眼睛给看直了：“我去，这是你跟赵空原那个朋友吧？不是吧，她也太好看了。”
笛声如鸟鸣般婉转又清脆，紧接着又是古琴高山流水的弹奏，整首音乐恢宏大气，配上美人起舞，似乎睁眼便是繁盛华夏。
像怀中这种竞争力强、学习强度大的重点高中，能看见有学生表演古典舞已经很不容易。而且晚会的节目基本上都是干巴巴的朗诵或小品，偶尔有几个人上来唱歌。
这古典舞还是独一份，更何况台上这一位，是从小到大拿奖拿到手软的人物。
颜寒将袖子一甩，遮住自己半张脸，而后缓缓撩开面纱，等人们看清她的表情之后，又是一阵惊叹。裙摆随她的身体飘动，宽大的袖子活像一只青色瑞鸟的双翅。
此刻，她不是一名舞者，而是真正的青鸟。她跳的是九州盛世，是天宫琼宇与不败神话。
坐在教师席的黄语蓉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音乐行至最高潮，在古琴和笛子的双重奏中又加入了铿锵有力的琵琶，如《十面埋伏》般的磅礴，也如“冰弦冷涩弦凝绝”般的凄美。
台上的姑娘舞姿轻盈，透过她的身段便能看见满城牡丹、三千明灯，万家灯火阑珊辉煌。美人的一颦一笑牵人心弦。
黎途脑中只有两句诗。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真不怪人皇帝，如果她在我面前跳舞，我估计都不知道我是谁了。”徐佑说，显然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这居然还有人能有心思管朝政？那都是屁！”
一曲舞完，全场灯光亮起，颜寒向观众鞠躬，面上带着酣畅淋漓的笑容。这时候大家都还没从表演中缓过神来，直到颜寒已经转身下台，鼓掌声才稀稀拉拉地响起，最后震耳欲聋。
“好！！！”
“美死了！！！太美了！！！”
“跳的真好啊！！！”
黎途也使劲鼓着掌。
他发现颜寒这姑娘是越了解越有意思。她真的太酷了。先前他一直以为颜寒是艺术特长进的怀中，这几天和她跟郑夕宁吃饭时聊天才知道，颜寒是纯文化分考进来的。
怀江中学是市重点，甚至在全国教育力度最强、压力最大的Z省中，都数一数二。她不仅艺术好，成绩好，而且性格爱憎分明，平时待人温温柔柔，叫人看了很难不喜欢。
尤其是她骂张知特那几下，黎途听了都觉得爽。他这才想起来，颜寒那天让张知特别再出现在她面前，这傻逼居然真就消失了好几天，在篮球场也不见他踪影。
姑娘跳舞时自信又大方，眉眼清澈干净，那股女孩子特有的娇软被她跳得淋漓尽致，又不缺神鸟雍容华贵的气质。
他才发现，她长得还挺漂亮的。
颜寒的节目结束，又上来不知道哪个班的小品。他们演得有些拘谨，台下观众席很难跟着他们的笑点走，于是便响起这一簇那一簇的讲话声。
徐佑正在讲他们班班主任鲜为人知的糗事，黎途笑得前仰后合，却冷不丁被赵空原拉走。
“干嘛？你干嘛？”黎途被赵空原踉踉跄跄地拉出观众席，来到舞台后台。
赵空原学韩剧人苍蝇搓手：“途哥，这回只有你能帮我了。你替颜寒上台吧，你幼儿园唱的那首《夜上海》我这辈子都忘不掉！那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黎途：“……”
“有你这样求人帮忙还揭人老底的吗？怎么回事？”黎途插着兜靠在墙上，冲锋衣外套咧着，慵懒随性，“我怎么替她上，我可不会唱孙燕姿的歌，我不做夹子。”
“颜寒失声了，就今天。”赵空原心如死灰，“你说我背不背，偏偏要上台的时候出差错。”
“颜寒失声了？”黎途哭笑不得。
谁知道刚刚在台上跳得那么美的女孩，台下一张嘴就是要破不破的声音。黎途想想就觉得好笑，靠在墙上笑得比听徐佑讲糗料还猛。
“你他妈能别笑了吗？距离我们的节目还有四个，赶紧想想办法吧，哥。”赵空原骂道。
