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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认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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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濯不会记得自己的来历,但是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刚上振鹭山时的场景。他绝非是倾慕于振鹭山的名声或者是妄图实现宏图大业方才上山的,事实上,他刚上山的时候只有五岁。振鹭山上太多这样的孩子——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振鹭山都被业内戏称为“振鹭托孤院”。这儿有太多的孤儿,爹妈不要或者是没爹没妈的孩子,只要扔在山脚下、山门前,侥幸被山上的弟子捡到了,基本上就有了归宿。也正是因为振鹭山对外从来没有制止过这一行为,所以经年累月以来,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振鹭山收,孩子接着扔,收一个扔一个,再收一个另一个又等着,乃至到方濯这一辈,真正由父母送上山来的正常孩子都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被遗弃的幼儿,被掌门一手一个抱着,拿派里直接草率但是意外有效的教育养着,大家又都没家没爹没妈,谁也嘲讽不了谁,因着这层缘故,彼此之间又意外的和平。养大了,有天赋的留下,没天赋的下山做事,倒也都有个不错的结局。

就拿柳轻绮门下这四个弟子来说,除了廖岑寒还有个远在天边十三年没联系的舅舅以外,基本上没有一个见过自己的家人。廖岑寒的舅舅跟振鹭山之前的一位长老有些渊源,好说歹说给他送了进来,结果一去数年无回信,廖岑寒也尝试过联系他,可最终联系上时,得到的确实他已重新成家又有了一个新的儿子的消息。这使得原本打算去看看他的廖岑寒不得已而退缩回来,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不再需要一个所谓“侄子”的关怀,因而在此信以后,廖岑寒断了寻找他的心思,自此再也没有提过他。

而唐云意和君守月呢,一个是从小时有记忆起就在山上待着,压根没有下山和父母的记忆;君守月是被上一代回风门主从驴车和铁笼子里救下来的,从一个满手满脚都是冻疮、烧了数天差点没活下来的可怜小女孩长到如今健康、快乐、似云一般洁白而又单纯的姑娘,期间已历经了十几年。

方濯年岁最大,上山时又正值记事的年纪,再加当时恰是生死存亡之际,因而记得格外清晰。只是他也对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模样没有印象——因为从记忆的开始,他的眼前就是一半黑一半白。眼睛像是被浇了两罐辣椒水那样痛,睁也睁不开,只能半张着眼皮,感觉到有热气从肺腑一直烧到眉毛上。后来他也见过这样的人,彼时那些人眼睛肿得像个果子,边角烂了一块,又流血又流脓。他也不知道这是幼时的病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但总之,能感受到的就是在一片剧痛与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从一个人的怀中被接出,送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紧接着便是满山的冰凉与风雪,随即一只手盖上了他的面庞,将他整个人裹在怀里,温暖便代替了冰冷,再一眨眼,便已经到了如今十九岁,风华正茂,未来一片光明。

而柳轻绮的来历,方濯自然也是听说过的,更有甚者说他就是振鹭山收养孤儿的起源,但谈论这话的人也就是开个玩笑,并不当真。柳轻绮自己也一笑而过,对于他是被柳一枕从山下意外发现的弃婴一事,除了之前魏涯山无意中说漏了嘴,几乎没有哪个门主主动提过。

是夜,方濯折腾半晌,怎么也睡不着。这夜明明一如往常一般黑,却格外令他辗转反侧。方濯之前有点认床的毛病,刚出去游历的时候在客栈几乎睡不着觉,每次都得带着自己被褥出来,折腾得马车和柳轻绮都快把他给吃了。后来越长越大,对这些事情就越来越不在意,这种在异地睡不着觉的情况已是三年未见,但在此刻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方濯坐起身,先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已经不再渗血了。再偷偷牵过窗帘的一角,向外眺望一眼,只见了一轮巨大的苍白的月亮。他将胳膊垫在窗台上,看了一会儿,楼下是一片竹林,在夜风之中远远地发出瑟瑟声响。

