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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长月烬明]寰尘四洲志 > 第5章 第 5 章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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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犀道人眼见长公主的杏眸隐隐浮起了泪意,不由有些懊悔起来。

他这个徒儿,娇生惯养身份高贵,性情却最为狷介自持。

闻犀道人许归期是个活了很久的散修,无宗无派,逍遥自在,只是最近百年在大道修行上停滞不进,才想来凡人国度沾沾帝王气运,看能否遇到些机缘。

他在修真界就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来到凡人界后,一来二去坐到了盛国大国师的位置。

其实,在许归期这般得道之人看来,大盛的王朝气运已经隐现衰败之势。

现世的萧氏王族一脉,抛开萧昳和萧凉残暴不谈,多数王嗣庸碌无为,六殿下萧凛虽说不错,却不知道是不是读了太多圣贤书的缘故,近年来愈发有些因循守旧。

许归期还在坚持当这劳什子国师的原因,无非是舍不得自己的徒儿。

那时,二魂共壳的小公主,成功激起了他在道法上的好胜欲,不料那凭空闯入的魂魄不似普通迷途灵体,存世的驱邪安魂之术全部没用,他翻遍了古籍却始终不得解。

若放在寻常人身上,神魂不稳肯定会变成痴傻儿,年仅三岁的萧氏小公主却意志清醒而坚定,十多年过去,纵使常年被梦魇耗损身体娇弱,依然长成了一个秉持善念、聪慧通透的女郎。

况且她从小就柔柔地尊称他老师……闻犀道人看待萧珠,总归要较旁人特殊一些。

现在,闻犀道人后悔自己刚才说话太伤人,努力想修复一下师徒关系。

“小公主,别这么悲观嘛。你想想,从小到大,算上蹒跚学步的时候,都没人让你蹭破过半点儿皮对吧?以后继续保持,就算身为禳偶,那景国质子也会活得好好的。”

“嗯。”萧珠根本不想理他。

“不要拘于眼前,我们发散思路。”

闻犀道人摇晃着长公主的肩膀,试图让她振作起来:“禳移虽然在道门术法里无可破解,但不代表其他法门不行,对吧?”

萧珠终于给了他个正脸,拂开他的手,问:“老师这话什么意思?”

“盛都城外往西二十里地的慈寿寺,住持法号迦宏,传闻是佛道大能三相僧的弟子。”

“传闻?”

“你没听过那句俗语?‘乱世不见佛,盛世不见道’。”

闻犀道人耸耸肩说:“不是我带有成见,他们佛家特别讲究姿态和排场,建造那些恢弘寺庙金身佛像,不得靠着世道太平时达官贵人们捐功德?所以,如果住持有三相僧弟子的名号,慈寿寺的香火必然兴旺。”

萧珠打起了精神:“老师的意思是,虽然不晓得传闻真假,但本宫可以尝试向迦宏住持请教一二,听听佛家对禳移的见解。”

“公主聪慧,不过你平时宫门不出殿门不迈,突然造访慈寿寺,恐怕会引起盛王猜疑,让为师难做。”

闻犀道人思索了下,说:“再过几日就是这月十五,按例,将军府的女眷们会去慈寿寺给荣恩郡主上香,公主可以借着由头一起去。”

荣恩郡主是柱国大将军府嫡女叶二小姐的母亲,年纪轻轻就过世了,论辈分是玉壶长公主的堂姐,这关系倒也不算突兀。

“可与叶府女眷同行的话,老师您就更没道理陪我一起了。”萧珠有些发愁。

“你多大了还要人陪?”

闻犀道人面上现出些轻蔑神色:“若是三相僧本人也就罢了,可惜三相僧的道场远在千里之外的无妄山。就迦宏和尚那等道行,也配让我登门拜访?”

“好了,知道老师是高岭之花,”长公主无奈地说,“星垣与我同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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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大清早,澹台烬被告知要陪同长公主出城上香。

玉壶长公主把他“要过来”后,便着人去思谬苑收拾了他寥寥无几的行李,安置在偏殿的暖阁里。

在瑶光殿这几日,他不曾被苛待,三餐按时有,四季衣裳也都由尚衣局新制作送过来。

那日,长公主看到他身上的红痕后脸色骤变,听说去找了大国师,回来后情绪似乎不是很高,这几天除了偶尔召他去书房研磨,并没有过多话语或举动。

“澹台殿下这些年都没踏出过盛王宫吧?”

长公主在殿门前看到他,笑意盈盈:“立秋了,本宫求了王兄恩典去慈寿寺上香,正好带你出门散散心。”

“多谢殿下。”澹台烬有些漫不经心,目光止不住地往旁边站着的星垣身上瞟。

今日星垣依旧冷肃着脸,却没有穿平日里繁复的女官裙服,而是一身清爽的短褐,腰间别着柄三尺长剑,分外打眼。

她似乎很是不喜景国质子与长公主在一起,见澹台烬打量自己,狠狠瞪了他一眼。

“星垣是剑修,”长公主见状解释说,“平时宫内行走不便佩戴利器,今日同我们一起,随行保护。”

澹台烬盯着那柄纹饰古朴的长剑,问:“我也能修习剑道吗?”

