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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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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我。”

“凌哥儿?”

“拿着剑,刺我。”凌风雪已来到了澹台傲剑指方向。

“刺我。”凌风雪再一次这样说。澹台傲手握“傲雪”,“傲雪”之上仍余有凌风雪甫才催出的凛凛剑气。

凛凛之意在消散,却在消散前扩张延伸,澹台傲感受“傲雪”剑意正流转在他与凌风雪的相对而立间。

“傲雪”剑意,萦于二人之间,本该是清凌磊落,此刻,澹台傲却真切的感受到了一种剑拔弩张之势。

凌风雪直视澹台傲,“最后一招的剑意我已催成,澹台傲,把这剑刺出来。”

澹台傲持剑,腕间已微微发颤。

他并非控制不住“傲雪”的剑气,傲雪的剑意在离开凌风雪的内力后已然一点点在弱下去。

他有些慌乱和无措。

他看到凌风雪已把目光移向他握剑的手。

若是以前,他持剑在手,不会任由傲雪剑的剑气消散。可现在,他手上,傲雪……剑意全无。

剑意全无,他与凌风雪之间的剑拔弩张之势却还在。

澹台傲望凌风雪,凌风雪注视着澹台傲的剑。在凌风雪第三次说出‘刺我’二字时,澹台傲的剑终于向他而来。

这是极迅疾且极有力量的一剑。

也是毫无灵动生气,毫无剑意闪烁的一剑。

澹台傲的剑停在了凌风雪眼前,凌风雪此时却已不在注视剑,而是盯紧了持剑的人。

持剑的人已收剑。

澹台傲收“傲雪”,目光避开眼前人。他已明白凌风雪为何一定要他刺出这一剑。

今日“问月”、“傲雪”两剑剑法并起,合二为一,他感受得到傲雪之气,凌风雪却未能感受到丝毫的问月之气。

他内力尽失这件事,早在他这一剑刺出前就已经瞒不住了。澹台傲想着,低下头,他走近凌风雪,把“傲雪”递还给他。他的慌乱无措此刻被悲心所取代,可他还是竭力抑制着,缓缓抬起头,装作无事般对凌风雪道:“凌哥儿,谢谢你。”

澹台傲停顿半晌,待眸光里凌风雪的注视终于不再如“傲雪”余意那般凛凛后,才又道:“谢谢你教我傲雪剑法。”

“不必。”凌风雪却道。

“凌哥儿?”

“我陪你练剑你不必谢我,”凌风雪道:“就像我接受了你的内力也没有谢你一样。”

澹台傲怔住。凌风雪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倏忽被他头脑里猛生的嗡响覆盖得听不真切了。

他的凌哥儿,知道真相的时间不是当下。要更早。澹台傲望着凌风雪,从凌风雪的神情中确定了这一点。他微微一叹。

他看凌风雪,看他眉头微微蹙起,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一点点变化,从若无其事到凌厉凛冽,从冷静,到克制,再到愠愠不平,最后成了一切掩饰全部褪去后的……悲极,痛极。

“你觉得…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凌哥儿。”

“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澹台傲,”凌风雪道:“回京一路,你以为我注意不到你的哪个动作有哪里不自然,以为我注意不到你的哪个神情又有哪里不一样,你以为我不问你的‘问月’安然地在剑鞘里待了一路是为什么,也不问你为何放着能依轻功身法陟高而走的近路不走,偏偏要带我行久绕远是为什么,就代表你瞒我瞒得天衣无缝了吗?”

凌风雪像是要找澹台傲算账一般咄咄,不言他心上悲苦交集,他的悲苦却已溢于言表,“我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已经很久了,很久以来,你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映在我心里,我注意到的,忽略不了,忘不掉。你以为你藏得很好,我注意不到。你以为而已,澹台傲,你太小看我,你太小看我有多了解你,太小看我有多注意你,也太小看我……到底有多爱你。”

“凌哥儿…”澹台傲不想凌风雪再说下去,可凌风雪的话并没有停,“江南,九幽堂折腾出那么大的阵仗,我们却离开地轻描淡写,半点波澜也无,换作是你,你会不觉得这反常吗?你的剑被你挂在身侧就差挂成个装饰品,你觉得这难道应该吗?澹台傲,我想了很久都不敢确定那个唯一的解释就是真相,你拿你的内力换了我,你…你要我怎么敢想。”

悲苦化作痛惜,凌风雪此时神色大恸,全然是对眼前人已无法遮掩的心疼,可他却还是道:“澹台傲,你想过告诉我吗?想过告诉我以后我会怎么样吗?你觉得我心里是该千恩万谢?还是……千刀万剐?”

