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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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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依然是平静的,扶灵、落葬、守孝…他和凌风雪从府里的棺木前一路走到城外青山冢,再没有无关的人来搅扰。

青山冢周遭的林叶上结起秋霜时,他们又一同下了山,把澹台府院的每一处每一角全部洒扫干净,最后把府门落了锁。

他们从江南离开,去了百里山庄所在的地方,那里曾经被大火付之一炬,然后新的山庄被在灰烬上营造而起,有门派占了百里山庄的位置,把那里修成了自家的别院。何门何派,澹台傲和凌风雪不知道,他们看到物是人非的门庭,然后离开又去到簋棠山谷,山谷的谷门还紧闭着,澹台傲在谷门口跪下,叩拜,他在山谷前的石地下膝行,膝行间一部分的路,隔着遥遥岁月与当年澹台清逸所造的假痕迹重叠。他每行三步,便额头触地深深一叩,去赎那过往人事尽成非之后的罪业。他和凌风雪在做完这些事后启程回京。九幽堂、平南王,江南的事情还没结束。

九幽堂相信了凌风雪已与朝廷离心,可因为澹台傲的缘故,凌风雪与覃昀琰最初的计划还是没能推行。回京的一路还是平静的,这让澹台傲舒一口气,要是再来一些人给他们找事,他们一出手,他瞒着凌风雪的事就要露馅了。

这种平静一直持续到他们回京进了凌宅。在这里,他们又一次见到了一座宅子的大门开着。

凌宅的门虚掩着。

有人先他们一步进了这里。

不过这人不是敌人,是覃昀琰。

“这样大的事,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而且还是在江南州府送往京城的大案官报里。”

这是覃昀琰见到澹台傲和凌风雪时说的第一句话。

凌宅的院子不大,没有几进几出,只一方而已。凌风雪澹台傲推门进来时,覃昀琰就站在院中。

“所以这是你私闯民宅的理由?”凌风雪和覃昀琰对望一眼,相视一笑。

澹台傲关紧了院门晚一步走过来。

“参见陛下。”澹台傲躬身。

“参见陛下。”凌风雪也正色道。

覃昀琰走近澹台傲,扶起他,“卿现下…现下可还好?”

澹台傲怔了怔,然后道:“臣…一切都好。”

一旁,凌风雪道:“这一路能有平静,有劳陛下费心。”

澹台傲看看凌风雪,才明白过来这一路平静并非偶然。他听凌风雪道:“当日在江南,我恐敌暗我明,其实已传信给静水司,消息没送到陛下这里,原因大抵不在山长水远,而是因为江南有人根本就没有让消息走出去。”

覃昀琰想了想,“进屋说?”

他说着向前走,澹台傲跟上,凌风雪隔着澹台傲朝覃昀琰喊话,半开玩笑半当真道:“陛下不该亲自来这里,更不该一直自称‘我’。”

覃昀琰回头,“为什么?”

“因为陛下是帝王啊。”

覃昀琰闻言“哦”一声,又道:“那你还不该教皇帝做事情呢。”

三人在宅子正屋里坐下,澹台傲发现这里和他们离开时其实有些变化。

屋中的帘幕帷幔都被换成了素色,墙边桌上所有浓墨重彩的装饰也都已被去除。一屋素色,在沉默中像极了被哀思漂洗过的凭吊与寄托,简单却纯挚。

覃昀琰没有多让,在屋子上首的主位坐好,接着刚才的打趣又对凌风雪道:“在宫里总得摆皇帝架子,在外你就当让我换换心情。”

澹台傲并没有参与到这段对话里,他因为凌风雪的关系,有幸能与大褚的帝王这样平常地相处、说话,可他却知道自己不是曾经的凌家,不能也不够资格在帝王面前忽略掉分寸。

他和覃昀琰,一个是臣,一个是君,君臣之间可以在如今的平静一隅中,有刚刚那样的问候与回答,有现下所看到的这被提前换了布置的屋子,已经足够了。

他从未像此时一样感念一国帝王,以前他总是觉得帝王两个字离他很远。可现在他却觉得很近,他从未想过帝王日理万机,但竟仍对他们的事,甚至说是自己的事,如此心细。

凌风雪与覃昀琰说回正题,“静水司的消息走的是官道,在江南,如果有人能拦住我发出的消息,那平南王就是真的有问题了。”

***

凌风雪绝不会因为九幽堂的几句话和当日注意到的一尊摆件几个纹饰就怀疑平南王。

江南回京一路,他和澹台傲都在思考为什么最后九幽堂要派苏秦来告诉他们那些话。那些对于澹台家的算计,九幽堂明明白白说给澹台傲听这倒可以被认为是报复的一种,可平南王的事呢?