“恐怕不行,学剑会让王兄觉得你心存不轨。”

见少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萧珠轻声说:“修剑道太显眼了,你若想学,日后本宫可以教你些符箓术法,虽然不及剑道强横,关键时候也能自保。”

澹台烬闻言诧异,心中微动又存有犹疑,试探着问:“长公主,为什么你与其他人……很不一样?”

“与其他人待你很不一样?”她反问。

“……对。”

“不管世人是你非你,在本宫看来,你不曾实质伤害过任何人,也没做过任何恶事。”

澹台烬还想追问,却被长公主柔声打断:“澹台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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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出了宫门,盛国的都城里这么热闹。

澹台烬掀起车帘一角,看向外边。

沿街青石道路两侧,各色店铺鳞次栉比,亦有小贩在露天兜售草篦、女子绒花一类的物什,叫卖声不绝于耳。夏末秋初骄阳毒辣,路边的古槐树叶初黄,熙熙攘攘的行人竞相躲入树影里,一派纷繁热闹的景象。

少年仰首,被阳光晃得眯起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没有被四方宫墙围起,不再只是盛王宫里的方寸天空。

玉壶长公主此番出行的仪仗朴素,不过两驾的车辇并十数名护卫。

车厢里,长公主似乎在闭目养神,澹台烬频频好奇地向外张望,星垣抱着长剑戒备地瞪着他。

相向无言,只能听见车辕压在路面的声音。

约莫三刻钟工夫,车驾驶出了盛都城。

“距离都城这么近的地方,路上竟有饿殍?”没想到澹台烬率先打破了静默。

比起盛国都城内的繁华景象,城外的官道几近荒凉。

有饿殍曝尸路边,时不时还能看见似是逃亡到此却不得进城的流民,衣衫破烂面色枯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目光呆滞地望着贵人车马。

长公主睁开眼睛,说道:“听说今年南赡部洲发了水患,许多农民颗粒无收,只能流亡北上,没想到连都城附近都有了。”

“朝廷没有赈灾吗?”

“赈灾?”长公主哂笑:“陛下连盛国耕地有几顷都不清楚,土地和壮丁都被那些豪族蚕食鲸吞了,国库收不上来赋税,哪儿有钱赈灾?”

澹台烬抓住重点,追问道:“既然土地、壮丁、钱粮都被豪族把控,盛王为什么不通过向豪族征税来充实国库赈灾?”

“澹台殿下,你真可爱。”

长公主没想到他会对这些感兴趣,好脾气地回答:“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王兄,他作为君王,何曾记挂过百姓的生死?比起为了‘贱民’劳神,他更想打仗吞了你们景国,那才是他眼里的宏图伟业。”

她又感慨:“再说那些世家豪族,遇到这种灾荒年份,顶多设个粥棚,以极小的代价博个乐善好施的虚伪名声,真要让捐钱或给封下子民减轻税赋,他们是决计不肯的。”

民今方殆,视天梦梦。既克有定,靡人弗胜。

澹台烬鸦羽似的眼睫微微颤抖,重新陷入了沉默。

见他又不说话了,萧珠伸手戳了下他的肩膀:“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没那么惨了?”

“长公主,我应该感谢你救了我,”少年抬起头,声音清冷,“没让我成为那些饿殍之一。”

“听起来你像在埋怨本宫不救那些灾民。”

“我没有埋怨你,长公主。”

“那些灾民,你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与其让他们有贵人发了善心的错觉,之后在祈盼和绝望中死去,还不如从来没有过希望。”澹台烬平静地说。

萧珠微怔,继而笑着调侃:“虽然觉得话里意有所指,但本宫还是要夸赞澹台殿下明鉴。”

的确,世道如此,她救不了那些灾民。

身负魔息,禳移代命,对她来说,这普天之下特殊的只有澹台烬,她只能想办法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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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寿寺坐落在盛都城外的半山葱茏处,山环水绕,击磬回响。

临近午时,他们终于到达。

下车就见寺门前停着柱国大将军府的车马,叶家女眷已经先行前来,恭候玉壶长公主鸾驾多时。

叶家的老夫人和蔼可亲;几个姨娘看似衣着朴素,却各有争奇斗艳的心思;二小姐叶夕雾因为上次结春蚕被没收一事,面对长公主时表情可谓又惧又恨;大小姐叶冰裳的神色倒镇定,但看见景国质子也在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有些闪烁。

长公主将叶府女眷各自神态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受过她们的礼。

叶老夫人笑眯眯地说:“长公主殿下,您第一次来慈寿寺,老身见今日接待的僧人面孔有些生,恐怕冲撞到殿下,不如殿下就与我们同行上香吧。”

“老夫人客气了,其实本宫今日约了迦宏住持问道,路上悠闲,到得晚了,恐误了时辰让住持久等。”

长公主微笑着谢绝了叶老夫人的邀请,径自带着星垣和澹台烬向寺庙内院走去。

“小姐,那是景国质子吗?”见他们的身影走远了,丫鬟嘉卉小声问。

“是他,我之前进宫时遇见过,所以识得。”叶冰裳轻摇团扇,说道。

“景国质子怎么会跟在玉壶长公主身边?”

“谁晓得呢,”叶冰裳的话语中流露出微不可查的鄙夷,“兴许他凭借自己一张脸,攀上了长公主的贵人高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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