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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菟6】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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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诔过了几分钟才来找菟耳,还顺手带来了不知从哪儿搞来的草莓。她热情地感谢目标救了自己的“妹妹”,并以新鲜的草莓作为回礼。

蝉冰很少能见到新鲜的水果,目标很高兴,刚伸手去拿,一直坐在边上默不作声的年长女性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她,轻轻呵道:“言漆。”

言漆。

菟耳下意识地回想起了资料上她的名字,大脑熟练地抽出她刻意不看的信息,她知道这个名字怎么写,也知道它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资料上。

常冬族三小姐。一个任何维度上都很强的人。

想杀她近乎天方夜谭。酒诔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但她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或者,她们没有选择的权力。

言漆小声同她的侍女说话,“不会的,能有什么事……”

菟耳还沉浸在片刻的恍惚中,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酒诔搭上她的肩膀,然后在她身边坐下了。

“……对不起啊,她对草莓籽过敏,在家还能纵容她吃一点,现在暴风雪把路都堵了,实在担心她。不好意思啊。”侍女摁住了满脸委屈的言漆,说话温婉客气,再三道歉。

酒诔便说理解,自己拿了一颗草莓吃,搭住肩膀的手捏了捏。

菟耳顺从地也拿了一颗。

“你们是哪儿的人呀?来蝉冰是旅游?”言漆的不满很快翻篇。

“嗯,我们灵湾人,这不到了中鸢南站还要转车。”酒诔自然地回答她,并没有再给菟耳任何暗示。

言漆的双眼立马亮了起来,“灵族?哇!我第一次认识灵族真人诶!你们是姐妹吗?是什么灵呀?”

侍女又扯了一下她的衣服。言漆却并不管她对提醒,只顾自己问下去,“我看网上都说灵族不是人类耳朵,可是你们看起来和普通人族没区别呀?”

酒诔哈哈笑道:“这不是为了方便吗?我们到中鸢的时候,那里的人可不喜欢我们露着耳朵和尾巴。”

“那人族可不太行,还是来我们蝉冰吧,你想是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说完这句,言漆抖了抖胳膊以示对侍女的反抗,“忘了介绍了,这是我姐姐,这是我叔叔,他这个人很闷的,不用理他。”

她指了指一直坐在窗边的身穿深色皮质长袍的中年男性。应该是她的侍卫了。侍卫冲她们点了点头,络腮胡子动了动,大抵是冲她们笑了下。

车厢抖了抖,随着乘务长温和的声音,绿皮火车终于又缓慢启程了。

傍晚时,火车停靠在一个小车站。

途中,酒诔已经和言漆混熟。言漆是个一直被关在蝉冰的小姐,侍女侍卫长期在她身边,大概率没怎么去别的地方。

而酒诔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旅行者,虽然旅行的经历不太光彩,却足有故事可以分享。这些故事很快获得了他们的信任。

“今天的雪真大。明明都春天了。”火车停下后,言漆感叹了一句,“坐着真累,咱们下车走走买点吃的吧?”

一行人裹上厚外套踏出温暖的车厢。

外面还在下小雪,月台上有清扫的痕迹,楼梯扶手上堆满了雪,能行走的地面滑溜溜的结着冰。

超市里挤满了顾客,有很多人指望着超市里唯一的热食获取一些热量。

“这个车站我好像来过,我记得别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卖部,流动的那种。”酒诔贯彻她作为领导者的地位,温和地建议,“今天雪这么大,不知道还在不在。要不去碰碰运气?”

菟耳跟在酒诔身后,再次调整了一下假发的位置,把毛衣领子拉高遮住鼻子。呼出的热气被毛衣吸收,眼前的景物才稍稍清晰了一些。一路上她扮演着一个沉默羞赧的角色,只点头证实酒诔故事的真实性。她也只需要做这个。

她知道根本不存在一个“流动的小卖部”。可眼前被酒诔带着走的三人对此毫不知情。

言漆喜欢“碰运气”,或许是因为以前过于固定的生活让她热衷于探索不确定性。侍女受不了言漆的撒娇,侍卫沉默寡言,言漆却多次提及了他的战斗力。

一场恶战即将到来。

菟耳这么想着,用力踏平一块积雪,然后加快步伐跟上了他们。

酒诔在前面引路,菟耳在后,侍卫在她后面半步。

四周渐渐只剩下风声,耳中脚步声和衣物摩擦的声音格外清晰起来。路越走越偏。这是个半露天式的老旧火车站,监控设施不够完善,再加上暴风雪,本就不多的工作人员更不会出现在偏僻处。

酒诔忽然停下,回过身面对言漆,眼睛却看向了菟耳,“我有点忘记路了。”

菟耳装作裹紧大衣的样子,从腰间抽出了酒诔给她的枪。和姬西桃的那个差不多,只是不能缩小。她握住被自己体温暖着的枪托,手指扣住板机,然后深吸一口气。

必须一击致命。

“啊……那我们还是回去……”

