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睡了么？”
叶流爬上床，伸手，摸到一片湿润：“你哭了？我都没哭。”
于溯胡乱擦了眼泪，脸埋进被子里，“走开！”
叶流挪了挪，抱住他，“你妈妈让我在这睡，你不能赶我走。”
于溯翻身举起拳头，停在空中，叶流懵懵地，没有躲，“你打呗。”
“……”于溯又背对着他躺下去。
“小气鬼，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了么？我会哭的。”
“谁在乎你哭不哭？”
“你讨厌我么？”
“讨厌。”
“可我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你只喜欢好吃的好玩的。”
“我把好玩的都还给你了，相信我吧，我喜欢你。”
“你讨厌我，你自己说的。”
“这是真的，我讨厌你和别人玩。”
“……”
“你可不可以只有我一个好朋友？”
于溯：“我以前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吧？”
“我要当唯一的。”
于溯转过身，“你好贪心啊。”
叶流望着他，眼睛水汪汪的，“不可以么？”
“……”于溯抿了抿唇，“那我也是你唯一的好朋友么？”
“是。”
“我不信，一下课你都跑没影了。”
“好嘛，我不去玩了，不生气了。”
“哼。”
遥控车还是很吸引人的，但叶流不太敢动，他坐在床上，晃了晃腿：“我们做作业好不好？”
“你不喜欢？我还有遥控飞机，送你吧。”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这是我给你的。”
“为了证明我们友谊的纯洁。”
叶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目光很真挚，于溯低头，与他碰了一下额。
——
友谊的纯洁，如今是纯洁不了了，叶流回想，倒吸一口凉气，当时吃醋吃得矫情又拧巴，还差点绝交了，真傻逼啊。
于溯冰了一下他的后颈，“又发呆，结束了。”
叶流庆幸说：“我发现脸皮厚还是有好处的。”
“？”
……
在饭堂打了饭，叶流问：“我是不是让你缺失了很多朋友。”
“确实，按我妈的话说就是我差点就变成一个正常小孩了。”
叶流戳着饭说：“后悔么？”
“后悔？你不知道后来你只陪我玩了，我有多开心。”于溯挑着青椒丝，淡淡说。
叶流酸溜溜：“你和别人也开心。”
于溯放下筷子，认真道：“每次下课看不见你了，我也会难过，我总是想尽办法对你好一点，只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待久一点，但你没有。”
叶流：“……”
于溯：“我从没想过你会吃醋，你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但确实除了有好处的时候，你更愿意和其他人玩。”
于溯：“而且你吃醋的方式竟然是和我绝交，真的很过分哎。”
“……”叶流嚼着白米饭，脑中的小人在被连招攻击，受了重伤，他不该提起这件事的。
“我只是太生气了。”他低着头说。
于溯：“直接和我说不就好了。”
“那多丢脸。”
于溯不说话了，只是紧紧盯着他，目光中万分的怀疑。
叶流：“干什么？”
“你会不会因为不知名的醋，然后一句话不说和我分手？”
叶流半眯起眼睛：“你干嘛让我吃醋？”
“这不是重点……”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没有！我只是假设。”
“哦。”叶流把鸡蛋戳碎，伴上番茄汁，他托起腮，心想：难道腻了么？“哎呦！”
于溯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不要乱想啊，没有就是没有。”
“知道了……我又没说什么。”叶流揉着头嘀咕。
“你的眼睛里充满了不信任。”
——
倒计时20天，叶流过得忙忙碌碌，他有点舍不得校园了，但校园似乎在赶他走，他要去哪呢？他不知道。
傍晚的霞光映在脸上，天上的云红橙蓝紫交杂，像鸟像羊又像狗，人生是需要选择的，选择，好想逃避啊。
在这所城市里困太久了，他手抓着走廊的栏杆，仰起头想：于溯要去哪？他想不想走，能不能拉他走？
