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雁冰和沈长宁从城主府回来，果然也打探到不少消息。

谢无涯不能明言五姹散的发现，只能听他们说。

“据府上的管家说，这赵元生是城主的一个远房亲戚，父母早逝，家中一贫如洗，此次前来投亲无非就是想讨些银两回去置办些田地糊口，秦城主打发了些银子给他，没想到他却无端惨死。”

沈长宁：“从我们如今掌握的线索来看，这些受害者互不相干，也几乎没有任何共同点。而且，凶手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盛明朗想起什么，立马举手示意：“谢兄上次分析说，这些受害者的共同点是相貌姣好，还猜测，邪祟会找城中貌美者下手。”

沈长宁摇头道：“这似乎不太成立。铁匠铺两个受害者的画像我们都看过了，甚至连端正都算不上。”

梅雁冰猜测道：“或许，并不只有一只邪祟？”

沈长宁道：“可剥皮手法明显一致，而且也无法解释眀邪符对其他几具尸首没有反应。”

盛明朗道：“会不会是邪祟迷惑了其他人的心智，动手的其实是人？”

萧莲舟不在，连盛明朗都敢壮着胆子发表几句高谈阔论。

“不排除这个可能。”梅雁冰道，“可是我们手上掌握的线索实在太少，无法推断出更多事实。”

见他们几个讨论半天也没什么进展，谢无涯无奈决定出声。

“既然往前推不动，我们可以倒推啊。”他说的简单。

盛明朗问：“如何倒推？”

“假设这些人是邪祟所害，那么通常来说，什么样的邪祟会做这种剥皮之事？”

梅雁冰博文广记，自是立马就道：“书中曾记载过三类邪祟喜好人皮。一类是生前执着美貌之人，暴死后对自己的容颜难以接受，就会想法设法夺取他人皮囊，此类以女鬼居多。一类是天生丑陋又无法幻化人形的邪祟，为掩藏自己身份，也会剥人皮囊，譬如换皮魔，尸媪一类。还有一类就是寄生魂，它们不仅夺人皮囊，甚至连这个人的一切都要取而代之。”

沈长宁道：“首先可以排除第三类，因为这些人都死了，皮囊也都消失不见。其次就是排除第一类，铁匠铺那两人根本不可能成为遇害对象。最后就只剩第二类。”

盛明朗道：“知道这有什么用？”

谢无涯道：“刚才的推论有点问题。”

盛明朗：“什么问题？”

梅雁冰反应过来：“以眀邪符检验的结果，无法解释其他几个死者为何没有受到邪祟侵害却同样被剥去皮囊。”

谢无涯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你这么一说，我都忘了，第一名死者是谁来着？”

梅雁冰：“第一名死者是明月楼一名歌姬，楼里的伙计说，事发之前，并没听到任何异常动静。第二名死者是城东陈员外家的小公子，据陈员外说，当夜陈小公子回家之后也无异常，第二天一早却被发现死在家中。第三名死者，是广味楼黄老板的妾室，第四名死者，是来阜宁投亲的赵公子，第五名死者，是药材铺周掌柜的独女……若说这些死者有什么共同点，恐怕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现场毫无痕迹。”

谢无涯道：“不是有一名死者跟其他死者不同吗？”

沈长宁道：“是赵元生。只有他身上有外伤。”

梅雁冰道：“我和长宁检查过，他的外伤足以致命。”

盛明朗疑惑：“既是为了皮囊，为何又要伤他？”

沈长宁：“难道……”

盛明朗：“难道什么？”

沈长宁缓缓说出自己的疑惑：“难道这其是个幌子？”

“什么幌子？”

沈长宁：“我们一直认为凶手的目的是要这些人的皮囊，所以自然而然把这些命案跟邪祟作乱联系在一起，可如果剥皮只是个幌子，而真正的目的却另有其他，那……”

梅雁冰道：“如果剥皮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那凶手的真正意图会是什么？赵元生只是个寻常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曾与阜宁城中任何人结怨，凶手为何要杀他？”