言漆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枪响刺破空气,打断了她的话。

菟耳的目标应当是身后的侍卫,可她的枪口对准的是酒诔。

这是一场豪赌。

枪响的瞬间,菟耳感到手臂一阵剧痛,侍卫几乎在同时抓住了她的手臂。她无暇顾及这疼痛,只死死盯住酒诔。

子弹飞行这短短几米的时间似乎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裹着白烟的子弹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直线,穿过了言漆的头发,在酒诔手臂上绽开一朵鲜艳的血花。

下一秒,侍卫夺了菟耳的枪,拎着她就甩了出去。她滚了一身雪和泥土,米白色的外套瞬间泥泞不堪。她摇摇晃晃地爬起,听到有人在尖叫,视线刚刚恢复,就见黑洞洞的枪口朝着自己。

她赶紧往旁边一翻,身边立刻积雪飞扬。凝聚的灵力与水泥地面碰撞,掀起一阵难闻的气味。菟耳迅速爬起,躲开接踵而至的子弹,同时解开厚重外套的纽扣,顺手从假发上拔下了一根簪子。

这是她自己的一根木质簪子,末端早被她磨尖。她从每次获得的毒粉里省下一些,再让这支簪子吸收那些毒。酒诔给的毒五花八门,她也只管都喂上。为了掩饰露出的已变成墨色的尖端,她还特意弄了一个粘着绢花的小保护套。

簪子格外冷些。菟耳甚至感觉到了冰冷的刺痛。

她顾不了这些。

刚才短短几分钟时间里,言漆被那一枪吓到跌坐在地上,侍女则扑上去护住了她。侍卫拿着菟耳的枪,似乎用得还挺顺手。

剩下酒诔。

菟耳攥紧了簪子,抬眼却见酒诔仿佛没有受伤,神色自如冷静,竟还保持着温和旅行者的形象。她暗自咽了口唾沫,身体却没受恐惧影响而迟疑,冲酒诔扑去。

她们离得很近。酒诔只微微皱下眉,指尖轻动。菟耳敏锐地察觉到身边灵力流动,酒诔的老招式,她习惯于用灵力捆住对方让对方无法动弹。菟耳深吸一口气,默念口诀让簪子缩小握在手心,同时从袖管中抽出双手。外套被灵力缠住,力道瞬间紧紧绞住袖管和帽子。她一缩手,自己得以脱身。

已经逼近了。

捏紧握着簪子的拳头,以最快的速度刺向咽喉。

她捕捉到酒诔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这个信息在脑海迅速掠过,也仅仅是掠过而已。在片刻的慌神间,簪子的尖端已经没入酒诔的身体。

手上传来血液温热黏腻的触感,身后响起了一声枪响,几乎是同时,脖子被狠狠扼住。她早就知道酒诔会这么干,呼吸被阻并没有影响她做出下一步动作:借着右手在酒诔肩上,用力使自己腾空,以躲开子弹来袭的方向。

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的动作,真的去做时却比想象中更简单。至少当她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爬起,看见酒诔弯着腰、地上已滴落鲜血的时候,还觉得仿佛处在梦境。

酒诔的反应比想象中要慢。

是天气关系?

菟耳把散落在鬓边的假发别到耳后,这才感觉到寒冷从四周侵袭而来,似乎又开始下雪了。

她无暇顾及自己身上的污垢,爬起来对侍卫伸出手,“还给我,我必须得走了。”

侍卫举着枪没动。

火车即将启程的播报声远远传来。菟耳没再犹豫,转身向车站方向跑去。

火车开了两天一夜,终于到站了。中鸢南站。

菟耳在恍惚中出了站。她还戴着浅灰色的假发,以应对车站的身份检查。中鸢显然已经进入春天,人群的着装都换上了新鲜的颜色。假发已经不合时宜,在黑发居多的中鸢,浅色发太显眼了。她出闸门后找了个洗手间,摘掉了假发和发网,长发因为长时间闷在发网里,已经变得乱七八糟。

她扔掉厚重的外套,又细细洗了把脸。她第一次在镜子里仔细地看着自己,脸上的伪装已经卸去,皮肤因为长时间留着化妆品有些过敏,衬衫也皱巴巴的。她从没见到这样的自己。

认识到样貌是从养父那开始的。她好好洗了澡,穿上干净而柔软的精致华丽的裙装,也是第一次在镜子里看见自己。从那之后她变成了一块精致而易腐坏的甜品。她被迫勒紧腰身,在发育的年纪控制着饮食,留着及腰的长发——因为养父喜欢。同龄人都去上学,她只能在养父不在时偷偷跟着保姆认字。

菟耳觉得烦躁,她愈发讨厌这过于醒目的发色。

此时正是黄昏,大概赶上下一波发车,车站里人来人往。她混在人群里,惶恐和不知所措如潮水将她吞噬。

是啊,这是她第一次单独以如此真实的样子面对这个世界。

他们会有什么反应?联络系统当然已经在途中损毁丢弃,那包里会不会还有定位?信用卡肯定不能用,身上还剩多少现金?能撑多久?姬西桃会不会在出任务?该怎么回去?就算找到了她,然后呢?求她救我?

