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驶离“白城子”前，金筱芭用手机拍下了白城子的环城河、吊桥还有隐约可见的城墙。

待看着贺一竹已经走上吊桥，站在环城河外已经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韩钟烁便叫着金筱芭重新上车，赶路。

原路开回时，此路已经熟悉，韩钟烁回想着第一次被宋遥和苗晋威胁着开到这里时的情景，心中不禁一笑，人生的境遇总会有特别狗血的时候，人和人的缘分，也总会有起于误会，成于相惜的时刻，比如，和卢敖、范阳阳的，再比如，和金筱芭的。

车子已经开出去半个小时，金筱芭依然在看着手机里拍下的照片。

韩钟烁问：“很舍不得这里？”

金筱芭：“这里呀，一开始以为是金三角，后来以为是奴乐岛，等到走的时候才知道是蝶梦乡。”

韩钟烁：“我倒觉得，这里确实特别适合一种人住。”

金筱芭终于放下手机，好奇地问：“哪种人？”

韩钟烁：“恋爱脑。”

金筱芭笑道：“还真是！”

韩钟烁：“所以我觉得你挺合适这里。”

金筱芭笑问：“你是在骂我恋爱脑吗？”

韩钟烁：“恋爱脑有什么不好吗？我觉得很好啊。”

金筱芭说道：“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恋爱脑好。”她顿了顿又说：“我总结了一下，其实恋爱脑也有分类。”

韩钟烁笑问：“怎么个分类？”

金筱芭一本正经的说道：“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发现，恋爱脑分成两种，一种是爱就爱了，无关风月的，就好像咱们在“不是面馆”遇到的那一对女人，还有贺一竹的四个父母，他们也能为爱抛家舍业，但是表达上属于朴实无华型的。还有一种恋爱脑，就比如我，是即要爱情，也要风月的。”

韩钟烁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金筱芭答道：“就是即要爱得透透彻彻，亲密无间，还要有浪漫的表达、和动人的仪式感。”

韩钟烁笑她：“矫情。”

金筱芭双手一拍：“这个词蛮准确的，就是矫情。有时候矫情也是一种浪漫。”

韩钟烁：“矫情就是矫情，怎么又是浪漫了？”

金筱芭索性转过身，正面看着韩钟烁，问他：“半句情话，你知道吗？”

韩钟烁摇摇头，虽然小时候他也喜欢过古典文学，但这几年都是在枪头刀尖度日，哪有时间和心情去看什么情话。

金筱芭：“要矫情就要矫情到高逼格，半句情话，就是我说一半，你就懂，你说一半，我就明白你是在想我，这样是不是很美？”

她见韩钟烁只是微笑着开车，不置可否，解释道：“我给你说几句，你就明白了，比如——”她想了想，说道：“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你觉得这句话的后半句会是什么？”

韩钟烁摇摇头：“这句也是情话吗？”

金筱芭看着他说道：“这句话的原句是，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此时我只想你。”

韩钟烁闻言转头看她，只见她情话说完，专注的看着自己，韩钟烁忽然就感到自己心中又泛起涟漪，他不敢再看金筱芭的眼睛，赶紧转回头目视前方。

金筱芭问他：“怎么样？很动人吧？”

韩钟烁“嗯”了一声，问：“确实很动人，还有吗？”

金筱芭想了想，又说：“满月居于夜空。”此时，她看着韩钟烁的侧脸，情不自禁的往下念：“你静静地居住在我的心里，如满月居于夜空。”说完更是看得呆了。

韩钟烁转头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笑道：“确实矫情的很动人。”听着金筱芭在身旁说着情话，韩钟烁直觉自己心跳都在加速，他赶紧换了个话题，问：“你白城子走了这一趟，就悟出这些吗？”

金筱芭回过神，沉吟道：“当然不是，白城子里的人还让我看明白一件事。”

韩钟烁：“什么事？”

金筱芭：“如果恋爱脑找了恋爱脑，挺幸福的。”

韩钟烁笑问：“所以你这是想开了？”

