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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长月烬明]寰尘四洲志 > 第4章 第 4 章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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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壶长公主回到瑶光殿时,已经过了午时。

星垣向她禀告:“方才陛下派人来过。”

“怎么,陛下派人把澹台烬抓走了?”

见长公主的表情端肃,星垣赶紧接着报告:“陛下派来了吴总管一行人,他们在暖阁里和质子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

“说话的时候你在旁边?”

“殿下,吴总管他们屏退了属下。”

“他们说了多久?”长公主追问。

“约莫有一个多时辰,”星垣回答,“殿下不必担心,吴总管走后,属下去看过澹台质子,质子全须全尾的,没有异常。”

内监吴总管不是个省油的灯。

玉壶长公主抿紧了唇。

早知如此,她在章华殿时,拼着疲惫消耗灵识,也要催动明毫法阵,听清看清吴总管他们在说什么做什么。

瑶光殿是她的地盘,不容旁人放肆。

“你退下,本宫看看质子去。”她说。

整整半日工夫,澹台烬都老老实实地呆在暖阁里——安静地等死。

那声音说的没错,自出生以来,伴随他的只有疼痛、饥饿,寒冷、屈辱、受困于人。

从景国王宫被君父憎恶的王子,到盛国王宫人人唾弃的质子,他曾经很努力地尝试让那些人喜欢自己……比如在景宫中做一条任打任骂、乖顺的狗,在盛宫中模仿人人夸赞的“山茶花殿下”萧凛的一言一行。

但同样的谈吐、动作、神情,萧凛做出来会被交口称赞,他做出来,得到的只有殴打和讥笑。

真的很累。他厌倦的想。

萧珠推开暖阁的门时,入目就是澹台烬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抱歉,进来得匆忙,下次我会记得敲门。”

见少年脸上显出些疑惑,她笑起来:“澹台殿下,你不认识本宫了?”

眼前的贵女姿容清丽,一双杏眼形态美好却深邃,眉目间隐隐透出慧敏,遮掩了她身上的羸弱娇美之感。

“长公主殿下?”他反应过来,这是未戴幂篱的玉壶长公主真容。

“本宫还以为你能睡到日上三竿。”

长公主打趣道:“我刚从章华殿回来,立马就来探望澹台殿下,见你没缺胳膊没少腿,本宫就放心了。”

没缺胳膊没少腿……澹台烬垂着鸦羽似的眼睫。

“承蒙殿下恩典,愿意给我留个全尸。”

她说东,他道西,什么情况?

萧珠稍加琢磨,就理解了澹台烬的误会所在,耐心与他解释:“今天本宫去章华殿,不是去向陛下告状的,结春蚕的事情只有你我知晓。”

“但是,澹台殿下,”她犹豫了一刻又道,“本宫与你说件事,你不要觉得受了折辱。”

“方才我去王兄那里,把你给要过来了,你以后就搬到瑶光殿,与我一起。”

“所以,你不仅没有因为结春蚕杀了我,还替我遮掩此事,救了我。”

少年抓住重点,冷冰冰的眼珠子恢复了些神采,将信将疑地说:“那可谢谢长公主了。”

虽然不清楚这盛国贵女在玩什么把戏,但澹台烬笃信,她这等身份的人,当如盛王宫中所有人一样憎恶他。

昨晚耳房里的事,他模模糊糊有些印象,现在这贵女又把他“要过来”,大概,她也会像其他人那样戏弄他、折磨他,只是喜好温柔一些的玩法罢了。

“你不问问本宫为什么吗?”

“我问或者不问,顺从或者反抗,从来改变不了你们,改变不了任何结果。”澹台烬平静地说。

萧珠语塞,想起他那瘦骨嶙峋、新伤旧疤交叠的身体。

沉默半晌,才回到正题:“听说今日吴总管来了,本宫对他有些不放心。”

“澹台殿下,我可以再……检查一下你么?”

“长公主请便。”

她伸手抚上他双眉间,探出灵识。

澹台烬只觉得一股微带刺痛的灵流从印堂涌入,瞬间掠过周身经脉。

“好似真的没什么问题。”

萧珠收回灵识,余光却突然觑见少年的手腕。

她的表情凝重起来。

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腕上,环绕着一圈极细的红痕。

她拽过他的另一只手腕,上面同样有一圈红痕。

她蓦地有些不好的预感,正色要求道:“澹台殿下,我必须看一下你的身上。”

“好啊。”

少年似乎没有羞耻感,从善如流开始脱衣服,她不喊停,他便脱到身上只剩一条亵裤,站在她面前。

目光所及,脖颈、肩关、臂肘、手腕、腰间、脚踝都环绕着细浅的红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若一个提线木偶。

长公主的神色严肃到有些凌厉:“刚才除了吴总管,还有谁来了?”

“来人中是否有个身形高瘦、右脸颊刺青的男子?他对你做什么了?”

