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信口胡诌的猜测，当做玩笑听一听就算了，没根没据的，比之前凌剑宗迫害归云宗的传闻还要更离谱一些，楼藏月自然也是不会信的。
想也知道，不会是萧云霁干的。
一来，他到这坠仙谷是临时起意，萧云霁不可能提前知道，赶在他前面来布置这一个阵。
若说这个阵一直在这里，那就更没必要了，这地方鬼都不来，凌剑宗想要的东西，直接掘地三尺抢去便是，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何苦大费周章的转这一圈，白等千年？
二来，这幕后之人借用的是楼清羽的名号。楼清羽是他师弟的事情天下皆知，就这么明晃晃的嫁祸于他，又这么明晃晃的留下一个在黎洲的线索，是生怕别人猜不出来吗？
楼藏月眼神一沉，虽然不了解那个玄烛仙尊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总归不至于这么蠢。
黎洲……
楼藏月低头沉吟，不得不说他十分厌恶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太被动了。但他同样也更恨那些藏头露尾的人，借着楼清羽的名字去为非作歹——怎么给他泼脏水他都不太在乎，但归云宗的名声，不是这么败的……
微微攥起来的指节有些泛白，楼藏月叩着那柄笨重的玄铁剑，眼睛危险的眯起来，从看见面具上的字时就开始往外窜的怒气此时更是持续积攒，他冷笑一声，心道他不管背后是谁，那人总会后悔的。
后悔自己借的是楼清羽的名字……
……
折腾了一夜，等一切尘埃落定，天边已经开始泛起了白。
晨雾迷蒙，钟期终于收拾干净了满身淤泥，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困到觉得自己站着应该都能睡着。耷拉着眼皮脸走路都在晃。
他浑浑噩噩的走了两步，一抬眼，看见了倚在树上发呆的楼藏月。
要不说人家是仙尊呢？！整整一夜未眠，此时看起来还是一点事都没有，清爽又精神。老祖宗敛眸沉思的样子十分养眼，钟期顿了顿，自愧不如。
但愧归愧，觉还是要睡。
钟期又打了哈欠，很快又找到了新的理由，心说人老祖宗已经一口气睡了千年，不困也是应当的。而他这等凡人，还是不要和仙尊们比的好。
正胡思乱想着，他眼睛转了一圈，发现似乎少了个人，于是又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放空的楼藏月，想问问人哪去了。可还没开口，就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一个转头吓了个激灵。
“怎么？”楼藏月问。
“呃……那个……”钟期卡了一下，这才道：“仙尊啊……那个、齐云仙君呢？”
楼藏月撩起眼皮：“你问我？”意思是我管他干什么？
钟期一噎，心说也对，您恨不能离人家十万八千里远，确实不该问你。正要找补两句，又听楼藏月纡尊降贵的开了口：“想起来了，入谷了，说是有事。”
“啊？入谷了？坠仙谷？”钟期大惊，那是能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进的地方吗？“那他不跟我们一块回去了吗？”
楼藏月嗤了一声，冷着脸道：“谁管他，不跟最好。”
“……”钟期悄悄觑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老祖宗平日里说话就这样不冷不热的，也常冷着张脸吓人，但钟期知道，其实大多数的时候，楼藏月并不是生气了或者怎么样了，他只是单纯的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太感兴趣而已，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他莫名就是觉得，老祖宗这时候的心情好像确实不怎么样。
楼藏月又掀起眼皮瞟了一眼：“有话就说。”
钟期咽了下口水，不敢问老祖宗为什么会不高兴，斟酌许久，换了个相对平和一些的话题，他问：“仙君，那咱们什么时候离开？”
要拿的东西也没拿到，那还留在这干嘛？这个鬼气森森连觉都睡不踏实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胆小鬼的心思写在脸上，楼藏月很轻的挑了下眉，正要说话，林间还未完全散去的浓雾之中，突然慢慢走出一个人影。他一下止住了话，抬眼去看。
是去而复返对的萧云霁。
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过来，看不清面容，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随着他越走越近，那张温和的笑脸才清晰起来。
那人一路走到楼藏月身边站定，然后小心的从怀里掏了一把不知名的果实出来，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顺路采的，尝过了，味道还行，吃点吗？”