金筱芭点点头：“铁索上九死一生之后才发现，生死面前真的无大事，不就是失恋嘛，没什么大不了。”

韩钟烁又问：“不去云南了？”

金筱芭反驳：“为什么不去？当然去！”

韩钟烁：“不是你自己说想开了，怎么，还去云南找他？”

金筱芭转头看着车窗外，平静的说道：“就算有些事可以不再追问，有些话，却是要说清楚的。大大方方的开始，就得体体面面的结束。”

韩钟烁点点头，不再说下去。

金筱芭忽然想起一事，问：“所以只有一次机会对不对？”

韩钟烁一怔，刚想问她在说什么，随即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回答道：“嗯，只有一次机会。”

金筱芭微微一笑，心道：好险。

出城挑战，她与韩钟烁、贺一竹的车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翻进山谷，就算他们三人一狗有降落伞护身，落进山谷生命无碍，但是从此以后也只能按照挑战失败，身死谷底来为他们仨的后半生画上一个句号。若真如此，那就真的只能在白城子里了此余生了，否则，便是伪造死亡证明，不但无法在城外的任何一地生存，同时白城子里的人也都会受牵连。

正想着，忽听手机铃声呱噪的响起，这个呱噪的铃声，是金筱芭专门为闺蜜王灿灿设定的。

金筱芭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王灿灿温柔、礼貌、一反常态的问：“喂？请问是金筱芭女士的手机吗？”

金筱芭：“灿，你有病呀，不是我还是谁？”

王灿灿瞬间语气一变：“大姐！你这都是什么情况，又玩人间蒸发？”

金筱芭：“没有呀，我不是给你打电话报了平安吗？”

王灿灿：“是，谁知道没两天你爸妈就打电话问我你怎么分手了，然后我就说了查斯的事情，你爸妈问我是不是在美国陪你，我就说我没去，有人陪着你，你爸妈就问是谁，我就说叫韩钟烁，你爸妈就问他是谁，我就说……”

金筱芭越听越心惊：“等会！你全说了？”

王灿灿：“所以我着急和你对口供呢，结果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好不容易昨天打通了，还是一个男人接的。”

金筱芭转头瞪着韩钟烁：“昨天你接了我的电话？”

韩钟烁一脸无辜：“不是我。”

王灿灿接着说：“那个男人叫什么敖？非让我叫他一声哥，你说我又不认识他，凭什么？我就想，你不会又被绑架了吧？”

金筱芭一捂脸：“为什么加个‘又’字？”

王灿灿自顾自说着：“那个什么敖的哥那个能说，和我聊了三个多小时，天南海北的胡扯，我，王灿灿，第一次觉得自己语尽词穷，技不如人，以后能说会道四个字，和我再无关系。”

金筱芭憋着笑，问：“所以你们都聊什么了？”问完以后她打开了电话免提。

王灿灿叹口气，说道：“我想想啊，聊了天津的包子、北京的小吃、飞机上的快餐、你家胡同里的炸油饼、山西的面、陕西的膜、南水北调沙尘暴、一带一路蜀道难，后来又聊到唐朝安禄山的肚子、宋朝赵匡胤的哥们、明朝的锦衣卫怎么考试、清朝的太监怎么净身……”

金筱芭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韩钟烁听完也跟着笑起来。

金筱芭：“不愧是你和卢敖，实在难以想象这些话题你俩怎么串起来聊仨小时，佩服佩服。”

王灿灿：“所以我今天在给你打电话都有点肝颤，话说回来，这位哥到底是什么人？”

金筱芭想了想，说道：“一位甘愿自我牺牲，为了他心中的苍生不惜孤独终老，将毕生心血都献给所爱之地的能人。”

王灿灿：“行，这评价够高的，这个仔以后一定介绍我认识。对了，差点忘了说正事，你快看看查斯的微博，前天他更新了位置，好像已经不在乌峰山了。”

金筱芭心里咯噔一下，问：“在哪？”

王灿灿：“叫什么，盐津还是什么的，你还是快看看吧。”

金筱芭：“行行，那挂了。”

