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的时候，林莉笑眯眯地跟谁打电话，一边给他夹菜道：“好吃么？”
叶流低头，用筷子戳着碗底，“好吃。”
“那就把饭吃完，剩那么多。”
“妈，明天家长会。”
“不去。”
“为什么？”
“我在公司开的会还不够多？还去开你小学生的会？想想就头疼，你少给我惹事就行了。”
“可我想让你去。”
“不许想，请假半天是要扣工资的。”林莉指了指叶常隶，“再说了，你的家长就在讲台上，更有面儿。”
“我不要。”
叶常隶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他从上到下俯视着某人，目光微微带着一点鄙夷。
林莉无奈说：“看吧，你想要也没有。”
叶流对上他不爽的目光，“我是捡来的么？你干嘛这么讨厌我？”
“你就是……”
林莉捂住叶常隶的嘴巴，讪笑：“谁让你总是不听话，你乖一点他就喜欢你了。”
叶流听到了，奇怪：“就是什么？”
林莉揪住叶常隶的胳膊：“你听错了。”
叶常隶自知失言，不说话了，他恢复了从上往下的目光。
叶流的碗中被塞满了菜，林莉催促道：“吃饭的时候少说话，菜都凉了，坐下。”
叶流有些失落：“哦。”
第二天，于溯真的给他带牛奶了，还有一盒乐高，“你想要的。”
“我什么时候说想要这个了？”
“那你还我。”
“哎…”叶流抱在怀里，笑说：“这个不是绝版了。”
“我的珍藏，送你了。”
“为什么？”
“我的珍藏有很多。”
“……”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不一样，叶流愤愤撕开封皮，按照以前，这是他一辈子也不敢想的玩具，现在却轻而易举拿到手了，因为随口的一句话。
他呆呆看着某人，忽然很庆幸于溯是冷冷淡淡的性格，像专属他的百宝箱一样，说什么有什么，不会有人来抢。
“怎么了？”
“没什么。”
他甚至不会说谢谢，他以为这是一场等价交换，我伴你玩，所以你给我想要的，很公平。
但随着班里的孩子越来越熟，慢热的心怎么样都会暖和起来，于溯的话变多了，身边的朋友也多了，他才发现，他交换的东西没有价值。
他的朋友很多，于溯从来不是他唯一的朋友，而于溯唯一的朋友只有他，后来，他成了于溯的朋友之一。
这种落差让他难过，没有可交换物的自卑，那个年龄带有的幼稚，和与生俱来的自尊心，交杂在他的内心，让他烦躁。
但他那时候想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他看到于溯和别人玩，他就很不开心，很不开心。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控制不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总是比较在于溯对谁更好一点，他们的妈妈是好闺蜜，他们是同桌，他们放学一起回家，他经常去他家玩。
算了算去还是和自己比较亲密一点，对吧？
后来，换座位了，于溯坐在他的前面，他们各自有了新同桌，他的位置，能清清楚楚看到于溯和他的新同桌说了几句话，扭头了多少次，又笑了多少次，他们之间又交换了几次玩具，分享了几次零食。
他感到失落了，他最近的心情很不好，经常不理人也不说话，安安分分的，叶常隶都感到惊奇，他趴在桌子上，于溯和他说话，他不应一句。
“又不舒服么？流儿。”于溯摸了摸他的头发。
“滚啊。”叶流打掉他的手。
“你最近怎么了？像是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
“我做错什么了？”
“我脾气就这样，别和我说话。”
“……”
放学了，于溯背起书包，看了一眼还趴在桌上的某人，“一起走好不好？”
“哦。”叶流收拾书包，走出教室，才发现所谓的一起走，不是两个人一起走，是三四个人一起走，他们聊着好看的动画片是几点钟，最喜欢的角色是哪个？
他依然沉默，于溯和他说：“一会儿你去我家玩吧，我妈给我买了新的遥控车。”
其他人：“遥控车？我也想玩，我能去么？”
“我也要去，我还没玩过遥控车呢？我有遥控飞机。”
于溯没有拒绝：“好啊。”
叶流握紧了拳，他的特权没有了，全都没有了。“我不去。”
“为什么？”
烦躁，很烦躁，叶流往另一个方向走，“不想去。”
于溯拉住他的手，“那你去哪？”
“别管我。”
“喂！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到底怎么了？”
叶流挣不开，胡乱推了一把，承载了很多天的怨气，“我讨厌你！”