柳轻绮气息绵长,呼吸声很轻,没人知道他睡没睡着。下午为了防止尴尬,方濯实行鸵鸟政策,将耳朵黏在门上,一听到有声音就立即跑回床上躺下,连头带脚一起罩着,想问话,但却又不敢吭声。

不过这招也确实有用,来回草木皆兵几次,倒真把柳轻绮给皆回来了,一瞧见徒弟已经上床蒙头睡得四仰八叉,他也就没说话,只是上前拉着方濯的被子往下轻轻拽了拽,给他的头露了出来。

方濯背对着他,闭紧了双眼,努力让自己的睫毛颤动得没有那么不安。他故意加重了呼吸声,营造出自己已经睡着的假象,柳轻绮也没仔细探查他是否是真的睡了,似乎只是来这确保大徒弟不会被自己活活闷死,任务一完成,他就无声无息地退后,又回到桌旁坐着了。

可怜方濯装睡装过了头,没吃饭,没起身,没出门,活活在床上憋了一下午。柳轻绮也一直没动弹,坐在桌边不知道在干什么。方濯想回头看看,但一股别样的羞耻心莫名让他不敢揭穿自己的这个谎言,更何况,倘若真的面对了柳轻绮,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第一句应当说什么的。是喊师尊?还是装作自己刚醒?还是突然跃起冲着墙用力撞两下头,假装自己完完全全失忆了?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此——他不敢说,但又必须得说。他必须要说,却又不敢说什么。方濯拿君守月所给喻啸歌去年叠的一罐星星发誓,只要他“醒了”,柳轻绮无论怎样嘘寒问暖装作寒暄,最后的话题也一定会变成“云盏单独跟你说什么了?”

而如果他反问“那叶云盏单独跟你说什么了?”,柳轻绮一定会说:

“你好会举一反三,真幽默。”

然后再问,他就要哼哼过去,或是喝茶,或是举着书要给你读笑话。总之,不说,就是不说。

方濯一睁眼,面前只是一堵空荡荡的白墙。这屋子不大,只是布局不太合理,住两个人显得有些空,三个人又挤。而那白墙之上悬着一管窗帘,窗户开一条缝,便瞧着那绸布随着微风荡啊荡。方濯盯着看一会儿,就觉得自己也像是被人揪着后领子栓到了窗台上,脚下是万丈深渊,远远地不知山谷深处是什么,便在这无限期的虚无与茫然之中,晃啊、晃啊、晃啊……

方濯临近夜晚时迷迷糊糊断断续续睡了大概一个时辰,感觉像是睡了,但却总觉得自己实在清醒。等他坐起来时,天色已晚,大抵将子夜。柳轻绮早就吹了灯,躺在床上不知道在做什么,而方濯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在冒烟,再不喝水他就要死在这张床上了。

他探头观察了一番,轻手轻脚下了床,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刚走到桌子旁边,冷不丁听到一句:

“醒了?”

方濯手一抖,水差点倒在虎口上,吓他一跳。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傻在原地,柳轻绮估计是没听到他的回答,觉得他还在迷糊,又好心好意加了句:“叫厨房给你留饭了,要是饿了,就去下面找下厨子给你盛一碗。”

方濯轻咳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模糊一点,像刚睡醒。他小声说:“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吧,”柳轻绮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不算晚。”

方濯不吭声了,低着头假装专心地给自己倒水。水流从茶壶口淌入杯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这原本是细弱的,但却在这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屋内安静了好半晌。方濯抿了一口水,至少润了润快要冒烟的喉咙。柳轻绮依旧不吭气,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借助从窗帘外渗入的淡淡的月光,才能勉强看到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

方濯犹豫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过去,一时没留意,差点一脚踹上柳轻绮放在床边的轮椅。恰此时柳轻绮正好说:“给我也倒杯水……”

方濯反应很快,倏地张开双臂,闷哼一声,呈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保持住了自己的平衡。这一动作会使得他很像一只展开双翅想要一飞冲天的公鸡,虽然怪,但是半途一个猛刹车然后金鸡独立,想想好像也还是挺帅的,方濯计算着幅度,摇摇摆摆一阵,心里猛地跳出一句:

“欸!”

