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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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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霓儿追了陆卫青三条街,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把人给追丢了。

“奇怪了,明明看见他跑过来了......去哪了呢?”

初春的天气多潮湿,白色的瓦墙剥落后就剩下一团团簇着湿意的青苔,纵是正午的阳光再烈,也驱不散空气里的恶寒。

大多数人都去刑场看热闹了,青砖绿瓦的胡同巷子空荡荡的、静悄悄的。

苏霓儿蹙眉环视一周,确定陆卫青不在,只好转身离开,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矫健身影堵在墙角。

“你跟着我作甚?”

陆卫青的声音极冷,被刻意压低过,透着些许的不耐烦和淡淡的恼怒。

他一只胳膊抵住她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将她困在身I下。

由于站姿的关系,两人的距离极近,她抬眸就能看见他紧抿的唇线和傲娇的下巴。

他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居高临下审视她的时候,有一种无边的压迫感。

也不知是不是后背贴着瓦墙的缘故,她明明穿得厚实,却冷得心颤。

她不甚自在地动了动,将手里提着的包子砸在他怀里,用一种近乎嘲讽的语气嗤笑。

“我来给你送包子呗!我都快要死了,想做点好事、积些德。”

陆卫青一愣,片刻的恍惚后,似想起什么,凌厉的气势渐消。

他松开她,后退一步,既没道歉也没解释,只将包子还给她,再开口语调柔了几许。

“官府正在抓你,你莫要四处乱跑。”

苏霓儿轻笑,双臂环在身前,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瞧。

“官府可没抓你,你东躲西藏是为什么?”

他换了一身青色的长衫,外披一件黑色的连帽斗篷,皆算不得质地上乘,却能巧妙地遮掩身形;加之他在脸上抹了数道黑泥,纵是熟人走到他跟前,也未必认得出。

陆卫青眉眼一挑:“大人的事,小孩子最好别问。”

“哟,本事呢,”苏霓儿笑得心口疼,“你才比我大三岁,就成大人了?”

这简直是她重生后听到过的最可爱的笑话。

面对苏霓儿的嗤笑,陆卫青竟也没生气,咬着唇,根根分明的长睫垂得很低,半晌才缓缓开口。

“没有父亲的男儿,就该是大人。你是女娃娃,不懂。”

他说得轻飘飘的,遮掩在黑色连帽斗篷下的白皙面庞并没有多少表情,却让人心头狠狠一颤。

东宫势败后,太子不知所踪、太子妃深陷囹圄,十岁的皇太孙成了东宫唯一的希望。

一息之间,堪堪破土而出的细嫩的苗儿,没了苍天大树的庇护,只能倔强地仰头,在暴风雨中艰难地向上。

那是成长,也是磨难。

苏霓儿敛下嬉笑,宽慰的话哽在喉间,无论怎样都说不出口。

她正色道:“其实你的提议并非完全不行。我可以离开上京,可以把玉还给你。”

她想过了,等洗去“贪金拜银”的冤屈,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她和陆卫青会过得顺风顺水。当然,这背后少不了陆卫青的人护着。

她的下一次劫难,是在她及笄那日。

距离她的及笄之日,还有八年。

这八年,她没有必要非得呆在上京,瞅着那张曾让她爱得痴狂、如今又恨得癫狂的容颜,给自个添堵。

陆卫青静默着,剑眉深锁,凝视着她的眸光渐沉,似在思量她话中的真假。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苏霓儿:“......”

怪她,没给他留下好印象,活该自个被猜忌。

她顿了顿,语调尽量平缓,“我就有一个简单的条件,你答应我就成,不为难,很容易办到。”

陆卫青双臂环在身前,眉眼斜挑,似是不信。

“什么条件?”

苏霓儿:“就是......”

苏霓儿正要说出口,一支押解刑犯的队伍从巷子的另一头缓缓而过。

有官差厉声呵斥——

——“奉命押解,行人让道!”

是被押去刑场的东宫之人。

按照上京的律法,犯人行刑前得绕着上京的街头走一圈,是以游街示众。

浩浩荡荡的,一百多人,男女老少皆穿着脏兮兮的白色囚服,赤脚踩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披头散发的,拖着铁链艰难地往前挪动着。

走在最前面的是陆卫青的生母——太子妃。

一个后背有数条血迹斑斑的鞭痕、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墨发遮住面容的憔悴女子。

陆卫青平静的神色瞬间就崩溃了。

他颤抖地咬着牙,眸底疯长的恨意在这一刻肆意地蔓延。

那张俊美稚嫩的脸呈现出一种极度诡异的扭曲,有愤恨、有不甘,更多的则是苍白且绝望的无能为力。

上一世,他并未亲眼瞧见这一幕。

那个时候,她和他刚刚逃到临近的郊县。

得知这一消息时,他没有哭、没有闹,镇定地像是毫不关己的局外人,却瘫在泥泞的雨地里,任凭雨水冲刷了整整一夜也没有动过。

彼时的苏霓儿到底年纪小,单纯地以为他腿痛,走不动,便陪着他淋了一夜的雨。

现在想想,他那时的痛远不及此刻更甚。

直到押解的队伍消失在街角,陆卫青才徐徐回过神,却也不曾多看苏霓儿一眼,而是追着押解的队伍而去,只留给苏霓儿一句话。

——“晚些我来寻你。”

