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谢无涯往吹雪楼来，盛明朗心情一半激动一半好奇。

虽然他的图册交易遍布各大宗门，平日吹嘘自己见识过多少多少天姿绝色，在风月之地如何得心应手，如鱼得水，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为了掩饰自己的生涩，也为了在谢无涯面前不露怯，他挺了挺胸脯，两步走到人身侧，一手揽住他的肩头，摆出一副东道主的架势。

谢无涯对他突然凑过来的动静有些奇怪：“干嘛？”

盛明朗拿折扇一晃，语气变得骄矜起来：“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吧？知道这里都有什么规矩吗？知道什么叫头牌，什么叫小相公吗？知道怎么说话吗？”

谢无涯看他这副装腔拿调的模样已经猜出他那点心思：“你知道？”

“我能不知道？”盛明朗一挑眉，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谢无涯忍住笑意道：“这地方我第一次来，还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规矩，明朗兄见多识广，要不你先请？”

盛明朗一听谢无涯也没来过，心里立马有底：只要这人没来过，那就好办了。

他捏着扇子漫不经心的敲着自己的掌心：“千万别露怯，这种地方我也就来过十几回，规矩呢是比你了解那么一点点，一会儿你跟着我，看我怎么做，知道吗？”

谢无涯直想笑。

还十几回。

他小子要敢来这种地方，盛明庭不打断他的腿才怪。

盛明朗一本正经：“主要是怕你在这种地方错了举止，让人姑娘看笑话。”

谢无涯：“行，那我跟着你，你怎么说怎么做，我就怎么说怎么做。行了吧？”

“孺子可教。”

“那明朗兄，你先请？”

盛明朗理了理衣袍：“还得我来指点指点你。”

谢无涯：“……”

两人刚从门口进来，一堆妙人儿就将两人团团围住，见他们是新面孔，公子长公子短尤其热情。

谢无涯早就见怪不怪，而盛明朗哪见过这阵势？被几个姑娘拉扯挑逗的手足无措，羞的连脖子根都是通红。

“明朗兄，”谢无涯在一旁偷笑，然后故意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盛明朗强装镇定：“慌……慌什么？没见过世面。这是人家姑娘在对我们表示欢迎，我们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跟我做。”

说着，他躬身给人揖了一礼：“各位姑娘，在下这厢有礼了。”

姑娘们都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

谢无涯也差点笑出声，又恐他瞧见，只好扶额掩去脸上的笑意。

这家伙怕不是个傻子！

这是青楼，专门寻欢作乐之地，他还这厢有礼？

见姑娘们都看着他吃吃直笑，盛明朗有些不解，却又不知何处有问题，但想着礼多人不怪，便又朝姑娘们揖了两揖。

姑娘们笑得前仰后合，谢无涯也忍不住转向旁侧。

看他实在笨拙生涩的紧，姑娘们心知从他这里讨不到半点赏钱，很快就都散了。

盛明朗以为是自己的法子奏效，赶忙指给谢无涯看：“瞧见没，这就是这里的规矩。”

谢无涯忍着笑点头：“还是你厉害。”

一路进门，盛明朗左看看右瞧瞧，颇觉得新奇。又要强装自己轻车熟路，脸上的神情别提有多丰富了。

来往的姑娘都忍不住打量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谢无涯突然觉得有些罪恶，若论年岁，这盛明朗比他还要小些。

带他来这种地方，着实有些思虑不周了。

趁人一门心思都在其他地方，他赶紧让旁边的伙计安排了一个雅间。

伙计带着他们到了雅间，又上了楼里最好的酒菜。

谢无涯习惯性立在门口先观察楼里各处的情况，盛明朗则趴在里侧窗边，专注的望着楼下圆台上跳舞的舞姬和少年。

伙计看他似乎对这些十分感兴趣，便凑过来问他：“公子是喜欢姑娘还是小相公？”

盛明朗看的认真，并没听见这伙计说了什么，嘴里兀自感叹：“没想到男人也能跳的这么好……”

伙计心领神会，默默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有两个与他们年纪一般大的少年进门。

谢无涯瞧见男人进来，略显诧异，随即抬眼看向还趴在窗边的盛明朗：“你让他们来的？”

盛明朗转头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点了下头。

谢无涯微微愣了一下：“你还……真挺懂啊。”

少年恭顺的替他们布菜倒酒，谢无涯不太喜欢这些人靠近他，抬手就挡开了。两个少年便只伺候盛明朗一人，一人为他布菜，一人替他斟酒，分外体贴周到。

盛明朗也十分受用，似乎从未被人伺候的如此周到舒心。

两个少年也离他越来越近，不时作出些亲昵举动，谢无涯看在眼里，盛明朗却对这些小动作茫然不知。

看他就要喝少年递过来的酒，谢无涯伸手就拿了过来：“正事还没办，喝什么酒？”

盛明朗：“就一小口。”

“一滴都不行。”

谢无涯在这种地方混迹多年，如何不知道这楼里留客的手段。这酒要是沾上一丁半点，任你就是贞节烈女也只能乖乖就范。

看他还想伸手，谢无涯问他：“你带够银子了吗？”

“……”

两人从吹雪楼被扔出来。

盛明朗忘了，这回他俩下山就是为了挣那三百灵石，想着一日功夫就能来回，因此身上并没多带银钱。

这几日在阜宁城吃住都要花钱，荷包早就被翻了个底翻面，以至于方才要不是他手上还有把折扇看起来值些钱，老鸨同意让押着，他二人说不定这会已经被拉去柴房好好收拾了一顿。

“谢兄，现在怎么办？我的扇面……”

一想到自己最爱的那副扇面被押在一个青楼老鸨手上，盛明朗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这地方吃顿饭怎么那么贵？”盛明朗坐在地上不禁抱怨起来，“明明就是寻常菜色，那酒我也一口没喝……”

谢无涯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心想：这地方本来也就不靠酒菜赚钱，你一口气还点两个小倌儿布菜陪酒，人家收的那都是良心价。

“能怎么办？去赚银子呗。”

盛明朗也从地上爬起来：“咱们身无分文，怎么赚银子？”

“身无分文才好赚呢。”

盛明朗：“……”

“我有个一本万利的赚钱机会，”谢无涯瞟了一眼他腰间襄翠嵌玉的腰带，嘴角带笑，“就是要问你借样东西……”

盛明朗一把捂住腰带：“你又想干嘛？”

“一本万利得先有本啊，缺点赌本。”

“赌钱啊？不行，你要是输了，那我岂不是要衣衫不整的回衍天宗？”

谢无涯道：“那扇子你还要不要了？”

“当然要了！”

谢无涯径直伸手：“腰带拿来。”

盛明朗紧紧抓着腰带，磨蹭了半天也不松手：“你赌钱到底行不行？”

“你猜。”

“到地方再给你……”

两人并排往赌坊方向去。而方才，萧莲舟一行人从城主府出来，正好瞧见他二人被从吹雪楼扔到大街上。

就这片刻功夫，赵长意已经快把白眼翻上天：“他俩这又打算出什么幺蛾子？真亏他二人穿着便服，否则，还不知阜宁的百姓该如何看咱们衍天宗。”

梅雁冰道：“师尊，可要带他们二人来见你？”

沈长宁道：“城中发生的命案想必他们也已经知晓，或许，他二人并非无故逗留，也正在追查此事？”

赵长意冷哼：“追查命案追查到青楼？我才不信。”

梅雁冰却认可沈长宁的说法：“师尊，我觉得长宁说的有理，谢师弟他们说不定真在追查此事……”

半晌，萧莲舟开口：“去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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