凌风雪的话音落下来,“傲雪”在当啷一声里跟着落下。

澹台傲叹息,然后把“傲雪”捡起,收回剑鞘去树下把剑放好。

“凌哥儿。”

他回到凌风雪身边,抬手替凌风雪揩了揩眼角溢出的泪,他道:“凌哥儿我不需要你对我千恩万谢,更不想你心里千刀万剐。我做那些只是因为我想做而已。”

“澹台傲你……”

凌风雪蹙紧眉,他想要继续“数落”眼前这个不知爱惜自己的大傻子,可他这一次的情绪却只持续了片刻,随即便偃旗息鼓。

他现在心很痛,自江南回京一路,他的心痛了很久,痛他没用,连累了他的澹台傲,也痛他的澹台傲太傻,看重了他却待薄了自己。

痛意噬骨,附着在凌风雪心上一路跟到了京城,直到现在,凌风雪所有情绪迸发而出,再也没能被忍下藏住。

他如今已没有更多的力气虚张声势了。

他只是拉起澹台傲的手,自己一点点一寸寸地蹲低,一遍遍一次次地问着澹台傲,“澹台傲你是傻的吗?”

“凌风雪。”澹台傲声音却很平静,连带着神情,在此刻,都是须臾年月里,不得已沉淀下无数的,或猝然或绵长的喜乐悲欢之后的,超然而超脱的平静。

可他的眼眸却是含情的。这眸子刚刚映进了凌风雪的所有的悲苦痛惜。

“凌风雪,”澹台傲重复着叫眼前人的名字,平静又温柔,他温柔地轻声道:“你的剑……还没教完呢?”

凌风雪在澹台傲的平静里平静,又在澹台傲的温柔下温柔,他最终也和澹台傲一样,沉淀下了所有,把一切经历的或猝然或绵长的喜乐悲欢,都深埋进心。然后他才回答:“没教完,那我便继续教。”

他道:“剩下的时间,我们都用来练剑。”

***

十日的时间过得很快。

白露,终至。

白露前的日子,澹台傲和凌风雪准备好了临行前的所有事务,剩下的时间,便真的只是练剑。他们的剑随秋风而起,又随秋风而落,一招一式间,荷莲干枝晃动,杏花树影摇曳,剑舞风起,催动离别前片隅里的时光。

一院枯叶,满围雀鸟,都是这片隅时光的看客。看客在风里簌簌,啾啾,看时光里两个人,比了连日的旷世名剑,也成了含情的离别之舞。

离别之舞,终点是白露时节凉风冷霜的京郊芒山上。

芒山边,凌风雪勒马,看连峰沓嶂间,枯黄草色与云天共成一线。

草色与云天交界的线上压着一片不断推远的褐红色。那是离境的赴北新军。

赴北新军的甲衣都是一式的,凌风雪目送着新军由近前移向远,终也是没有分辨得出满眼褐红色里那不一样的一个人。

“澹台傲,”可他还是对着那一片褐红说道:“此一去,磴道危径,涧谷绝壁,再无京城的榫卯椽梁,也无江南的水石花木。”

“我不问你归期和回路,你也不必问这京城与江南。江南,青冢灵祠,我来理,京城,九幽遗祸,我去平。你自全心一博,守土定边,”凌风雪一手牵马,另一手自怀中拿出了一壶酒,然后缓缓开口,“澹台,敬你!敬你侠骨名剑,也敬你寒光铁衣。”

他将酒壶遥遥举向那远方的云天草色。

遥遥远望间,褐红色,也终成一线。

【卷四澹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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