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叶流愣了愣,他咽了咽唾沫,默默把袖子缩了回去,说:“也不是不能,但不想。”
不想回忆。
就这样无话回了家,无话吃了饭,于溯当晚去他那洗了澡,便没来蹭桌子了。
叶流洗漱完躺在床上,脑袋空空望着天花板,现在才九点钟,明天还要考试,他却不想做题。没有人来敲门,难道他和于溯又莫名其妙冷战了?
“莫名其妙。”叶流咕哝了句,把脑袋捂在被子里,过来一会儿又觉闷的很,踢开了被子。
他跳下床,敲了敲于溯的房门。
于溯门开得很快,他拿着笔,桌上摆有卷子,这人竟然写得下卷子?呵。
叶流咬了咬牙,问:“你生我气?”
于溯茫然:“没有。”
叶流手按着门板,“你有,你气我不陪你去电玩,你明明可以自己玩!”
“呃,我是见你心情不好,不是自己想玩。”于溯木然道。
“那你气什么?”叶流关上了门,直视他。
于溯无奈:“我没气。”
“你有!”这人在撒谎,没有气为什么不说话了,为什么不去他那儿了,为什么要忍受一个低一点的桌子?
“和我打一架能消气么,能不能别无理取闹,真的很烦。”叶流拽住他的领子问。
距离很近,叶流的瞳孔映着他的模样,试图从里面看出点什么。
半响,于溯终于有了反应,他促然笑了声,又揉他的头发,像是把一只突然抓狂的大型猫咪捋顺。
啧,毛病。叶流侧过脑袋,被捋顺了点,但无语极了。
他动了动嘴唇,正想说些什么,后颈忽然一片凉意。于溯按过他的肩,他的气息就在他的耳边,声线低沉迷人。
他问:
“你在气什么?”
“是谁在无理取闹?”
一字一顿渗透血液般,直抵神经。叶流霎时间清醒,他完全懵了,他在气什么?关他什么事?他为什么要在意?
拽着的衣领的手惶然松开,他无措地后退:“我没有”
“没有?”于溯挑起眉,若有所思。今晚和昨晚有什么不同,他能理清点逻辑。
他走进了一步,解释:“我换了个桌子,一晚两百太贵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破产了。”
叶流别过头咕哝:“我又没有真要过你的钱。”
于溯:“嗯,这不是为了方便你么?”
“……”
叶流没应话,谁说不方便了?太矫情了,太丢脸了,有点想撞墙,他扶着额,又试图找补:“我不是气这个。”
“不是气这个,那是气什么?”
“不是,我没有气,不是,靠。”叶流被自己挖的坑埋了,他摸了摸鼻子,补哪哪不是,忍不住骂自己:“好蠢。”
于溯本来已经在憋笑了,听到这声实在忍不住狂笑,久久止不住,叶流踹他,“你笑屁!”
于溯缓了缓说:“你也可以来我这,鉴于你的经济水平,每晚两块钱就够了。”
“滚,你瞧不起谁?”叶流继续揍他,于溯挡了挡,反击:“你还上瘾了?”
两人打到了床上,却不算真打,一切跟挠痒痒似的玩。叶流被压在下面,衣尾因打闹上移,露出一截白细的腰肢。于溯怔了半秒,目光停留在这人的锁骨处,发现他们的姿势有点奇怪。
叶流得到空子,想压过他,宽大的衣领被下扯,颈部线条优美流畅,叶流生来就是极好看的,五官精致柔和,玩起来不管不顾的,以致白皙的脖颈和耳后都透着一层粉。
于溯忙起身,“我…我上个厕所。”
“?”叶流坐了起来,门已经被打开又关上,他挠挠头,又躺了下去。
夏夜的星空缀满而明亮,叶流从窗帘的缝隙中能看到一颗,两颗,三颗……似真似幻。
他沾床容易困,此刻才发现这一天下来,思考的太多,费脑的太多,烦闷的太多,情绪跳跃的太多,真的有些疲累。他本想等于溯两分钟就回去的,等着等着却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时针滴滴答答地指向六点,该起床了。
叶流洗漱完,于溯才刚睁眼,万分难得。
“神奇啊,你还会赖床?”
