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没有给他们留下太多反应时间，墙上的挂钟时针咔地跳到11，提示着玩家们查房时间将至。
“白弋，一会儿你要怎么办！”
林时腾地从床上跳下来，站在原地却不知能做什么。
主治医师没说要如何收债，但真等他过来赌讨价还价的可能性，和躺平等死没有区别。
“林时，你的匕首借我一用。”
“做什么？你要攻击医生吗？”林时讶然，但还是乖乖取出匕首递过去，“一会儿——”
门口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白弋眼神一厉，难得粗暴地打断了林时的话：“一会儿你和医生交流完，就直接离开这间病房，最好到对面病房去。”
他话音刚落，没有给林时太多的反应时间，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两名带着白色硬壳面具的主治医师走进来，04走在前面，他的步伐看起来要比旁边的同事急促不少。
仿佛正在期待着收割预定好的项上人头。
04在白弋的4号床前站定，明明是没有表情的面具，看起来却有种诡异的愉悦：“我的患者，今日的药费和昨日的欠款，您是否已经做好支付的准备？”
白弋坐在床边，抬头看了主治医师04一眼，蓦地从枕下抽出匕首。
他的动作不快，04看得一清二楚，却没有半分阻止的动作，甚至退也没退半步。
“4床，你是要……”04平板的声音下，暗藏的愉悦几乎满溢。
白弋没有理会，“噌”的一声，匕首出鞘，闪着寒光的锋刃在空中停留不过瞬息，他已用力将匕首挥下，割开了自己的左臂。
而后他以右掌握住伤口，仿佛是试图以此阻止鲜血外流。
“4床，昨日的债务是不可以自己选择偿还部位的。”
04手中如同魔术一般变出一套刀具，取出其中一把刃较长的握在戴着手套的手中，向床边靠近一步。
白弋还坐在床边，原本如开闸水笼头般往下涌血的左臂好像真的被右手止住了血，只有指缝间还在偶尔滴下一滴鲜红的液体。
“4床，若您不能以仁心医院的钱币偿还债务，那我将自行——”
白弋忽然抬起头。
他以一种有点僵硬的姿态伸直左臂，先04一步站了起来。
病房中的视线集中过来，白弋终于松开了紧握的右手。
他的左臂此时像是重度静脉曲张的患者——甚至比那更夸张——苍白的皮下布满了扭曲虬结的凸起，隐隐透出乌沉的颜色。
而那一条条的乌沉如同灵活的蛇类，缓慢地延展、蠕动着。
“噗”，微不可查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病房空气中格外明显。
伴随声音，一条小指粗细的黑藤从白弋手腕处突破了薄薄的皮肤，却没有带出鲜血。
“林时，出去。”
白弋用力攥住床栏支撑身体，指节和嘴唇都因为剧烈的痛楚惨白。但他的声音仍然冷淡平静，不容置疑地对林时下达指令。
林时的主治医师05已经快步退出了病房，白弋无暇他顾，撑起身体几步走到主治医师04面前，僵硬的左臂重重按上它的肩膀。
左臂上道道乌沉“经脉”在接近主治医师04时越发兴奋，皮肤崩裂的声音接连响起，白弋按在墙上支撑身体的右手用力到几近痉挛，脸上却露出一个自进副本以来就不曾有过的笑。
“你要收账……我自己过来了。”
黑藤在身体血肉中滋养长大，钻出皮肤，如同遇见了美食、诱饵以及猎物，以迅捷如雷的速度朝04扑过去。
白弋的身体都被扯得向前踉跄一步。他勉强再度站稳，看见一根黑藤已经搭在主治医师04肩上，而后者如同遇见天敌，站在原地半分不敢动弹。
“呵。”
他就知道，黑藤尽管在血肉的滋养下长成，但对医院方比对他这类“外来者”的兴趣要大得多了。
黑藤在接触到主治医师04后，就不再向白弋的体内继续深入，而是探出更多枝条绞紧那身白大褂。
一根、两根、如网般缠绕刺穿……
