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温忍呼吸停了一瞬，拿着的手机差点直接摔下去。

他转头看着夏歌，努力保持镇定，不让自己的慌乱表现出来，转身走到更偏一点的地方，确定周围没人后，点开陌生号码拨了回去。

电话被很快接起，里面传出来一道男声：

“时温忍，我没想到，你竟然有胆子回去，还有胆子报警啊。”

时温忍面无表情，声音冷漠：

“不报警还等着再任你摆布几次？我不是傻子。”

对面哈哈笑了几声，随即沉下声音，带着笑意的语气里掺杂了些阴狠的意味：

“之前的几个人全都没胆子报警。本来……我私下里给你点钱私了，你也能离开你那个不做人的爹，不是吗？”

时温忍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

“哦，那我就当为民除害了。”

对面的人轻轻一笑：

“小朋友，你也太天真了点。我带 | 套了，你怎么取体 | 液证据，你觉得你能找到我用过的安全 | 套吗？他们也找不到我关你的地方，所以你的话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行。”

他平淡地开口：

“那我们等着瞧。”

他摁断电话，目光阴冷，他转身回去，把刚刚的通话一五一十地跟警官复述了一遍，黎以江表示会回去查查这个电话号码，时温忍谢过他，转身对上夏歌的目光，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简短地弯了下唇角，觉得心底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谢谢。”

夏歌摆了摆手，语气豪迈：

“刚刚你帮我，咱俩扯平了。”

而后她突然又想到什么，扬眉盯着时温忍：“诶对了，你那位对象呢？发生这种事他不在？”

时温忍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被分配了一个对象？”

夏歌更摸不着头脑了：“你上次真的是对着学校的那堵墙怀春的？？不就是你说那长得贼帅你暗恋好久的对象吗？”

“哦……”

夏歌立马眯起眼睛，一副我懂了的模样，很讲义气地把自己的校服甩到地上当成路巷狂踩一通：

“他不会为了这个抛弃你了吧？我操，渣男！没事阿忍，这一个拜拜下一个更乖，姐姐我给你介绍帅哥去！！”

“………”

时温忍一个两个的头大，赶紧拦住她防止她继续践 | 踏自己的校服，整个人哭笑不得：

“夏大侠，真没用，他有事来不了了，诶不是你什么表情……夏歌我跟你讲你现在就给我停止你的脑补！少看点狗血追妻文！不是你想的那样！”

黎以江听到动静愣愣地看过去，刚刚的绝世友情滤镜立马破碎，两个人坚固的友谊连三分钟热度都没到，就一副下一秒要打起来的架势。

——最后，夏歌的校服成了唯一的受害者。

夏歌一脸正义凛然：

“不行小忍阿忍我的时温忍你被猪拱了就算了…啊不是你拱了别人家的白菜就算了，怎么被渣了还这么深情不要陷得太深不要失去自我！！渣男不值得留恋！！不要恋爱脑！！我要疯了！！”

时温一脸崩溃无力：

“姐姐，姐姐，他真不是渣男我都要说倦了，你心疼你的校服下成吗，你不心疼我都心疼，再说一遍路巷他不是渣男，不是～不是～不是！！”

旁边的小警官一脸惊恐：

“黎前辈，我们需不需要把他们拉开来……？”

黎以江一脸不忍直视地捂住脸，只觉得面前吵闹的景象让他头疼：

“拷 | 起来带走。”

夏歌：“……”

时温忍：“……”

两人一转头，对上对方幽怨的目光。

于是乎，时温忍在夏歌进行下一轮机关枪输出前赶忙先逃为敬。

.