挂断电话，金筱芭迅速打开微博，就见名为“查慎行”的微博确实有一篇更新，写的是：“据说这里娶媳妇不要彩礼，也不要你的房子车子，只要农活干的厉害，就可以带走你相中的姑娘。”下面的位置显示的是云南昭通盐津县。

韩钟烁听到了免提里王灿灿所说的话，他转头看了看忽然沉默的金筱芭，就见她已经关上手机屏幕，转头看着车窗外。

韩钟烁想问点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问。

也许嘴上说“放下”容易，心里真的“放下”却不易，韩钟烁这样想着。

赶了一整天路，金筱芭看韩钟烁开车辛苦，便说：“要不我来开会吧，你休息会。”

韩钟烁笑道：“你会开车？”

金筱芭：“当然会，只是我现在还是美国驾照，所以前两天没敢提，我看这一段没什么车，我来开，等进城有检查站的地方，再换你开。”

韩钟烁：“不用……”他自己的任务，怎么可以让金筱芭冒风险替他开车，他刚想反驳，金筱芭却不给他机会。

金筱芭：“反对无效，停车，换座位。”

韩钟烁也确实有些累了，停车，换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金筱芭在驾驶座坐稳，挂好档，轻轻踩了踩油门，心里一发狠，车子“蹭”的窜了出去。

吓得韩钟烁赶紧系好安全带，Daniel也警觉的睁大了眼，随着身体的晃动，用两只前爪搭在前面的椅背上，防止自己飞出去，它嘴里“嗯嗯”的哼了一声，似乎是在撒娇的问：什么情况？

金筱芭心里也是一颤，于是放慢速度，车子在山川秀美、空旷晴朗的京昆高速上蹑足前行。

韩钟烁小眯了一会，一睁开眼，就见夕阳的暖光照在金筱芭的脸颊上，勾勒出她侧脸的线条：饱满的额头、长长的睫毛、小而挺拔的鼻峰，淡粉色的薄唇，迎着斜阳，仿佛每一处都在发光。她正自专注的看着前方，长发落在身前，尽显温柔。

良久，韩钟烁才把目光从金筱芭的脸上移开，他看了看窗外，立时坐直了身体，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汽车屏幕上的导航。

韩钟烁声音有点沙哑：“你有没有听过蜗牛和乌龟的故事？”

金筱芭转头看他：“你醒啦？怎么不多睡会？”

韩钟烁：“白天不习惯睡很久。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金筱芭：“蜗牛和乌龟的故事？没听过，很著名吗？”

韩钟烁：“很著名。我讲给你听？”

金筱芭笑道：“别人都是睡觉前听故事，你是睡醒了讲故事。好吧，你讲，我听。”

韩钟烁把头靠在座椅背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慢慢的说道：“乌龟和蜗牛是好朋友，有一天，乌龟生病了，蜗牛去给他买药，过了很久，也不见蜗牛回来。乌龟抱怨说：再不回来，我就要病死了。这时，就听门外传来蜗牛的声音：你再说我，我就不去了哦。”

金筱芭哈哈大笑：“蜗牛太可爱了，她才走到门口！”金筱芭忽然明白了什么，转头看着韩钟烁：“你该不会在说我是蜗牛吧？”

韩钟烁笑道：“你现在时速多少？”

金筱芭看了看仪表盘：“45。”

韩钟烁：“在荒无人烟的高速上，你以时速45公里前进，你觉得自己和蜗牛，谁快？”

金筱芭笑问：“难道你这只乌龟生病了？也等着我去买药？”

韩钟烁伸了一个懒腰，说道：“还是我来开吧，虽然我不是那只生病的乌龟，但是确实有人病的很重，在等着我。”

金筱芭一惊，赶紧停下车，换韩钟烁继续开。

金筱芭重新在副驾驶坐好，小心翼翼的问：“是谁生病了在等你？女朋友吗？”

韩钟烁笑道：“我哪来的女朋友？是我的一个战友，”他的笑容忽然消失，接着说：“他是Daniel的上一任训导员，去年突然查出癌症，就退伍回家治病了，从上个月开始，Daniel忽然不吃不喝，过了没几天队里就接到了小余，就是我的这个战友，他家人的电话，小余……已经不行了，他最后的愿望，就是再看Daniel一眼。”