“看起来你们认识,”澹台烬抱着手臂,目光平静,“我也不知晓那是什么把戏,长公主大可以自己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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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众多朱墙黛瓦的宫室,擎宇阁是盛王宫中办祭祀、行卜易的圣地,八角琼楼由青砖砌就,峥嵘挺拔,数丈高的瑶柱矗立各边,向上顶撑着飞檐翘角,一派肃穆之象。

玉壶长公主来到擎宇阁前,只见玄色的殿门紧闭,门外亦没有任何侍卫宫婢驻守。

她心下鄙夷这故作高冷的排场,提起裙摆缓步走上玉阶,方伸手轻推,看似厚重的殿门便轰然自启,正对大门的殿墙上,巨大的应龙图腾被穿堂而入的天光照亮。

殿堂正中央,一名鹤发长须的老者直挺挺地站在应龙图腾前,合着贵女步行入殿的节奏,摇头晃脑地念道:“愿尔还璞,质真若渝,大白若辱,大象无形。”

玉壶长公主注视着那诵经的老者,温言细语地说:“老师,您这待客的方式越来越有意思了。”

“公主也觉得很有趣吗?”一个声音回答。

这声回答先是在殿堂内反反复复地回响,又仿佛是破碎之物重新凝聚,伴随着声音落定,一个男子的身形逐渐清晰起来。

“确实很有趣,”长公主柔声道,“这老者模样的傀儡做得惟妙惟肖,诵经的时候连口型都能对上。老师搞旁门左道的技艺日益精进,学生自愧不如。”

一息工夫,阁中回荡的声音身形完全落定,一个宽袍广袖的青年道人出现在她面前。

这道人原本眉眼清淡,小半张脸上却遍布符文刺青,若盯看时间长了,便觉得那些符文仿佛在他脸上缓缓流动,整个人在仙风道骨间透着怪异。

青年道人笑嘻嘻地问:“那公主再瞧这招‘破碎虚空’如何?虚化形,形入虚,形虚互影,这可是为师琢磨了好几个月才研修出来的。”

“这招更加精妙,可以说是老师为自己量身定制的,”长公主面无表情地夸赞,“特别适合装神弄鬼。”

见她说话句句带刺,青年道人知晓没法通过扯开话题糊弄过去,只好苦笑道:“公主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老师肯承认就好。

玉壶长公主严肃地质问她的老师——盛国的大国师闻犀道人:“您在景国质子身上下了什么咒术?”

“禳移之术。”

“许归期!”萧珠难得惊怒,睁圆了杏眼瞪着他:“你是个妖道吗?!”

禳移出现之初,本意是借助天道对帝王气运的加成,将本应王族承受的灾祸转移。代替帝王挡灾的,可能是一鸟一兽,或者一梁一木,以此保障王权稳固,治下安平。

但人性贪侫,一些散修术士嫌弃鸟兽草木欠缺灵性,在帝王贵胄的默允下,开始追求更加强劲的转移效果,禳移就此逐渐被歪曲,走上邪道,演变成以活人代挡命祸的禁术。

“上者修心,中者修政,下者修禳,许归期,你施这种邪术的时候良心不会痛么?”

见长公主已经被气到直呼他的本名,闻犀道人无奈地耸肩:“我能如何?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王兄差人来擎宇阁,命令我将那景国质子做成给你挡命祸的禳偶。”

“约莫是盛王自己那个禳偶之前替他送了命,他觉得好用,便想给你也做一个。”

原来,王兄使用过禁术。

曾经有活生生的人,在全不知情的时候,就在某个角落为高高在上的君王挡祸死掉了。若不是怕禳移逆道反噬,仅能对禳主施加一次,不知会有多少人成为君王弹指间的牺牲品。

所以,那时王兄是趁她哭闹,以安抚之举为掩饰,得了她的头发做引,又假借对弈拖延时间,给许归期去瑶光殿下咒的机会。

“这样说来,澹台烬的禳主是我。”沉默了许久,萧珠才低声说。

“没错,施术的时候他很乖,什么都不问,就那么受着。”

闻犀道人感慨:“虽然不晓得何故,我一见那景国质子就心生不喜,但他受术时的样子,确实让我这好久不见的良心痛了一下。”

“您别火上浇油了。”

萧珠努力让自己冷静,不死心地问:“老师可知禳移有破解之法么?”

闻犀道人说:“这擎宇阁中的万千典籍你都通读过,可曾见到?禳移是禁术,也是死契。”

“当真没有办法破解?”

“反正为师不知。”

“既是死契,老师施用之前为何不知会我一声?”

“以为师对公主的了解,若提前知会,你定然不会应允。我虽与你亲近,但你王兄的强权更甚,在得罪盛王还是得罪公主之间,为师当然选择得罪公主。”闻犀道人冷酷地说着大实话。

懂了,萧珠想。

一直以来,是她天真了。自恃贵为盛国公主,有君王荣宠便能随心而行,如今,禳移像盆兜头泼下的冰水,瞬间让她清醒了。

“我真的,很讨厌,这样将人玩弄于鼓掌,随意摆弄他人命运。”她低声说,仿若自语。

“把好端端的人做成禳偶,说是替我挡祸为我好,实际上,却让我每时每刻因为背负着他人命数而痛苦,这所谓的对我好,与诅咒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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