楼藏月没说话，只是看他的眼睛慢慢从脸上移到了果子上，那野果也不知是什么树上结的，个个鲜红，晶莹剔透，满满一把，没一个破损了的，一看，就是被人小心保护着带过来的，也不知眼前这人是怎么“顺路采的”。
见他还是不动，萧云霁无声的勾唇笑了笑，却不肯放弃，又坚定的把手往前送了一截。浓郁的果香飘过来，哪怕楼藏月早已辟谷，也不贪口腹之欲，还是忍不住食指大动，犹豫片刻，到底还是伸了手，半推半就的捻了一颗，扔进嘴里。
这果子没他想的那么酸，反而丝丝甘甜，味道确实还行。最重要是，那果子入口之后，枯竭一晚上不见恢复的灵台之上，仿若涌进一缕清泉，慢慢的，蓄起了灵力。
这是……
楼藏月眼神一闪，猛地抬眼去看萧云霁。
坠仙谷周围浊气浓重，谷里更是荒得寸草不生，根本不可能养出这样的灵果，他上哪去找的？
莫非这人一早离开说的有事，便是去替他寻这几颗灵果？
为什么？
准备去拿第二颗的手指蜷了蜷，楼藏月犹豫片刻，终是缩了回去。
“嗯？是不好吃吗？”萧云霁皱起了眉，疑惑的看着他。
楼藏月一顿，摇头道：“不是，没胃口，你吃吧。”萍水相逢，不必一再承人恩惠。
他淡淡移开眼睛，就听见萧云霁无奈叹了一声，又把这些果子小心的往自己乾坤袋里收，边收边说：“那行，我先收着，一会留着给你路上想吃的时候再吃。”
“为何要留？你不自己吃？”楼藏月眉头一蹙。
萧云霁说：“嗯，这东西得灵力枯竭吃着才有用，我用不着。”
楼藏月的表情越发的古怪，这下，想不承认不是特意给他带的都不行了。
楼藏月闭了闭眼，半晌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这种东西？”
“之前确实不知道。毕竟这东西长在坠仙谷里，也没有任何记载说明它是什么果，这样的东西谁敢随便吃？”萧云霁笑了，眼中尽是愉悦和怀念，想了想补充道：“不过后来就知道了。”
“也是受伤灵力枯竭，有人为了救我，舍命一颗一颗尝过，然后才知道能吃。”
他没说那个所谓的“有人”是谁，但那眼神明晃晃是期待他去问的，楼藏月默然片刻，没钟期那么大的好奇心。半晌，他垂了眼睛，没再继续追问。
……
托“某人”的福，吃过灵果的楼藏月灵力恢复了一点，虽然寥寥无几，但总归没那么难受了。他站直了身子，走了两步去催钟期收拾好东西启程。
钟期窝在马车里刚要补个觉，又被老祖宗一剑鞘戳醒，拖着游魂似的身子去收拾根本没几样东西的行囊。
出了车门，钟期突然对着眼前的密林发出一声惊叹。
“哎？怎么开花了？昨天来的时候还都只是枯树呢！”
楼藏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发现周围的树木真的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挂上了花苞。
——坠仙谷谷里谷外，到处都是这样的槐树，但真正能开花的却没有多少。因为每一朵花，都是萦绕不散的逝者冤魂所化，坠仙谷里邪魔堆积，若有生魂来此，早就被拆分吞吃了，哪还能留到开花？
现在倒是奇了，他们不过来了短短一夜，就能使这繁花满枝，一时间，整个坠仙谷外，非但不显得阴森，反而多了几分绚烂璀璨。
……
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山风拂过，莹白的花瓣就飘扬着落了一地。钟期看呆了，揉着眼睛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
一片落花被风卷起来，半空中翻滚着在楼藏月的眼睫上扫过，让他有些不适的微微阖眸，复又睁开，目光不由自主的追着那一瓣落花，像是想看它会落在哪里，一扭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萧云霁。
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轻浮笑意收得干干净净，平日里分明是最爱热闹，最多话的那一个，此时却莫名显得有些孤单萧索。
那片花瓣落在他的肩头，被他轻轻拂去，无声的掉落在地上。眼睛顺势抬起来的时候，二人目光相接。
楼藏月一愣，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样对视十分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又诡异的不愿移开。
萧云霁目光沉静，褪去调笑之后，看向他时的眼神又深又沉，明明是刚刚才抬起的头，楼藏月却觉得，他好像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也仿佛已经这样，在背后安静的注视了他很久很久……
楼藏月看着看着，心里蓦的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比较忙，更新时间没那么固定，但还是很感谢每一位读到这里的小可爱~~~
感谢阅读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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