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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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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封姨城中巡防的力度明显变大了。那晚他们离开竹楼前,虽然用清新咒抹去了欢彦的血迹,但乾门上方破碎的回廊拱板无法复原,留下了打斗的痕迹。

以司徒大人为首的青衫人们,似乎意识到从前对城中幻术太过自信,暂时改变了以往的随缘式巡防,以竹楼为中心,对周围大街小巷增加巡逻班次,连地处僻静巷弄的合院,都被临时搜查了两次。

盛王宫的擎宇阁内藏有万千典籍,自大盛开国至今千年,不断累积典藏,又有闻犀道人指点,萧珠在道法理论上的水平鲜有人匹敌,指导澹台烬布置几个障眼法不在话下。

因此,被藏匿的欢彦,得以在青衫人的搜查中幸免——虽然也不完全靠障眼法掩饰。

司徒大人及其背后的力量,对封姨城的掌控并非手到擒来,整座城池像一位踽踽独行的旅人,费力地迈动僵硬的腿脚——萧珠甚至能从那些面无表情的青衫官差脸上,看出对加班巡夜的疲惫和不满。

盛况下的虚疲都在意料之中。

从初入竹楼天井时,司徒大人在欢彦的生谱上胡乱涂写,以及被钱大壮恳请代管笺疏时却之不及的模样,包括李玄青和扈巧娘对拉人头的态度来看,封姨城已经现身的爪牙,从上到下并不如看上去那般尽职尽责。

只需要缓一缓,耐心等待,当青衫人的疲怠趋于临界点,总能找到再次靠近乾门的机会。

这一缓,就缓了将近整旬时间。

过了八月头,天气渐现凉意,连刚打上来的井水都有些冰手。

萧珠坐在青石井边,学着梁赵氏的样子,把宽大的裙袖打成结系在小臂上,边摘菜边哼唱小曲。

可惜萧氏王族的礼仪教养深入骨髓,即使坐在小木凳上,她的双膝依然合而不懈,后颈到腰线状若修竹,端着旁人一看就难受的姿势,努力地掰蕨菜根。

澹台烬从院门走进来,入目就是这幅景象……金尊玉贵的大盛长公主,当真只适合坐在金銮凤驾上。

他走过来,把筐子从她手底抽走,三两下掰干净剩下的菜根:“好好的摘什么菜,生怕别人看不出你有问题?”

他们一起住在合院这段时间,所有杂活儿家务都被澹台烬包揽了,原本两人都觉得挺正常,却禁不住外人指指点点。

“今天又被梁赵氏数叨要做贤妻,”她愁闷地说,“总得摆摆样子。”

少年挑起眉:“怎么才算贤妻?”

“还能怎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忽然反应过来他话里意味,骄矜的长公主瞟了他一眼,加了句:“白日端庄夜晚放荡。”

“咳!”轮到他的脸烧起来,慢慢地红透了。

那晚,一个饱含爱欲的长吻,仿佛把所有隔阂都抹平了。

过后,两人都没有更多旖旎的心思:城中情势未明,街巷间青衫人游走如幽魂,院落里的邻居人人脸上挂着虚假的笑意——在这虚妄之境,到处弥漫着不真实的漂浮感,容不得人沉浸儿女情爱。

“我方才又去探查过,时候差不多了。”面上的红潮很快褪去,澹台烬正色说道。

终于,竹楼周围的钉子们撑不住了,青衫人的巡防力度恢复到平日随缘的水平。

明亮的满月,一如既往高悬在天际。

这晚子夜,萧珠和澹台烬再次来到了八角竹楼的天井。

八卦阵中,乾门静静地关闭着,看起来与其他七扇青铜卦门没什么不同,拉环上方的铜铸纹饰,是城中各处府门、院门常见的虎首造型,多年以来被频繁开启,虎首上隐隐残留血迹,仿若猛兽浴血,散发着浓烈的痛苦之感。

澹台烬咬破指尖,挤出鲜血抹在虎首的眉心。

触到血的瞬间,虎首上冒出一阵白烟,如同水滴落在烧烫的铜板上,发出“嘶啦”声响。俄顷,狰狞的兽脸鲜活起来,呲着獠牙的大口八张八合后,青铜乾门缓缓打开。

他举着火折子,朝黑洞洞的门内照了下,发现乾门与他们来时见过的兑门和艮门不同,门后没有幽长不见尽头的甬道,反而四面是墙,没有地面,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

“踩上去试试。”萧珠注视着无底的深井。

少年伸出一只脚往门内踩了下,惊讶道:“居然是实的。”

乾门内的地面,和传送他们来封姨城时,兑门内快速前进的甬道地面一样,以虚化实,流气无形。

真像话本子里携手跳井自戮的亡命鸳鸯。两人共同进入乾门时,萧珠莫名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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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不见尽头的甬道,狭窄的深井更加逼仄,火折子照着四面墙壁的青石边缘迅速上移,深井中的空气潮湿憋闷,带着苔藓腐烂后的腥气。

不晓得下沉了多长时间后,一阵晕眩袭来,深井到底了。

双脚终于踏上真正的地面,萧珠环顾四周,顿时垮下脸来,哀叹道:“还以为能有些别的花样,跟甬道杠上了是吧!”