案子还在继续调查，那个人后续处理的非常干净，以当时的监控和技术无法快速地找寻证据，这个案子在不久之后就杳无音信了，但幸运的是，那个男人也并没有来找时温忍麻烦。

几个月后。

时温忍一直没回家，他现在放学后在学校隔壁的一家小吃店打工，时温忍觉得一看到时力胃里就一阵翻涌，从心理具化到了生理上的恶心。

他这段时间借住在某个工厂空出来的员工宿舍里，熄灯以后就时不时喜欢往天台上跑，夜晚的扶摇市，万家灯火亮起，橘黄的光如同一条长河，淌过充斥着锅碗瓢盆声的小巷，斑斑点点的星光落了满天，偶尔有孩子清脆的笑声传入时温忍的耳畔，他就这么半蹲在天台边沿，低头看着底下一片安宁。

冷风灌入他衣领，被吹乱的头发阻碍了他的部分视线，现在十二月初，天气越来越冷，时温忍裹着外套打手电筒在天台上补学校作业，偶尔会回忆起路巷破窗而来，两个人打闹推脱的场景。

他跟路巷大概也有几个月的时间没见过了，但时温忍能隐约感受到这人就在自己身边，只是当他急切回头的时候，背后总是空空如也的。

几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些心情也渐渐淡去了，只是时温忍无法控制自己去想他，却又不敢去找他，他没有把握，路巷可以这么坦然地接受这件事。

没有把握，他可以这么坦然地接受这个支离破碎的自己。

时温忍低声骂了一句自己没出息，强迫着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扫出去，把作业本往地上一甩，用力摁着就开始看题，结果他觉得自己越看越气，到最后连眼前的字都好像在慢慢晕开。

时温忍：“……”

在一贯稳重的时同学都快要被深夜情感电台折磨疯的时候，仿佛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轻地呼吸声。

他呼吸一滞。

好像自远方，又好像近在咫尺。

像是风尘仆仆地赶来，下一秒就要抵达他身边———

时温忍心脏被提到了顶点，所有思绪在此刻骤停，他摹地转头，那名少年坐在高处，马尾飞扬，一手搭在微弯的膝盖上，双眼澄澈如星。

他从上面跳下来，轻声道：

“时温忍。”

“我来找你了。”

路巷双手撑在高墙上，发缕凌乱，眉毛向下弯去，那双眼睛里投来温和忧郁的目光，像是阴天之下，迷蒙深沉的大海：

“你现在，愿意见我么。”

“……”

时温忍之前在心里准备好的一切说辞，因为他的一个眼神，顷刻间散得一干二净。

一时间，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盯着路巷。

两个人沉默不语了很久，时温忍觉得耳边的身影景色都被模糊了，他盯着路巷看，都快把对面的人盯穿了，才抬了抬颤抖的唇：

“路巷，我、我……我……”

“我知道。”

三个字，轻轻松松地堵回了时温忍剩下的话。

他的心越跳越快，甚至想拔腿就逃离，他根本不敢面对路巷的一切反应，他害怕路巷露出嫌恶的眼神，跟他就此一刀两断，他甚至都没有转过身，去开口询问的勇气。

“时温忍。”

出乎意料的，路巷此刻显得很平静：

“你不转过来看着我么？”

时温忍握着双拳，没有说话。

“那好吧。”路巷看着他僵硬的背影，须臾，他突然偏过头，猝不及防地勾起唇，“那看来我只能对一个背影表白了。”

他原本是不想表明心意的，但是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怎样做，才可以给临近崩溃、急需精神支柱的时温忍一个得以依靠的力量。

所以最后，路巷还是选择了坚定地走向时温忍。

时温忍浑身一凛，猛地转过头来看着他，脸上是难以掩映的震惊。

路巷微笑，盯着他看，时温忍那双干净的、漂亮的眼睛里，隐隐映着天台下方的万家灯火。

那双漆黑的双眼里盛了漫天夜色，容下烟火人间。

路巷看着时温忍，望眼欲穿。

路巷从那双被灯河照得隐隐发亮的瞳孔里寻不到自己的影子，这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但是这一刻，他还是拼命地想把自己的身影装进去。

路巷的目光越来越深沉，他明明自知这是无济于事的，也想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少年的模样，看见自己穿着西装捧着花束走向时温忍的模样，看见自己在每个平常的午后含笑的模样，想看自己与爱人共白头的模样，哪怕是自己和真正的人一样临终时的样子。