“欸”的一声之后,他刷地往地板上一钉,便平平稳稳地站住了。这无疑是个高难度动作,由此喜上眉梢。方濯为了刚才那难得优美之杂耍动作,心里美滋滋地给自己又记了一笔,骄傲地一抬头,猛瞧见柳轻绮侧着身,枕在枕头上平静地看着他。

方濯:“……”

柳轻绮说:“好样的,满分动作,下次山上举办跳高比赛,你去。”

方濯有点尴尬:“跳高有点不太合适吧。”

“是啊,大材小用了,”柳轻绮扶着枕头把自己摆平,淡淡地说,“再顺便加个游泳吧。”

“……你不是要喝水吗,我给你倒点儿。”

方濯心里有事,没心思跟他扯淡,回桌子旁边又倒了杯水,回去时小心翼翼绕过轮椅,水杯还没送到柳轻绮手边,就听到这人颇为嫌弃地说:

“绕什么绕,你给它换个地方放不就行了。”

“换个地方你明天怎么下地?”方濯说,“从窗户飞出去?”

柳轻绮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嘴巴轻轻抿起,表情十分高深莫测。

方濯戒备地看着他。

柳轻绮缓缓地开口:“放在这儿,难道明天我就能自己爬上去了吗?”

“也是。”

方濯干脆利落地把住把手,往旁边一转,那轮椅便滴溜溜地顺着地板一滑,跑到另一侧去了。

柳轻绮低头喝水,抽空夸赞道:“它应该顶替你去参加游泳比赛。”

只是他喝水的时候,依旧没有起身,而是平躺在床上,小心翼翼撑起一点身体,将下巴尽力往下缩,才往嘴里喂了一点。

方濯一手接住他,扶着他的后背帮着他直了直身子,柳轻绮才摆脱了这对折的千纸鹤一样的扭曲动作,喉结似乎都从褶皱之中释放出来,颇为畅快地松了口气。

“我渴死了。”他喃喃地说。

方濯扶着他,专心致志地等着他慢慢啜了半杯,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喝了,才接过水杯,低声道:“你渴了,喊我起来给你倒不就是了,干嘛憋着。”

“你不也憋着吗?”

方濯哽了一下,没控制住力道,杯底磕在床头柜上发出当啷一声。

他低低咳嗽了一下。

“你知道?”

“你睡着和醒着气息不一样,再怎么掩盖也有差别,我从一进门就知道了,”柳轻绮顺着他的手臂往后挪了挪,伸手拽了一只枕头垫在身后坐起来,“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姜还是老的辣。”

“这叫你以前也不少装睡,”方濯说,“不然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他多少睡了一点,虽然也有点疲惫,但那少有的一点儿倦意也因着这年轻的身躯而随之一扫而光了。他转头将水杯又往里推了推,缠着绷带的手掌抵上柜沿,传来一阵断裂一般的钝钝的痛感。柳轻绮笑哼哼地说:“既然知道,下次就别耍这些假把戏。”

方濯不理他,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不睡?”

“我疼。”柳轻绮说。

方濯看着他。柳轻绮指了指自己的腰。

方濯平静地想道,现在他是不是应该给他磕一个才合适?

但最终方濯也没给他磕一个。他坐在床边,眼瞅着柳轻绮用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艰难地往上拽被子,一边不吭声地帮着他往上掖了掖,一边神游天外地瞎想,师徒俩都是伤号,负伤在身,竟然同住一屋、同处一室,不知道是缘分,还是悲惨人生的现实写照。

不过一个是新伤,一个是旧伤,一个养段时间就能好,一个过去八年了依旧能够轻轻松松就一拳把他干碎。

柳轻绮终于拾掇好了自己,倚着床头,舒心地一呼气。反观方濯有点嗫嚅,声音比一分钟前都小了一倍:“你伤加重了?”