嘭！于溯摔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叶流跑走了。
晚上吃完饭，叶流把于溯送的玩具全拿出来，一个个地拼接，他最后玩一次，明天就全还回去，才不要被某人小瞧了。
“叮铃叮铃。”门铃不断被按响，林莉打开门，看到秦芝焦急的神情，问：“怎么了？”
“流儿呢？”
“房间里。”
“小溯，去聊聊，好么？”秦芝蹲下来说。
于溯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往叶流的房间走，他敲了两下门，然后直接扭开了。
叶流抬眼：“有事？”
于溯冷冷说：“你讨厌我，为什么要玩我送你的玩具？”
“……”叶流松开手，“现在还给你。”
“为什么？”
“不知道。”
“你把人的心情都弄糟了，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玩？”
叶流看着地上的玩具，这不是他的本意，可是下意识的，很想惹怒眼前的人，“因为和你玩有好处。”
“嘭。”于溯给了他一拳，他们扭打在一起，直到两个家长把他们分开，房间里充满了嚎啕大哭的声音，怎么哄也哄不停。
于溯又变回了以往冷冷淡淡的样子，坐在教室里不再说一句话，叶流这才意识到，有没有朋友，对这家伙来说，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的问题。
他后悔了。
如果从唯一变成之一，他会有落差，可如果本来就是例外，他就会觉得可惜，因为自私又任性，他莫名其妙丢失了一个很要好，很要好的人。
怎么会这样？他盯着于溯的后脑勺 ，基本上每节课都在发呆，他们应该是彼此最好的朋友，现在怎么当成仇人了。
“叶流，叶流！”老师重重敲着黑板。
“嗯？”叶流回神，茫然地站起来。
“你来背一下这篇古诗。”
“我背不出来。”
“那就找个人来帮你。”
叶流环视了一圈，基本都是低着的脑袋，他往前一指，“于溯。”
于溯动了动，把古诗背出来了，老师满意道：“好了，都坐下吧，叶流，别再让我抓到你走神了。”
“哦。”
“谢谢。”叶流小声说。
没有回应，某人还在生气中。
“对不起。”他写了一个小纸条。
于溯看了一眼，将纸条扔进了抽屉里。
后来的日子，叶流不断地示好，但都没有得到理睬，搭话没有回应这件事，他习惯了，刚认识就是这样，但他从没想过这次会持续那么久。
终于有一天的傍晚，叶流拦住他，“明天周末，我可以去你家玩么？”
于溯不假思索：“不可以。”
“那你来我家玩。”
“不。”
“多久了？能不能别那么记仇？”
于溯冷冷盯着他，咬牙道：“你又想干什么？好玩么？我没有好处给你，走开！”
“我不是想要你的好处，喂。”
叶流没拉住，他抿了抿唇，回到家把于溯送给他的东西翻出来堆在一处，然后搬出他老妈的黑色行李箱，全塞到里面，拉上拉链，推出门。
他拖着行李箱，缓慢地行走，以前也没觉得有那么多，来到于溯家，秦芝已经在厨房做饭了。
“叩叩叩！”他敲了敲门，秦芝打开，有些惊讶，“流儿？”
“阿姨好，于溯在家么？”
“在，刚回来，你这是……”
“他送我的东西，我要还给他。”叶流拉开行李箱给她看，图画书，积木，拼图等等，变形金刚是生日礼物，他握在手心，终于还是恋恋不舍放回去了。
“流儿，你不用这样，难道永远都不和好了吗？阿姨替他给你道个歉，好么？”
“我就是来和好的，他为什么不出来？”
秦芝敲了敲于溯的房间门，把他唤了出来，于溯看到这一幕，瞬间握紧了拳。
叶流说：“这些还给你，我以后再也不要你的好处了。”
于溯鼻酸了：“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这些都是我真心实意给你的礼物。”
“我不要礼物了，我们重新当朋友，好么？”
“不好，我再也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为什么？”
“你太伤人了。”
叶流很委屈，眼泪啪嗒掉下来：“就一句气话，你当我说错了不行么？我都把你送的东西都还给你了，到底让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啊！”
于溯没有说话，他低着头走回房间里，嘭地关上了门。
秦芝把玩具都收回行李箱里，让叶流带回去，
叶流哭着没有接：“我不要，我不是因为这些才和他玩的，他为什么不相信我？”
“好孩子，不哭了，在这吃顿饭吧，阿姨刚做好了菜。”
“我不要呜呜呜。”
“一会儿我给你拿一套衣服，你在这住一晚，解释清楚就和好了，嗯？”
叶流抽泣：“他不会理我的。”
秦芝摸着他的脸，“他会的，相信我，他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