*

三月的艳阳天就变就变。

浓云袭来,乌黑黑的,裹住金色的烈日,天幕一下子就暗沉了。

不大的刑场上,一百号人低头跪在地上,后背插着一块亡命牌,牌上写着犯人的名号及罪行;台下则挤满了密密麻麻看热闹的人,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在小声议论,有人在轻声叹气,还有人偷偷抹眼泪。

——“太子妃是个好人,每年给我们穷人施舍稀粥的时候从不含糊,一大碗一大碗地舀......好人不长命,老天爷不长眼啊。”

“亏得太子贤德仁慈,竟也落得这般下场。圣上的心该多狠......”

“嘘,别说了,帝王家的事哪是我们能说道的?如今东宫已封、太子被废,皇太孙便是活着,也是没娘疼的了.....”

最边上的角落里,一抹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狠狠一顿,踉跄着,被生了锈的铁柱挡了一下,才堪堪稳住身形。

苏霓儿隐在拥挤的人潮里,匆匆撇开眼,心尖儿颤得厉害,不敢再瞧他。

午时三刻已到,监斩官扔下一方令牌——

——“行刑!”

刽子手扬起大刀,却见阴沉的天色陡变,漫天的鹅毛大雪忽地飘落,纷纷扬扬,白了行人青色的肩、湿了犯人脚下的泥。

寂静的刑场一下子就乱了。

白日飞雪,是冤。

有人痛斥当今圣上糊涂,有人唾骂奸臣当道,有人说世道不济、举世不公......前来送行的人伏在地上哭嚎不断、哀怨肆起。

监斩官被烦得不行。

“哪年的三月不下雪?等什么?赶紧的,莫过了行刑的时辰!”

斩刀落下,随着头骨断裂的“咔嚓”声,飞溅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泥。

哭声顿止、哀嚎骤停,送行的人自发跪在地上,黑压压的一片,朝着刑台的方向拜了三拜。

人群中有个不显眼的男孩,额头贴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过。

只有苏霓儿知晓,那宽大的黑色斗篷里,单薄的双肩已抖得不成样子......

*

这场大雪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停歇。

郊外一处僻静的农家小院里,一位着粗布麻衣的妇人站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痴痴地望向门前的小径。

她梳着最简单的妇人髻,头上未着任何发饰,眉宇间尽是疲态。

那眸底的血丝红红的,一看就知好几日未曾合过眼。

然,萦绕在她身上的矜贵气度浑然天成,纵是穿得再朴素,也挡不住骨子里的雍容华贵。

陆卫青骑着马儿飞驰而来,身后跟着侍卫宿期和清袂。

妇人远远地瞧见,眸光骤亮,急急奔至门口的篱笆栅栏处,唤道。

“筠儿!”

陆卫青,字子筠,家人习惯唤他字号。

陆卫青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娘!”

陆卫青哽咽着,“孩儿无能,未能救出......”

妇人正是陆卫青的生母——太子妃。

刚刚刑场上被砍头的“太子妃”、众人眼皮底下已经死了的“太子妃”,不过是身形相似的替死囚犯。

陆卫青救得了母亲,却无力救出府上其他人,他亦是愧疚。

那些都是衷心的奴仆,养在东宫多年。

有照料他起居的奶娘、有陪同他练字的书童、有厨房里烧火打杂的麽麽、有跟在他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唤他“漂亮哥哥”的稚儿......

太子妃亦是心殇,一把搂住陆卫青。

“我儿受苦了。不怪你,是那贱人手段太过毒辣!”

太子妃口中的“贱人”指的是皇宫里的贵妃,最是受宠,也不知听信了谁家的谗言,弄了人证物证污蔑太子谋反。

老皇帝,也就是陆卫青的爷爷,色I迷心窍,贵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场定了太子的罪。

太子妃情难自已,说到痛处将那狐媚子贵妃骂得狗血淋头、贬得一文不值。陆卫青却一直沉默着,没有应声。

“对了,筠儿,你怎会想到将我从监牢里换出来?之前不是说好了,此事由先生代为处理么?”

说到此事宿期就来气。

之前“大人”答应得好好的,说会想尽一切法子让皇上免去东宫家眷的死罪,至多流放;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再不济也能佑得太子妃平安。

“大人”是朝中重臣,是陆卫青的教导先生,和东宫关系素来密切。

此番陆卫青能顺利逃出东宫,少不了此人背后的推波助澜。

自打太子“谋反之罪”定下,老皇帝一直未下死命令,尤其是太子下落不明、迟迟未见人来。

众人揣摩着,毕竟是亲爹,或许想给儿子一个解释的机会,不忍做得太绝。

可没想到的是,昨夜老皇帝尚在思量,今个一大早就定了东宫的死罪,命其斩首、正午执行!