当师尊的选择性倾听,装聋作哑。方濯低声说:“我……我早想到了,就是不敢问你。我昨天晚上去找你的时候,你是不是直接站起来了,所以才阻止的我?然后你还——”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柳轻绮打断他,认真地说:“这就叫医学奇迹。”

“……”

方濯有些无奈:“这不叫……”

“那你说说它叫啥?”柳轻绮笑了,“原本不能用力,一急之下却直接站起来了,你不知道人家看我突然从轮椅上一跃而起究竟是什么表情,我估摸着他们当时想的要么是‘这人肯定装的’,要么就是,‘呜呼,师徒情深!’”

“好一个师徒情深啊,”方濯也跟着笑了,“师徒情深就是,徒弟凶神恶煞地要上来杀师父,师父为了制止徒弟所以‘出现奇迹’直接治好腰伤?”

“你又如何不能称这之为一种师徒情深呢?”柳轻绮说,“情可以有很多情法……你被控制了第一时间过来找我不也算一种情嘛。”

方濯只知道笑,笑着笑着,他的嘴角就耷拉下去了。

“如果我说……”他低声道。

柳轻绮没听清:“什么?”

方濯轻轻地说:“算了。”他伸手指指柳轻绮的床铺:“我能上来躺会儿吗?”

“你什么时候疯的?”

“我认床,师尊。”

“你认——”

柳轻绮欲言又止。方濯认真地看着他,没笑,也没皱眉,脸上绝对看不出任何有玩笑的痕迹。也许正是这样的神情让对方将剩余的话吞了下去,柳轻绮一扫他的眼睛,随即将目光抽走了,转而看向天花板:“下不为例。”

他扶着床,艰难地往另一侧挪了挪,给方濯空出一个位置来。方濯二话不说,利落地蹬了靴子,直接跳上了床,但闻咯吱一声。

柳轻绮面容扭曲:“动作再大点咱就得给客栈赔银子了。”

方濯依旧一声不吭,当哑巴。他将另一只枕头迅速抢过来,垫在脑袋下面,又顺手捞了柳轻绮一条被子角盖。

柳轻绮说:“好不要脸啊。”

方濯闭着眼睛,道:“聊聊天。”

“聊个屁。”

“我要睡觉。”

“睡觉聊什么天,”柳轻绮说,“我给你讲个鬼故事。”

“讲讲你以前的故事。”

“什么?”

“我说,”方濯紧紧闭着眼,“讲讲你在战争里的故事。”

“……你想让我讲什么?”

“你有故事,我就想听听,”方濯说,“你不能一直不告诉我。”

场面安静了。方濯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感觉自己已经在上床的瞬间发起了烧。他看着紧闭双眼,抢枕头抢被子动作一气呵成格外连贯,似乎早有预谋,其实现在脸上已经烫得可以煎鸡蛋,还是溏心的。他从未如此感谢过夜色里是一片黑暗而并非如白昼光明万分,这样可以让柳轻绮这个瞎子也不会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他浑似涂了三层朱砂一样通红的侧脸,那儿已经热得像是太阳一样灼烫。他感觉到自己再在这张床上多待一秒钟就即将融化了,但是他紧紧拽着被子,硬生生没有让自己的双腿脱离床铺、直接游荡在地板上随之夺门而出。

他趴在那儿,柳轻绮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却明显感觉到自己宛如将赴死。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特殊情绪涌上心头,而同时,也有什么认知已在心里渐渐清晰,只需柳轻绮再多说一句话,它就将喷薄而出。

柳轻绮低声说:“你将想要听什么,其实从我口中讲出来都没什么意思。”