她是否已经察觉自己的真实目的?她会救我吗?

菟耳才发现,相信姬西桃是一场比从酒诔手中逃脱更大的赌局。

菟耳很快冷静了一些。周边人会有意无意投来目光,虽然并不会停留太久。她的头发还是太醒目了。

菟耳跟着一家三口进了车站内的便利店,躲到货架后面。便利店里的人都专注于眼前事务,并没有特别在意她。她假意看着货架上的零食,直到那一家人在边上的货架挑选好去结账。那家里有一个不安分的小孩,在零食货架前磨磨蹭蹭挑不准拿哪个。他正好戴着一顶鸭舌帽。

妈妈在忙着结账,爸爸则在看手机,嘴上催促着,小孩不耐烦地回应催促,终于下定决心拿了一包糖。菟耳从货架角落抽了两把剪刀,跟着他们出门的时候忽然从他们边上挤过去,伸出手摘走了小孩的帽子,顺手把一把剪刀扔到小孩脚下。

小孩正专注于拆糖果,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便利店门口会有扫描仪,菟耳穿过时警声大作。身边的人明显一滞,目光均被地上的剪刀吸引。

她把帽子往头上一戴,疾步混入了人群。

菟耳离开车站后,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里买了一份外带快餐,又去楼上洗手间里用剪刀把自己的长发剪短,这样那个小帽子也能勉强遮一遮。剪下的头发也不敢乱丢,拿塑料袋包起来塞进包里带着。

做完这些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即使白天阳光灿烂春风和煦,入夜后冬季的寒冷便会卷土重来。她的厚外套早就没了,出去大概会冻僵,只能在快餐店二楼角落处对付一个晚上。

第二天她挑了一条小路走,一路上都低着头,也不敢在店内休息,直走到天色昏沉,傍晚似乎要来一场雨。

等到这场雨慢慢下了起来,过了一段时间又变成雪。春季竟然也会下那么大的雪。

菟耳临时到边上的居民楼屋檐下,才恍惚发现她似乎快走到姬西桃的家了。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拨通门禁电话,却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和钥匙互相碰撞的声音。抬起头,看见熟悉的身形从白茫茫的春雪中走来。

她们沉默着对视了许久。姬西桃试探性地喊出她的名字。

其实见到姬西桃的一瞬间,菟耳就觉得好像终于找到了什么归宿,想把一切委屈都诉说给她听。但理智仍克制住菟耳的行动,让她不至于现在就暴露脆弱。

这样的情绪过于危险。

菟耳觉得害怕,她不愿意相信自己会对一个刺客产生如此柔软的依恋,以至于她直觉般地要改变此行原本的目的——就算她因不能获得新的灵核而死去。

身后却忽然传来姬西桃的声音。

“想一起散个步吗?”

雨伞把融化的冰凉的雪撒到菟耳脸上。

姬西桃急急说下去:“你没有身份,在外面活不下去的,组织迟早会抓到你。要是被抓到……你可以先在我家避一段时间……等、等我准备好了……”

“你要准备到什么时候呢?”菟耳打断了姬西桃的话,“收留我,然后呢?你难道觉得组织不会找到你这里?你觉得他们会把你怎么样?”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在北盐的时候我们已经被做过那样的事了。”

大雪把两个人都淹没。

“……我更希望你上一次就杀了我。”菟耳的声音低下去,“这样我就不用去杀人。为了你的承诺去杀人。”

她知道这么说会激怒姬西桃,但她管不了这么多——她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她该怎么做的答案。

“为了我……?菟耳,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八百回了。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不走。哦,想起来了,你是在黑市待过的。有那个印记的孩子,就算报了警,也性命难保。”姬西桃笑起来,笑意不达眼底,“菟耳,你想得比我清楚多了呢。”

如同五雷轰顶。

菟耳下意识往后靠去,想要为自己寻找一条生路。

她是怎么知道的?是真的知道还是单纯的威胁?

“想逃?得了吧,他们抓到你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多了去。不是想活下去吗?从黑市出来,想活下去只有几种办法。”姬西桃又笑,这回笑意更深,“要不你再去找个养父?那跟我有什么区别?过回跟以前一样的日子罢了,不好么?”

一刀戳中痛处。

菟耳一下气急,想争辩什么,却因之前受重伤,咳出一口血来。

姬西桃似乎误解了,忽然转变了态度。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跟我讲?”

菟耳想挣开她,却没有力气。

意料之外,姬西桃说:“看来酒诔没给你治啊。我能治好你。”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菟耳感觉混乱的思绪忽然被一下抚平。

这就是答案了。

“跟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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