于溯把水扑在脸上,说:“睡得晚。”
叶流随口说:“早睡就是好,我可精神了。”
于溯默然,把水拍在脸上。
叶流拉开窗帘,忽然想到了什么,纳闷:“不过我昨晚不是睡你那么,我梦游了?”
于溯斜了他一眼说:“我把你扛回来的。”
叶流怔了一秒:“噢,这么麻烦,你可以睡我那儿啊,我不介意。”
于溯动作一顿,半响才说:“忘了。”
“噢。”
于溯又问:“你有梦游的毛病?”
“有点。”
“哦。”
叶流没在意,于溯却在意得要死,他被这玩意搞得失眠了一整晚。昨晚他那啥回来后,看见这人竟然在他床上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这才不够十点钟!
他把他的衣服整理了下,只想着怎么避免和他睡一张床上了,一时降智只知道转移他。
人刚开始倒是听话的,配合地被抱起环上他的脖子,于溯还算轻松,但放到床上这人居然哼哼唧唧不肯松手了,还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一扯他他就缠更紧,唇总若即若离地触到他的皮肤间,说着些呓语。
可耻的生理反应,可恶的gay值,于溯一狠心,掰开他的手,逃回了房间,直至天光泛了鱼肚白才睡着,好在失眠他以前习惯了,不至于起不来,洗了把脸也精神了许多。
叶流觉得今天于溯不太正常,总在无意间和他保持距离,走路一前一后的,晨读也独自到了走廊上。
骗子,说好的别离我这么远呢。叶流心里嘀咕,敲着笔闷闷的,他都看不下去英文了。
杨昊神秘地看了四周一眼,半扭着头,手从后桌底下伸过去,小声唤他:“流哥,流哥,这,拿着。”
叶流有些奇怪地放下笔,接过了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他看了看,问:“这什么?”
“学习符啊,我特地求的,绝对有用。”
“哦?那庙什么时候有这符了?”
“大概刚发布的新品,搞活动呢。”
“里面有啥?”叶流准备拆,被止住。
“拆了就不灵了!”
叶流:“就一张?”
杨昊笑笑:“当然不是。”
他打开书包拉链,里面有一大包学习符,得意说:“我发现了商机啊,下课了我就在班里卖,一定能赚。”
“……”叶流瘫着脸,杨昊又忙道:“你这张不一样啊,我找管事人那求来,特意拜过的。”
“哦。”叶流忍不住又问:“会有人买么?”
他想说傻子才会买。
杨昊自信满满,他小声道:“当然了!我这包大概五十块,有一百张,”他又伸出五根手指,“我卖一张五块,良心价。”
叶流毫不客气地评价:“你的良心真值钱。”
杨昊当这句话是夸他了:“这叫商业头脑。”
早读下课了,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于溯回到座位,刚好看见叶流手里把玩那张符,而杨昊已经开始他的售卖服务了,一个一个座位轮流戳:“哥们,学习符,要不?”
被问男生很奇怪:“要来干嘛?”
“保你考得全会,蒙的全对啊”
杨昊顿了顿继续吹:“哎,昨天下午的数学,后三道压轴题,难吧?就因为这符,我全做出来了,找老李对了答案,他还表扬我呢。”
“这么牛?”有人提起了兴趣问。
“当然了”杨昊大拇指往后指了指,“叶流,牛逼不,他都要了一张,学神哎,你们不要,合适么?”
众人往后望了望,发现叶流桌上确实有一张符,纷纷转头。
“我,我要两张。”
“我也要!”