白大褂和硬壳面具一起扭曲、挤压，就像一层充气的皮囊，在黑藤缠上一定数量后轰然破碎，爆开一蓬猩红带黑的血雾，而后归于白大褂和面具的残片。
这不是比喻，04的身体就像被荆棘遍刺、内无一物的皮气球，“砰”地爆开了。
白弋右手立刻重新握紧匕首，打算直接斩断左臂。
就在这时，他想到什么，忽又停了动作，踉跄过去推开房门，两步踏入走廊。
——然后，拧开了对面病房的房门！
对面，冯渠和徐晴晴所属的主治医师还留在病房中。冯渠手中正拿着一瓶药，另一边床上，徐晴晴正抱着仅剩半条的左臂默默啜泣。
这个房间的兑换程序显然已经走完。
白弋一闯进去，黑藤就如同打了兴奋剂一样蓦地蠢动起来。它们自发封锁了房门，而后蔓延向主治医师和冯渠的方向。
主治医师04身上的事，很快同样发生在这间病房。
在剩余的黑藤犹未餍足，想要继续伸向病房最深处的徐晴晴时，白弋用力扼住左臂，向门外退去。
这个小女孩他不愿残害，但也无力帮助，只能看她自己是否能闯过这关了。
黑藤在吸饱了四份血肉之后，比原先已经膨胀了许多。白弋退到走廊，才刚再次将手放在匕首上，忽然间眼前的病区走廊扭曲了一下。
他愣了愣，驻足等了片刻，发现这不是自己眼花，而是雪白整洁、空无一物的走廊当真扭曲变形，随即在眼前破开一处虫蚀般的缺口。
缺口处露出的，正是夜间昏黄破旧的走廊！
缺口边缘，黑藤正在蓄势待发地舞动着，很显然，这是它们的杰作。
“居然真是这样……”
在感受到日间病区大而空、没有细节、像是复制粘贴建模填充空白区域的时候，白弋就有此猜测——两个世界若有一个是真实的，那一定是晚上那个。
而其他细节也一直佐证着这一点。
现在，在白天撕开了世界的真面目……白弋不禁想到夜间的医生办公室中发现的那张纸条上所说的“入口”。
之前没来得及找的地方，现在是否可以前往？
他朝前走了两步，看见随着黑藤的蔓延，白日的走廊如经年的照片退去颜色，一点点露出更多的真实面。
这支他掰下的黑藤，是基于他身体供给的能量而维系存在的。
思及此处，白弋收回了滑落掌心的匕首。
他扶着墙艰难回到病房，打算再利用一回自己的轮椅。
进副本的时候没想到这玩意儿会这么有用……
他正要在被黑藤弄得斑驳一片的环境中找寻轮椅的存在，一双手将轮椅推到了他身边。
是林时。
“你怎么还没走！黑藤对你而言比我更危险！”
林时看起来也很害怕，却主动走上前，任黑藤缠上了他的一只手臂。
对待喝过一瓶药的林时，黑藤显然富有进攻性得多，尖刺很快嵌入血肉，获得新的养分的黑藤破开白日幻境的速度也当即加快。
“走吧。”
林时显然也很痛苦，他在白弋的扶手上借了一把力，将他往走廊深处推去。
“你有想法了对吗？那就一起走吧。”
走廊的墙、病房门等片片剥落，露出背后迥异的格局——白日的走廊，全是扭曲的视觉陷阱。
他们路过最开始在白日看到的办公室，发现那严苛的门禁也不过是被制造的幻觉。穿过幻觉，穿过墙壁与窗户，他们终于又来到夜间办公室门口。
门开着。
其余陈设一如之前所见，但正对大门的墙上木板已经卸除，原本该是窗户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洞口。
白弋已经不能自主抬起左臂，但成长迅速的黑藤自动向黑洞处蔓延。
它们涌上洞口边缘，盘踞、生根，向内深入。
遥远的地方隐约传来一声惨呼。
在林时略带茫然的眼神中，他们的银色手环进入副本以来第一次轻轻震动了一下。
【系统通知：副本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后续解释一下副本情况
咳并不是要暴力平推，但写到三分之一往后副本的发展已经脱离了我一开始的预设……很多设定没有用上，线索给出和解密进度也控制得不好。下一个副本吸取教训，努努力做得更好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