若此事为假,九幽堂怎么敢得罪当朝首屈一指的异姓王,而若为真,九幽堂又为什么要揭露他们当下所投之主,难道事实真如他们自己所说那样,平南王以为自己收拢了九幽堂这柄快刀,实际却是被九幽堂利用,成了为九幽堂斩去复仇和称霸之路上诸多不便的官刀?可如果是这样,九幽堂自己知道这些不够吗?为什么要把他们自己真实的意图说出来。

细想之下,澹台傲和凌风雪认为九幽堂行这一步反常之棋的理由,大抵是有两种,一种是为转移,即用平南王去转移朝廷对九幽堂的注意,让九幽堂在江南翻覆起的巨大风浪不那么显眼,另外一种是要嫁祸,他们想要朝廷与平南王对垒,自己隔岸观火,从而达到报复朝廷的目的。

“我总觉得九幽堂与朝廷始终有牵扯。”

纵使九幽堂的话以及澹台清逸的自白书中都隐去了朝廷在过去的三十年间与江湖各方的牵扯,凌风雪还是猜到了这谜题的答案。那时凌风雪对澹台傲道:“九幽堂,要么是与过去的朝堂有牵扯,即朝廷在当年其实也暗中参与了覆灭百里山庄的事,九幽堂要报复;要么九幽堂是与现在的朝堂有瓜葛,即大褚朝廷、平南王之外,还有第三股力量可以在朝廷与平南王相争之际,借九幽堂得到朝堂之利。可如果是这样,这第三股力量要获朝堂之利,就得在朝堂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而如果他们不是或不只是要获利,而是同样要报复,那么我们就该想想这股势力要怎么报复,既然牵扯进了平南王这样手握兵权的人,那我想这第三股势力他们绝不仅仅是想搅乱朝局,他们要起兵?要作乱?亦或是……要造反。”

在江南,他们曾问过苏秦为什么九幽堂不只针对澹台家,还同时要报复朝廷。当时苏秦“随口一说”的方式答了句,“有人要从中获益”。

苏秦这话其实说得太刻意,他本不需要用他的猜测和揣摩,去回答这件他不知道的,又事涉九幽堂机密的事。“有人要从中获益”,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所说的“有人”,指的又是什么人?是平南王吗?还是他们推测的那,第三股势力?

是九幽堂自己单纯的报复,还是朝中除平南王外另有一方势力要借九幽堂,翻覆起朝廷与平南王的争斗从中受益?这第三股势力的隐隐浮现,给澹台傲和凌风雪的推测,留下了死题。

这死题一直到了两人入京才被解开。凌宅里,凌风雪把回京路上自己与澹台傲的推测复述给覃昀琰,覃昀琰听后,丝毫没有考虑平南王完全是被九幽堂诬陷嫁祸这种可能,而是直接与凌风雪谈起了平南王与九幽堂确有关联这种可能之下的那第三股势力。

“关于这第三股势力,我有种想法…”覃昀琰顿了顿,似在把心中已生出的想法又默默拿出来理了理后才又道:“也许第三股势力根本就不存在。”

“所以陛下觉得是九幽堂在无中生有,故意挑起朝廷与平南王的纷争,以报复大褚朝廷?”澹台傲问。

“不,我的意思是,平南王自己或许就是那第三股势力。”覃昀琰道。

“平南王自己?”澹台傲不解。

“平南王与九幽堂联手,后九幽堂又把平南王事借二卿之口透露给朝廷。在我们眼里,平南王与九幽堂,各怀鬼胎。”

“各怀鬼胎可以是幌子。”凌风雪道。

覃昀琰点了点头,道:“九幽堂关于平南王的话,也许只是为了误导我们,好让我们不能发现他们的另外一些秘密。”

“另外的秘密?”这下凌风雪也有些不明所以了,他看向覃昀琰,听他道:“九幽堂中人说‘有人要从平南王与大褚朝廷的相争中受益’,事实上,与大褚朝廷相争的人是大褚的平南王,而从中受益的,是已经与南凉合谋的平南王。”