这种情况下，赵空原只能去找黎途帮忙。因为也就只有黎途这种跟他铁得不能再铁的好兄弟，才能同意在节目即将开始之前临时给他撑个场子。
“你有歌给我唱么？如果没有乐队还行，随便拉首伴奏就能唱。”黎途瞪他。
“靠，对啊，我现在上哪儿找什么你能唱的歌啊？”赵空原急得原地踱步，几乎要抓狂，“妈的，真背。”
黎途看他那样子，虽然心里也挺替他着急，但也实在没办法：“要不这次算了，下次还有机会。”
赵空原摇摇头：“没机会了，下次元旦晚会我们可能连看的机会都没有，我们要高三了啊。”
“……”
“要不是没人纪念我，我现在可能真的去跳怀江了。”赵空原几乎要哭出来，“如果我真跳了，你别带着粽子来找我，每年给我带把尤克里里吧。”
“滚，你别犯贱，死了还想坑我的钱。”黎途毫不留情地说。
“咱先别在这傻站着了，你赶紧跟我回趟寝室，把校服换下来，我带了几套衣服的。”赵空原把黎途推出后台，跑了起来，“真不行，你就将就一下孙燕姿吧。”
黎途：“……”
怎么有种赶赴屠场的感觉。
在黎城那儿他还没有什么被屠杀的实感，倒是在赵空原这儿，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得死。
等从寝室出来，黎途换了件白卫衣和红色工装裤。本来赵空原想给他戴点叮叮当当和闪闪亮亮的，但是黎途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说自己不想做行走的金铃铛。
“真得唱孙燕姿？”黎途最后再挣扎了一下。
赵空原也很悲壮：“不然呢？”
算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反正这一生这么短，也不会有几个人会记得他高中扯着个嗓子，在元旦晚会上唱调子那么高的歌。
另一边，颜寒从下了台就在找赵空原，没找着。她一直在班里询问有没有能直接唱歌的人，还找了几个组织部的学妹，问她们能不能帮帮忙。
最后还真的给她找着了。
组织部学妹把一个流行乐考过证书的女生，带到颜寒面前。她叫于嘉，皮肤很白，高高瘦瘦，颜寒当即决定把自己的服装给她换上，然后把人领到后台化妆间上妆。
“不好意思啊，这么临时的情况把你拉过来。”颜寒一边给于嘉化妆，一边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负责人那边有没有好的人选，但咱们现在就是以防万一。”
“我现在联系不上他们，如果负责人那边已经有合适的人选，我请你喝杯奶茶怎么样？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尽管提，学姐这个人情肯定是要还给你的。”
于嘉很爽快：“学姐，如果我上不了的话也没关系，明年我还有机会呢。之前在部里我就知道你，我觉得你人特别好，而且好有气质。你真的长得超漂亮的，我早就想认识你了。”
“等会儿晚会结束我们可以合个影吗？”于嘉真诚地说，双手合十恳求道。
颜寒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秒，随后弯唇一笑：“当然可以，不过这个人情我还是得还的，到时候请你喝奶茶。”
“那我就不拒绝啦！谢谢你学姐！”于嘉笑起来。
乐队节目快要上场的时间，颜寒领着于嘉到后台等赵空原他们来。但当主持人上台报幕，颜寒还是没看见乐队人一个影子。
“接下来，由高二（4）班赵空原、黎途等同学为我们带来英文歌曲《baby》，掌声有请！”
颜寒：“？”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青鸟》这个舞蹈剧目，我瞎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