生、老、病、死，无论是哪一种姿态，都可以。

澄澈、成熟、沧桑、黄浊，无论那双眼睛如何因岁月而变化，他都想从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

路巷想在那双温柔的眼睛里，映进自己一辈子的身影。

这一刻他无所谓未来千难万险。

这一刻他只想说爱。

时温忍没注意到路巷面部表情的变化，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烫得要燃烧，之前所有过去所有心结都被抛去了，所有热血冲上脑门。

“时温忍——”

他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愈发珍重温柔：

“你对我的感情，就是我对你的感情。”

他侧过目光，笑道：

“时温忍，我爱你啊。”

路巷话音落下，时温忍正要说什么，路巷突然抬手虚挡了下时温忍的嘴，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即使已早知结局，即使知道他也喜欢自己，但也因为对面的人太过于重要，所以，他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因为紧张、因为期待而有些发抖的呼吸。

“是你，赋予了我爱的能力。”

路巷也觉得不可思议，换作从前，他大概只是一个，按照时温忍心中完美恋人的模板被幻想出来的木偶，按照他的想法去执行一切，完成任务般地让他感受到爱意。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随着时温忍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刻浓烈，路巷在如同执行程序编码的过程中，竟然产生了自己的想法和情感。

大抵是因为，被爱的人，会挣扎着长出灵魂。

所有思绪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奔泻而出，时温忍终于敢于自己承认这几个月很想路巷，发疯地想，此刻所有的思念，盖过了一切。

“你闭起眼睛。”路巷微笑。

时温忍依言闭上眼，路巷在那一刻，凑上前去偏头吻住他。

此刻的情绪太汹涌、太澎湃，时温忍不知黑暗之外的少年在谋划着什么，但现在对他来说，那都不重要了。

“路巷，对我来说，跟你待在一起片刻的时间里，我可以把所有烦恼、过去、负担抛掷脑后。”

“——对我来说，在我冰冷的世界里，就算那是我构想出来的乌托邦，那都是救赎。”

“即便那些温暖只存在一秒，我也愿意对那一秒钟倾注所有爱意。”

路巷被时温忍口中的“乌托邦”震了震，差点冲动就把所有真相脱口而出了，他垂眸看着时温忍，那是独属于少年热烈又不顾一切的目光。

他好像自始至终被自己蒙在鼓里，又好像从一开始就比谁都清醒。

路巷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彻底倒塌，他微微直起身，像在医院的那一天一样，吻上时温忍的伤口，吻落在时温忍的眉心，缱绻又柔软。

亲吻眉心代表爱意。

路巷继续低头，小心地、认真地、把唇畔贴上那双他珍重极致、轻颤阖上的双眼，郑重又深情

亲吻眼睛代表思念。

他侧耳听着时温忍的呼吸声，双手按着时温忍的肩膀，吻从眼皮移动，落在了嘴唇，炽热又虔诚。

亲吻嘴唇代表以身相许，始终如一。

“睁开眼吧。”路巷退后半步，淡淡道。

时温忍耳尖更红：“你刚刚干什么了？”

路巷神秘地笑笑：“你猜。”

是为你踏过万里长征，只为献一吻。

时温忍低笑着，想起之前路巷对他做的种种，时温忍微微凑近，细细端详他，对面人的眉眼近在咫尺，每一道轮廓，每一丝细节，他都想刻进心底。

灯海从自己的脚下一直蔓延到天边，一盏一盏暖黄的光芒落进镇宇，点亮房屋和人影，小摊的焰火和街边的灯光交相辉映，几种色彩缠绕、撞击、最后交融，争先恐后地淌向天际，烧了一条通天的长河。

大片大片绚烂的颜色盛开在他们的视野。

其中的热情与爱意浓烈地像是要奔泻出来，再爆裂成星火，映成天空中璀璨的银河。

此刻，天地万物，为爱疯长。

作者有话要说：“被爱的人，会挣扎着长出灵魂。”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