方濯撂在被子上的手一把按住自己的心脏。他深吸一口气,听到心跳砰砰的声音,像是一只鸟骤然撞上马车车窗,又像是一阵狂风刮过、携草而去,只留下稀稀疏疏的枯叶从枝头飘然落地的那一刻,万物运转不歇,而又亟临静止。

方濯听到他自己的声音压平了。那是一种平静的、淡然的、以前从来未从他口中说出的冷静的声音:“我想知道,只是因为我有了解你的权力,因为我是你的徒弟,而且还被你救了一命。我想报恩的话,了解一下你曾经的事情也没什么不讲理的吧。”

“噢,”柳轻绮说,“怎么救了你一命?”

“社死也是死。”

柳轻绮挤着喉咙,哈哈干笑两声。

他说:“你可真幽默。”

方濯把脸埋在被子里,不跟他说话。柳轻绮看他觉得好玩,伸手要去挖他的脸,方濯一缩脖子,生生将柳轻绮的手指排斥在外,不让他触碰自己的肌肤。

他听到自己闷闷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湖边乘风一路而来:“师尊,你能不能喊我一声?”

“孽障。”柳轻绮张嘴就来。

方濯的鼻子皱了皱。

柳轻绮观察了他一会儿,斩钉截铁地叫出了第二个称呼:“逆徒!”

随之他一吞唾沫,像是刚认识这两个字一样,含在嘴里琢磨了半天,若有所思说:“这么喊你真的好爽。怪不得之前云盏师尊总是这么喊他。”

“爽与道德不成正比,”方濯说,“我不逆。”

“你不逆吗?我看你挺逆的,”柳轻绮笑道,“人家师门师徒一心,徒弟好孝敬师父,一句话都不敢顶。当然也可能因为那些师父都是老头老……呃,都是修真界前辈的原因,所以他们也不敢……嗯我的意思就是尽管我不是个好师父,但你也不能说你不逆啊,阿濯,不信你到市面上去打听打听,哪有你这样的,大半夜有自己的床不睡,非得过来分师尊的床,非得睡不说吧,被子还给抢走了……”

方濯的喉间发出一声奇异的声响,似笑又似哭。柳轻绮猛地收了声,惊异地看着他,方濯挥挥手,声音沉闷而又无比清晰:“我笑呢。”

柳轻绮小心翼翼地说:“你这是笑声吗?”

“这是啊!”方濯终于抬起头来,只不过也只是一瞬又立即低了下去,重新埋回被子里,“你以前没发现吗?”

柳轻绮沉默一阵。

“没有。这就是代沟吗?而且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埋在枕头里,你难道很需要、我的意思是,你真的要去参加游泳比赛吗?”

“……”方濯拽着被子的手指紧了又紧,随即又放松了。他故作冷静地说,“你要是跟我说点你以前的事,我就去参加游泳比赛?”

“真的?”

“真的。”

“我不信,你立誓。”

“立什么誓?”

柳轻绮不假思索地说:“你说你要是撒谎你就年年小测过不了拿不到最终学位证明!”

“我要是撒谎年年小测过不了拿不到最终学位证明,”方濯也不假思索地说,“千真万确!”

他急着想要把柳轻绮的嘴撬开,外加之发什么誓他也不在意,因而话从舌头上滚出来,压根没进脑子。只凭着瞬时记忆将柳轻绮那一秃噜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还没来得及咂摸,便被身边人毫不留情地一把按住了脑袋,脸随即塞进枕头里,窒息感随后而来。

“你把人当傻子耍,当我不知道吗?”柳轻绮冷酷地说,“振鹭山压根就没有举办过游泳比赛,这个约定压根就是不成立的。请您就这么闷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跟朋友说33w了双男主连嘴都还没啵一下,心中万分悔恨,决定不顾一切暂且上个bed,虽然只是在物理上成功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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