当覃昀琰告诉了澹台傲和凌风雪这些天静水司所探得的另外一些事后,澹台傲和凌风雪明白了覃昀琰现在为何会说平南王已与南凉合谋,又为何在刚刚一开始,就未考量平南王是被无辜嫁祸这种可能了。

据覃昀琰说,在他们离京这段时间里,京城的白银赌坊被官府查封。这查封名义上是因白银赌坊商税上有错漏,实际却是静水司注意到了白银赌坊月例商税有异,继而暗查发现自宣和宴后,白银赌坊就开始有巨量的白银不断流出向外。司里暗查白银赌坊白银去向,又意外探知白银赌坊幕后操纵者并非赌坊坊主而还另有其人。这人究竟是谁暂时还无眉目,可白银流出的去向司里却已然明晰。宣和宴后连连流出的白银,一部分流向了南境平南王府,另一部分,流出国境,辗转进了南凉的国库。

“司里去南凉探查的人带回了消息,不过也在南凉察事府那里露了痕迹,平南王已知道了朝廷有人注意到了他,我想也是为此,他才会棋行险招,让九幽堂主动说出那些。”覃昀琰道。

“九幽堂的事还没有眉目,现在白银赌坊的事也远大过司里预计,躲在幕后操纵它的人,若现在没有更明晰的指向,”凌风雪想了想,说道:“或许能从南境入手查一查。”

“可现在南境已然警觉,防范也一定更甚往常。”覃昀琰道。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澹台傲开口了,覃昀琰和凌风雪同时看向他。

与覃昀琰凌风雪目光相对,澹台傲倏地就变得有些怯怯,他对朝堂接触太少,所以当覃昀琰和凌风雪商议时他大都只是听,很少插话,此时他开口,是的确想到了办法,而且这办法还该算是当下的最佳选择。

“平南王是否曾意图收拢九幽堂为自己的暗中江湖势力,后来又是否要对澹台家赶尽杀绝。九幽堂说出的那些话孰真孰假,他们对我,对澹台一门所做的事平南王又知道多少,这些都需要有人深入南境才能追查出结果,”澹台傲道:“要探得平南王和九幽堂是否真有关系,有什么关联,也不一定非要送去南境一个善于隐藏的间者,送一个南境可能注意过的人过去,看看他的出现能掀起那里多少波澜,这或许也是一个方法。”

澹台傲只兀自说着,没留意此时凌风雪神情的变化。

“我,”澹台傲面对覃昀琰,正色道:“我就是那个人。”

“卿想要投石问路?”覃昀琰问。

“不可。”凌风雪在覃昀琰问话的同时,自折背椅前猛地站起。

“为何不可?”澹台傲看向凌风雪,脸上的怯意又明显了些。他的想法明明是好,提出来时却满含心虚胆怯。这怯怯之色覃昀琰在君臣奏对之间见过太多,当与他奏对的大臣脸上出现这样的怯怯神色时,通常代表着这大臣提了个值得被称道的好提议,却私心存着侥幸想让这好提议只是被提一提。他们怯怯地害怕这好提议真能成行,还就近水楼台地成了落在他们自己头上的难办的差事。

澹台傲神情里的怯怯和朝堂那些人的不一样。

覃昀琰可以能够分辨得出来。

他看得出澹台傲并不畏惧要如自己所提议的那样只身前往南境,也看得出他此时神情里的怯,好像是在担心凌风雪看出了他瞒他的某些事。可究竟是什么事,他现在还不得而知。

“就是不可。”凌风雪自知刚刚情急,此时又坐回椅子,语意却仍旧坚持。

“近来所有事都与澹台一门脱不了干系,要查实九幽堂与南境这汪水中到底有什么,我这颗石头,砸进去,才能一石激起千层浪。”

“是‘才能’又并非‘只能’,”凌风雪停顿片刻,道:“我去也是一样。”

“凌哥儿?”

凌风雪看看覃昀琰,又望着澹台傲果决道:“南境,我去。”

“凌哥儿你不是我,不是外人眼中澹台一门的最后一个活口,”澹台傲叹口气,才又道:“你始终不叫澹台傲。”

凌风雪听到了澹台傲的叹息,语气终于缓和下去,他看着澹台傲,缓缓说道:“外人眼里,你我早已是绑在一起。既为一体,要入南境,你去和我去都是一样的。”

澹台傲又叹,但却不再争辩。他只道:“凌哥儿,你可不可以先出去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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