事实证明，林莉也不是完全不管他，高考前一周，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关怀，每天肉蛋奶不带停的，快要营养过剩了。
“妈，我吃不了那么多。”
“这叫多？你不吃饱哪有精力学习。”
“就这么几天，学不学重要么？”
“重要啊！”林莉拍着他的肩，寄予厚望道：“儿子，考个高分，拿了奖金，妈带你去旅游。”
叶流瞥了她一眼，“旅游，你上次带我去旅游，就把我扔在深山老林里。”
林莉没想到他会提起那件事，她讪笑：“那是意外嘛，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
“我不信你，我的心理阴影没好呢。”
“啧。”林莉收回了手，哼声：“爱去不去，你考好点就是了，不然就自己打工去挣学费。”
“……”
叶流回到房间，把毕业照放到最里面的书柜里，他随意翻了翻，掉落下一张小纸条，是赵全的地址和电话，“原来在这里。”
工地的灰尘很多，中午的暑气也未散，叶流双手插着兜，站在禁止入内的牌子前，茫然：“能说什么呢？只是想要一句高考加油么？太不值得了。”
“同学，这里是施工重地，不要站在那。”
有保安来赶他走了，叶流踢了踢脚下的石块，回头望了一眼，还是回家吧。
坐在公交车上，叶流望向窗外，发呆。身边忽然坐了一个人，有一双小手在勾着他的衣服，他扭头，是一个小女孩。
女孩露出大大的笑脸：“哥哥。”
叶流：“你知道么？你还有五千多天就高考了。”
“……”女孩哇的一声就哭了。
车正好到站了，叶流惹了事，刚下车，发现女人哄着小女孩也下车了，他停留了几秒，看到一个高大男人接过了小女孩，抱在怀里哄着，然后与他对上了目光。
叶常隶示意他过来，他怂了，他又不知道那是他女儿。
叶常隶放下孩子，向他走来了，“去哄好，我很久没揍你了。”
“……”
“哥哥错了，哥哥给你吃糖好不好？”
小女孩推开：“妈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的糖。”
“那你还跟我打招呼，能不能不哭了，你知道高考是什么不？”
“哇呜呜哇哇哇呜呜。”
——越哭越凶了，好吵，叶流举起拳头，“再哭揍你。”
没有用，软硬不吃，比叶音子还难搞，叶流抚了抚额，给于溯打了个视频电话。
“喂。”
“救救我，我被挟持了。”
“？你在哪儿呢？”
“帮我哄哄她。”
叶流把手机让她拿在手里，“看看帅哥哥，他要和你说话。”
于溯顿了几秒：“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哭着说：“宝宝。”
“宝……小妹妹，你知道世界上有一个人叫西西弗斯么？”
“不知道。”
于溯认真说：“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为了不被大灰狼吃掉，他偷了白雪公主的梳子，掉进了丑小鸭的肚子里，然后被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进入了爱丽丝的仙境，为了救出普罗米修斯，把石头推上山，如果你还哭，把齐天大圣吵醒了，他就会……”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就会什么？”
“就会被压在石头底下，一千零一夜。”
“噗。”叶流笑出声，真离谱，这家伙竟然记得那么清楚。
“那我不哭了，他会不会得救？”
“不会，后来沉香拿来了宝莲灯劈山，他掉进了夸父的耳朵里，变成了太阳，被后羿射死了。”
“？？？”
“呜哇——”
哭声震天响，叶流吓得收回了手机，刚想跑，被叶常隶抓住了，他求饶：“我尽力了，我又不会哄小孩。”
叶常隶冷冷道：“过几天高考了？”
“啊？嗯。”
“高考加油。”
“……”叶流愣愣地，看着叶常隶抱起小女孩走了，他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电话还没挂，镜头正对着水泥板，于溯在另一边问：“流儿？还在么？要不要我去找你？”
叶流蹲下来，有些鼻酸，他闷声说：“我也要哭了，你安慰安慰我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