沈长宁细细思索，忽然灵光一闪：“难道是这样？”

盛明朗一头雾水：“什么这样？”

“我明白了……”

沈长宁转身出门，梅雁冰赶紧跟上去。

坐在大堂桌边的盛明朗看看旁边的谢无涯，端着茶碗一脸茫然：“他俩去哪？”

谢无涯提壶将他的茶碗灌满：“能去哪？去验尸呗。”

“验尸？不是验过了吗？那咱们要不要也跟去看看？”

谢无涯悠闲的喝了口茶：“等着吧，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果然不出谢无涯所料，半个时辰后，沈长宁跟梅雁冰进门。

盛明朗赶紧迎过去：“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梅雁冰一脸凝重：“果然如此。”

沈长宁也道：“我们的猜测没错。”

盛明朗半天摸不着头脑：“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梅雁冰看看他，吐出一句话：“死者不是赵元生。”

“不……不是？”盛明朗瞪大眼睛，“怎么又不是他了？”

沈长宁道：“我们判断此人是赵元生，一是因为他的身形和衣着，二是因为他身上所带的东西，可如果死者是一个跟他身形相近的人，再给他换上同样的衣物……”

盛明朗惊呼：“难道凶手是赵元生？他为了掩盖自己的杀人事实，所以才……”

梅雁冰摇头：“不，凶手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沈长宁：“方才我和雁冰去义庄仔细检查了那具尸首，发现此人右臂粗壮，指骨多处有折损痕迹，还是陈年旧伤，试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缘何会有此体征？”

盛明朗有些迷糊：“这能说明什么？”

梅雁冰道：“只有自小用剑的人，手上才会有这样的痕迹。如果他的皮囊没被剥去，那么他的掌心还应该有厚茧才对。”

沈长宁：“没错。所以义庄的那具尸体，不是赵元生。也许，凶手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杀这个人，而其他人都只是一个幌子，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盛明朗：“不是赵元生，那会是谁？”

沈长宁面色微微沉了沉：“如果不是邪祟，那么就只能是人为。这世上能叫人完整蜕下人皮的药，我只听过一种。”

盛明朗咽了口口水：“什……什么？”

“五姹散。传闻乃南林药王谷储龙研制，专门拿来对付那些未经允许擅闯药王谷的狂徒。都说南林道以血肉养，枯叶下尸积三尺。”

盛明朗试探着问：“就是那个被称作南林毒王的储龙？”

“正是他。此人性情暴戾，残忍好杀，百十年前，他的大名便令修真界人闻风丧胆。就是当年的昊天宗宗主厉飞尘也对此人多有忌惮。但后来不知为何，储龙突然避世药王谷，再没有踏出过一步。”

盛明朗想当然道：“既然他没出来，这应该跟他没关系。”

沈长宁道：“他究竟有没有避世还是两说。”

盛明朗随口道：“他已经是毒王了，你刚刚也说他很厉害，既然他要杀人，肯定光明正大的杀，干嘛还要杀人剥皮？”

沈长宁道：“的确，以储龙的行事作风，他不会如此遮遮掩掩。还有一种可能，有人去药王谷求了五姹散。”

梅雁冰有些为难：“可此事若要求证，只怕……”

沈长宁也觉得此事难办，一时，都不觉沉默。

“我亲自去药王谷走一趟。”不知何时，萧莲舟已经立在楼梯上。

听他如此说，沈长宁立马道：“师尊不可，此人性情古怪，万一他恼羞成怒……”

萧莲舟走下来，道：“长宁勿忧。衍天宗与他还算有些渊源，想来他不会太过为难。”

“可……”沈长宁似乎还有别的担心。

萧莲舟又道：“这样吧，明朗和长宁留守客栈，看护长意，无涯和雁冰随我同去。三日该是足够。”

谢无涯诧异：“我？”

萧莲舟点头。

谢无涯道：“我不会御剑，还是让沈长宁与你们同去。”

萧莲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