金筱芭回头看着Daniel，它也看她，眼神里似乎有一抹悲伤，又似乎有一种期待，期待着再见到曾经朝夕相伴的主人。

金筱芭伸手摸了摸Daniel的头，心中不忍，她知道韩钟烁是去云南执行任务，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悲伤又温暖”的任务。

韩钟烁给车子提速：“所以，我不能耽误太久时间，小余的病情不等人，我的任务就是让小余在活着的时候见到Daniel。”他说的言简意赅，金筱芭却明白了为什么在白城子，韩钟烁明明孤家寡人一个，却还冒着生命危险一定要出城。

金筱芭：“你和我说说丹哥吧，它一定做过很多很棒的事情吧？”

一说起Daniel，韩钟烁脸上又有了笑意，他想了想说道：“有一次队里犬舍不明原因，起了火，当时只有Daniel一只狗在犬舍外面。我们看到起了黑烟，吓得不轻，赶紧往犬舍跑，结果到那一看，火已经被扑灭了，你猜是谁扑灭的？”

金筱芭指了指后排座椅上正一脸骄傲的Daniel，问：“我丹哥，不会这么厉害吧？”

韩钟烁笑道：“后来我们看了监控，才知道，是Daniel打开水龙头，咬着水管灭了火，又把水龙头关上，再把水管放了回去。”

金筱芭拍手叫绝：“神了！难怪在白城子的时候，迷倒一众小母狗。”

“还有一次，在机场执行任务时……”韩钟烁讲着Daniel的各种神奇经历，车速却一点也没有受影响，照这个速度，明天就可以到小余所在的乌蒙山腹地的镇雄县。

很快，太阳就收走了最后一丝光线。

漆黑的高速上没有路灯，唯有车灯浅浅的照亮着有限的前程。离开白城子的夜晚，四周一下只剩下安静、空旷、沉寂、落寞还有莫名的……纠结。

韩钟烁和金筱芭找了一个休息站，随意吃了一点东西，回到车里后，韩钟烁看了看时间，晚上8点半，如果只是他和Daniel，这个时间，他一定会继续赶路，把之前耽误的时间追回一些，然而有金筱芭在，他不能这样，也不想这样。

“这里有可以住宿的地方，”他抬头看了看车子不远处简易的酒店，“你去开一间房休息吧，我和Daniel就在这里露营，明天一早我打电话叫你起……”

金筱芭看着他，不等他说完，问道：“你经常和Daniel睡帐篷吗？”

韩钟烁：“经常。”

金筱芭纠结了一晚上，此时忽然就不纠结了，她问：“那今天能不能加我一个？”

韩钟烁原本在设置手机闹钟，闻言忽然转头看她，故作镇定的笑问：“怎么？想露营？”

金筱芭指了指后备箱，半掩饰半解释说道：“出城前，卢熬给了我一个双人帐篷，一个睡袋还有……一个双人气垫。”

这个卢熬，送别的时候送什么不好，非要送一个双人帐篷和一个双人气垫……

韩钟烁沉默了好一会，才问：“睡过睡袋？”

金筱芭点头：“睡过。”

韩钟烁：“那就……都早点休息，明天应该就可以进云南了。”他也惊讶自己居然没有反对，按理说……这样肯定是不合适的，不过，哪有那么多“按理说”！

韩钟烁搭帐篷的速度很快，手法很娴熟，一看就是经常露营的人。

金筱芭打开卢熬送的睡袋一看，笑了，也亏得他用心良苦，睡袋从品牌到颜色到大小，和韩钟烁的居然都一模一样，最夸张的是，这两个睡袋是可以……用拉链拉在一起，拼成一个既保暖又暧昧的双人睡袋。

要不要如此贴心？

“在笑什么？”韩钟烁搭好帐篷走到车子后备箱处问她。

金筱芭把睡袋举起来，答道：“卢熬熬干的好事，不光准备了双人帐篷、双人气垫、连睡袋都是可以拼成双人的。”