一个比他们进来封姨城兑门内的路,更加狭窄的甬道入口,开在深井的侧墙上,弧形的顶部很矮,不用伸直手臂就能摸到顶部,黑黢黢的,像个放大的老鼠洞,等待猎物进入。

澹台烬举着火折子,把深井一圈墙壁上上下下敲过,凿实的声响显示,周围都是厚墙,甬道是唯一的前路。

“走吧,长公主。”他伸手牵住她:“跟紧我,如果甬道里有老鼠,我好提前告诉你。”

“……你够了。”她白了他一眼,忿忿地说。

澹台烬走在前面,举着火折子照亮甬道内的上下左右,想看看乾门是否与其他卦门一样,凭流气传送甬道内的人前行。

令人意外的是,这里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甬道,墙面和地面都坚实平稳。

若说与凡人们挖的地道有什么区别,就是右侧的青石墙面上绘有壁画,一幅衔接着一幅,单看独立成画,彼此间又似有联系,向前方延伸,隐没于幽黑的甬道深处。

最靠近入口的第一幅壁画,描绘的应是纷乱战场,众多着甲胄持剑矛的人缠斗在一起,画面正中间,一头巨大的猛兽正在咆哮,兽爪按着哀嚎的士兵,周围还散落着人类的残躯。

紧挨的第二幅壁画上,方才战场中的猛兽正在向一个人类俯首,庞大的身躯恭顺地趴伏,下巴贴在地面上。站在兽首前的人显得分外渺小,却以威严的姿态举手按在猛兽的眉心。

“这巨兽的模样,似乎与铜门拉环上的虎首纹饰很像?”澹台烬举着火折子仔细观察,说道。

壁画里的巨兽皮毛银白,双眼翠绿,肖似猛虎。虽然铜门上的纹饰不曾鎏彩,但单论轮廓,的确很像。

萧珠嗯了声,正想去看第三幅壁画,脚底却突然被绊了下。

“这气味……”她抽了下鼻子,蹙起眉。

她从少年手里拿过火折子,朝地上照了下,心脏猛然一跳:一具尸首倚坐在甬道靠墙的地上,全身浮现斑驳的紫红色尸斑,散发着开始腐烂的臭味。

持着火源,再往远处照去,只见狭长的甬道两侧,横七竖八散布着很多尸体,或许上百具,或许几百具,姿态或卧或坐,腐烂的程度不甚相同,看起来是分批被弃尸于此的城民。

那具离入口最近,看上去最新鲜的女尸手里,还攥着根给孩童扎发辫用的红绳。

与玄青客栈起火时,浓烈却气味轻寡的烟尘异曲同工,甬道里有如此多正在腐败的尸首,气味却谈不上很呛鼻,似乎是为了保证幻象逼真,削减了在虚妄之境中,人的五感中除了视觉以外的四感。

这处黑暗的甬道里,眼前所见的满地尸体是真实的,但其他不是。

真正充斥着杀戮和死亡的地方,不仅止于此。

萧珠闭上眼,刹那间,尘封的记忆破开冰层,夹裹着寒意而来——三界四洲中,存在着另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那个地方,天光永远不能照及,只有化不开的黑暗,流窜的妖魔们在黑暗中彼此撕咬、吞噬,浓烈的血腥和尸臭遍布深渊。

在无尽的绝望之中,刚刚苏醒的脆弱灵识,挣扎着捱过了万载岁月,直到上古真神的封印力量随着时间斗转衰微,灵识才得以从封印夹缝里脱逃,找寻到归宿……与盛王宫中散失的人魂结合,成为了她。

“长公主,长公主!萧珠!”有人在轻摇她的肩膀。

她睁开眸子,眼前好似笼罩了层雾,看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迷雾后传来澹台烬关切的声音:“现在感觉如何?你刚才好像又走火入魔了。”

他的面庞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逐渐清晰起来,美人骨象,唇线俊俏,此时满脸担忧之色。

她怔怔地望着他,半晌,轻声请求:“吻我一下,可以么?”

见他疑惑地站着不动,她又重复了一遍。

“嗯,好。”少年的眼神微动,俯首贴上她的唇,落下细致温柔的一个吻。

萧珠不由伸手轻按住他的后脑,感受着两人的唇瓣相贴——柔软,温暖,是独属于人类的触感。

直到识海中的喧嚣归寂,痛苦的记忆重新沉潜,她才松开手,结束这个尸堆环绕下的吻。

“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她的眼神恢复清明:“搞清楚这座封姨城,究竟有什么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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