快得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宿期:“太子妃,若不是皇太孙机智,料到事情恐有变端,提前让属下将您接到此处,恐怕您早已成了刀下魂。”

清袂抱拳:“宿期说得极是,我们不能将赌注全压在大人身上。此人......不能尽信。”

在此之前,宿期和清袂对陆卫青的决定尚存疑虑,如今看来,是他们浅薄了。

太子妃神色几番变化,考量后,拉起陆卫青的手。

“筠儿,你随娘亲进屋来,娘有话问你。”

进屋后,太子妃掩实了门窗,燃了油灯,确定外人听不到母子的谈话,才压低声线。

“筠儿,你从前最敬重的就是先生,从未忤逆过他半分,为何这回......你是不是不信任先生?何时开始的?”

陆卫青眸光一顿。

昏暗的烛火下,他整个人背着光,隐在无边的悲戚里,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思绪。

他并非不信任先生,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认为苏霓儿的某些话有道理,不能把唯一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于是他备了条后路,却不曾想意外来临,他的担忧成了事实。

太子妃静静地听完,半晌才弄清事件的来龙去脉,好奇道。

“如此说来,那个小女孩是咱们的贵人?”

不是的,苏霓儿的“点拨”纯属意外。

陆卫青找人调查过了,苏霓儿就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乞丐,应是不晓得东宫事变的内幕。

太子妃想了想,又道:“筠儿不若多说说那孩子,叫什么?家住在哪里?今年几岁了?她与筠儿有缘,娘想多听听。”

“一个奸诈狡猾的小人,不值得母亲惦记。”

太子妃微愣:“听筠儿的语气,你似乎很不喜她?”

“嗯,”陆卫青直言,“她鬼主意甚多,想一出是一出,尽会折腾人;遇见事了不听劝,也不要别人帮忙,性子很倔。”

最让他生气的是她拿了他的玉,说好救完狗子就还给他,她又变卦了。

看她那样,估计一时半会他要不回来。至于她上午说的“条件”,多半是讹他的。

不过这些他不能说给母亲听,不忍母亲忧心。

太子妃却笑了。

“我倒觉得那孩子是个胆子大的,不怕事,有机会带回来我瞧瞧。”

陆卫青没应,那种乡野混大的孩子,言行粗鄙得很,一言不合拿起棍子就要打人,还是莫带回来污了母亲的眼。

他话锋一转:“娘,您还活着的事万不能对外人提及,尤其是先生,您得多个心眼。”

太子妃拢着宽袖来回踱了几步,停在陆卫青跟前,神色很是不忍。

她抚上那张和太子近乎一模一样的脸,细细地摩挲,眸底荡漾着微光,许久不曾言语。

陆卫青抓住母亲的手。

“娘,您不信我?”

“不,我儿说什么娘都信的。”太子妃难掩悲切,“娘是担心我们势单力薄,你爹又不在身侧,独留我儿一人面对这些......”

儿子再有谋虑,也只是个十岁的孩童,不该承受这般苦难。

“大人”权势滔天、在朝中拥戴者甚多,连老皇帝都要忌惮三分。若此人两面三刀、心存不轨,那接下来的路就更难了。

陆卫青却释然得很,递给母亲一张方帕,安慰母亲他们定能守得月明,眼下当尽快联系父亲。

“娘,您知道爹在哪?”

太子妃摇头,“你爹有提前料到东宫势败,早早和先生谋划过了,应是有准备,可具体的我并不清楚,也不知他身在何方、是死是活......”

太子妃无声地擦拭眼泪,陆卫青好生一阵宽慰后,才细细思索父亲的事,却始终找不出头绪。

莫非,就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

他长睫轻眨,掩下眸底波涛汹涌的晦暗,临近夜半,才踏着月色回城。

*

刑场附近的旮旯里,苏霓儿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叠黄纸,丢入面前燃烧着的炭盆里。

炭盆的下方,压着死者的名号。

给死者烧纸钱,是最直接也是最常用的祭奠方式。

地上还铺着一层薄薄的雪,混着洗不净的血迹,在寂寥的夜里肆溢。昏黄的火光随着寒风摇曳,映照出苏霓儿清瘦的脸。

身后一道阴冷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不用回头,她也能猜到是谁。

毕竟之前陆卫青说过会来寻她。

他说了会来,便一定会来。

没多久,熟悉的声音响起,是陆卫青调侃的语调。

“一个混迹乡野的小乞丐,和东宫的人也有联系?”

身后的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不等苏霓儿回话,自顾自地分析。

“从未上过学堂的孩子,问金纸铺的老板要了笔墨,亲自写下逝者的名号;七岁而已,被卖去冥婚、跳下山崖、看百人行刑......却一点不怕。”

陆卫青挑眉,绕到苏霓儿跟前,凝视着她的眉眼,带着压迫的口吻,一字一句道。

“你不是苏霓儿。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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