韩钟烁也笑起来：“人家以为咱们是夫妻，送了这些也很自然。”他没有说其实自他俩一进城，就被查了个底儿吊的事。

金筱芭一想也对，不再说什么，心道：这种事还是轻描淡写一代而过的好，说得越多越尴尬。当下收拾洗漱用品，到休息站的水房简单洗漱完毕，便钻进帐篷，进了睡袋。

没一会韩钟烁也洗漱完毕，进到帐篷里。

双人帐篷大约有两米见方，其实比较宽敞、并不局促，但是韩钟烁一进来，金筱芭却感觉空间骤然变小了很多，小到空气都稀薄了，心跳声都变大了。

Daniel也跟着钻进来，它用犀利的小眼神看了看金筱吧，又看了看韩钟烁，审时度势，眼睛一眯，腰一低，往两人中间一趴，瞬间化解了所有的尴尬。

韩钟烁钻进睡袋，将露营灯调暗，问：“想不想家？”

金筱芭点点头，侧身看着他：“想家是一个很美好的动词，想我爸，想我妈，想家里的饭，还有我的床。”

“遇上苗晋和宋遥那天，我记得你梦里在笑，说是梦见了他们？”韩钟烁平躺好，拉好睡袋，问道。

金筱芭微微笑道：“我爸和我妈，我一想到他们，总是不自觉地想笑，这可能就是想家的美好吧。”所以她也想变成像父母一样的家人，让……爱她的人一想到她，也会笑，而不是只想逃走。

韩钟烁轻声说了句：“真好。”他闭上眼，有家人的感觉真的很美好，可惜他没有了。

金筱芭也想到这一点，她看着韩钟烁闭上眼，忽然心中难过，虽然不清楚他具体经历了什么，但她感觉得到，那些事犹如死荫的幽谷，至今依然还会带给他黑暗、阴冷、痛不欲生的束缚和无法释怀的自责……

“你以后不忙的时候，经常来我家坐坐客，吃吃饭好不好？”金筱芭脱口而出。

韩钟烁闻言睁开眼，脸向上看着帐篷的顶端，微微笑道：“好，如果你邀请我的话。”

金筱芭从睡袋里伸出右手：“拉勾。”

韩钟烁笑道：“又不是小孩子，还拉勾。”

金筱芭晃了晃手：“这和年龄无关，只是单纯的怕被忽悠。”

韩钟烁收起笑容，转头看她：“我忽悠过你吗？”

金筱芭对答如流：“之前没有过，但是不确定以后会不会。”

以后……他们两个萍水相逢的人，会有什么以后？

韩钟烁也伸出右手，用小指勾住她的小指，配合她轻轻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人。”

“盖章！”金筱芭伸出大拇指狠狠按在韩钟烁的大拇指上。

说完她忽然觉得有点燥热，索性把两只手都伸出睡袋，翻了个身，后背冲着韩钟烁，说了声“晚安”，就再无动静了。

金筱芭是真的累了，从清晨起床准备出城挑战，活活折腾一整天，到此时，她只觉得浑身无力，眼皮发沉，但她却不舍得睡去，脑子中一直想着在最后一段铁锁上她担心的事情：因为太不真实，生怕这是一场梦，当她在哪个熟悉的场景醒来，发觉韩钟烁不过是梦里的过客，无声无息，无影无踪，那可怎么办才好？

所以她厚着脸皮要和他一起露营，厚着脸皮想和他多待一会，也许明天……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了。

就这样担忧着……金筱芭居然非常迅速的入睡了。

韩钟烁轻轻关掉露营灯，侧过身盯着金筱芭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听她鼻息越来越匀称，知道她已然睡熟，慢慢将她的胳膊放进睡袋里，拉好拉锁，又轻轻捋了捋她的长发，她的头发很长，一捋可以直接捋到自己身前，韩钟烁将身体向后挪了挪，给她的长发腾出一些地方，自己蜷缩到帐篷边缘，闭上眼，也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