“五块一张,五块一张,一个一个来啊。”
生意火爆,在学神代言人的强劲带货能力下,杨昊回到座位包里的符已经没了一半了,口袋里满满的一打钱。叶流呆了,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商业头脑么,林莉咋不给他报一下这种班,暴利啊!
还是说他班的同学都人傻钱多?
两秒后,叶流收回这个想法,他的同桌敲了敲他的前桌,指尖夹着五块钱,说:“给我一张。”
杨昊惊了,学神也需要这个?他忙拿出一张,又把钱推了回去,“学,学神免费。”
于溯点点头:“谢了。”
“不客气。”
——叶流有种把这符成本五毛钱告诉全班同学的冲动。
考完试,叶流勉强还是去上烹饪班了,在某人不去就要把他吃了一样的目光胁迫下,他又见到了老魏头慈祥的笑容,和难吃到痛苦的表情。
他木然道:“老师,您夸张了吧,韦雅都没这表情过。”
老魏头灌了一口水,说:“我对你要求更严格,你放了多少酵母?”
“两…包?”
“这么一小块面团你放两包?”
“这不发不起来么。”
老魏头鼻子缓着气:“好,那我问你,这馅怎么调的,尝过么?”
“尝过啊,我觉得不错。”
“不错个屁,都没熟。”老魏头跳起来,下一秒就要揍人了。
叶流后退了几步,有些委屈。
老魏头忍了又忍,说:“躲个什么,我又不会真揍你,过来,看我做。”
“酵母不要放太多,发酵温度要适宜,包之前要揉几下,排气,还有这个馅啊,调得怎么样我就不说了,熟是基本的啊。”
老魏头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叶流听没听进去不知道,他盯着被揉成圆滚滚的面团问:
“老魏,为什么他们学的都是西式,就我学中式的,我也想学做甜品。”
“西式程序更多,你连包子都学不会,学个屁甜品。”
叶流继续说:“我跟包子有仇,我想学甜品。”
老魏头把面团往案板上一拍,“你直接说跟我有仇,我也不用教你了,快做!学不会今晚别想回去了!”
“……”
叶流尽力了,他从没那么有耐心过,双手捧着碗给这位易怒的大师尝。
大师咬了一口,皱着眉嚼了嚼,好在没吐出来了,他说:“熟了,有进步。”
叶流笑了:“真的啊?”
老魏头默默放下碗,“嗯,明天改进一下就行了,回去吧。”
叶流乐了,“谢谢老师!”
他扯了一个保鲜袋,说:“我带点回去。”
“嗯。”老魏点点头,勉强笑了下,心说:“年轻人还是要多鼓励鼓励,开心就好…”
于溯靠在走廊的围栏上,对着远方的天空拍了一张照,黛紫与橘红交相辉映,色彩很美,他很少想认真记录什么,现在却想买个相机,记录一下落日。
叶流出来了,有些惊讶他还在等,“干嘛不自己先回去?”
于溯眺向远方,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的额发顺着晚风被吹起,问:“学得怎么样?”
叶流怔了几秒,反应:“噢,给你尝尝我做的包子。”
“会做包子了?我手脏,回去先吧。”
“别啊,凉了就不好吃了。”叶流拦住他,说:“就着袋子嘛,我又不嫌弃你。”
于溯:“……”
他主要是怕在这吃不完不好扔而已。
于溯咬了一口,尽力舒展眉头,他好像第一次吃叶流做的菜就是这味,仅限能咽下去。但在某人满是期待的目光中,他说了一句违心的话:“很不错。”
他接过袋子,“都给我吧”
“嗯!”叶流松了手,开心到蹦起来。
于溯笑了笑,肩头却突然一热,被抱了个满怀,他听到了一声“谢谢。”然后被松开。
他仍拿着那个袋子,心中却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种温度比夏日的骄阳热烈,比夜晚的烟花绚烂,比这时扑面而来的晚风让人心往陶醉。它轻轻地,暖暖的,跟随着心跳声。“扑通。”散落满地星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