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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平城京捉鬼实录 > 第1章 序章

第1章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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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先前这里是有许多残骸的,如今倒显得有些凄凉了。”菅原武藏漫步在秋妻屋浦的海边,寻了块凸起的石头站了上去,而肩上爬着一只狸猫。

他眼睛直勾勾盯着远方,只有一轮下坠的太阳,辐射出的橘红色越发晃眼,融在苍茫茫的海中,倒像两团互不相干的东西,就那般撕扯在一起,渐渐的,红色占据了上方,却也只是停留在地平线的一瞬,再往后的光景,没了红蓝交织的彩绘,没了发光发亮的太阳,所有的一切全都沉寂下来,只有斩不断的波涛一层层呼号,拍击脚下的石块,也拍击着他的心。

有时候夜色是一种极美的掩护,没人能看见他的背影,没人能看穿他的心思,也许这些卑劣肮脏的想法,全都会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可那也得有倾倒的本事,要不然积攒在胸腔里,会化作腾空的火焰,将他的欲望点燃,然后一寸寸生吞活剥下来。

他千万次将注意力集中在这片土地上,可依然做不到遗忘,是近乡情怯?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都挤不出来,他清楚明白自己的所爱,只是寄生在这土地上的亲友,而剩下的记忆,全都是泡沫。

他离开这里已经整整十年了,本想用流离来麻痹心性,可依旧挡不住迸发而出的思念。也许是他没了眷恋,也许是他过了年纪,也许他只是害怕……

没人来给他答案,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离了他的秋妻屋浦还是秋妻屋浦,离了他的菅原府还是菅原府,尘世的万物井然有序、并行不悖,似乎并不因个人而牵绊,也不因俗事而落败,这种抽离独立的姿态,将一切都变得可悲。幸好他不曾留恋这些,要不然光是年岁的流失,便足够让人懊恼了,只是平白无故想起这些,又让他恍惚了。

总是会念起那个五尺三寸的小大人来,就连归乡的盛情都阻隔不了,他头一回觉得这般绝望,似乎他生命里的一切,全都跟人家有了瓜葛。搁先前整天腻歪在一起,这种失落是从来没有过的,而思念也是如此,本以为害怕的是这十年,这十年未曾亲近的秋妻屋浦,未曾好好感受的菅原府,可事实上却是为了这么一个小子。

他不只一次问过自己,这种冒出的思绪是否能归于喜欢,可似乎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谬论,天分阴阳,人分男女,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虽也听闻过侍寝的男宠,可他总不能带个男子回来结亲吧,若是被父亲大人知晓此事,定会将他的腿给打断。

他尝试将这一切全都归结于习惯,因为在外流浪的这么些年,一直是小大人在身边陪伴,可似乎又不只是习惯。先前在安芸国碰见只狸猫王,他也曾暗地里许过愿,希望小大人这辈子能幸福安乐,那是他头一回痴迷鬼神,也是头一回怜惜别人,现在想起来倒觉得有些可笑,明明他是最不信这些的,不晓得那只狸猫王听见,会不会暗自嘲笑他。

也许真的是喜欢,只是不合适罢了,小大人他要是女孩子该多好,他一定会放弃求学而归乡,一定会在父亲大人面前多多称赞,一定会去物部大人的府邸求婚,只是如今的他,除了躲避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眼下周边的氛围越发凄凉,这广阔无垠的海域一点儿声响都没有,而沉沉的夜色却越发浓厚,他能瞥见有些雪花掉下,落在鼻头上,一会儿便化成水珠没了身影,同那个小家子气的大人一般,只作短暂的停留。他是不喜欢雪的,这些杂乱的东西一滴滴坠下,然后将世界都铺成一个颜色,这种强行改变面貌的无理家伙,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可小大人不一样,他特别喜欢雪天,喜欢在雪地里转圈圈,喜欢将它们捧在手掌心,还会饶有兴趣摆出个雪人来,要不是因为关西气候温和,说不定他可以在雪地里摸爬滚打一辈子。小大人说雪是神灵恩赐的礼物,是尘世间最纯洁的东西,它们每一片都带有生命,正如不可或缺的空气般重要,如若没有它们的调剂,这些乏味的生活会渐渐将他给吞噬。

菅原武藏从来不会给物件这么高的评价,因为在他元服之后,他尝试将自己打扮成一个武士,一个真真正正的武士,他尝试将责任背在肩上,尝试将义务挂在胸前,尝试将欲望埋在心底,用这样严实的包装裹住自己,是要比服饰来得更加痛快。

遵循武士的精神,是他这十年来的追求,他的努力似乎有一定的作用,因为现在的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对什么都熟视无睹,只有遵从女皇陛下的天威,才是他首当其冲的要务,而剩下的原则,早就在尘世的洗礼中磨练起来。或许再坚持个一二十年,他也可以是这个时代有名的武士,只是侍剑的右手已被斩断,如今的他,更像是个丧家之犬。

小大人曾经问过他,如果武士时代结束的话,那他会怎么做,或许这本是个无稽之谈,不将恩怨挂在心上,坚持自己的信念,从而笃定行事的风格,这已经是很多人难以做到的事情,更不要说背后牵扯的原则。武士道不只是武士道,他从一开始便同姓名、血脉绑在一起,是一个武士的灵魂,是毕生要统领的心血。这些肤浅的言语无法叙明其中的奥秘,只有亲身经历过生与死的抉择,才会如他般虔诚,他坚信这是可以侍奉一生的准则,才会如此挚爱。若真有陨落的那一日,他定不会做一个阉割的幸存者。

兴许相思之意总是如此,武藏又开始发愁当下的境况了,他虽然把心思寄托在外头,可依旧不情愿整日里因此颓废,或许他该回去看看的,毕竟刺杀行动已经失败,如若天照大神责怪起来,也不会牵连无辜。其实他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这种无厘头的东西怎么会牵扯到人命呢?他只是放心不下小大人,生怕从别处传来消息,毕竟如今形势紧张,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从石头上跳下时,武藏开始觉得自己逻辑混乱,似乎他常常会找出个掩护,然后搪塞眼前的困窘,而真正发生的悲哀,却从指缝中溜走,也许是他天生喜欢逃避吧,所以才显得无能为力。但那也是一段惨不忍睹的记忆,与其刨根问底来追寻答案,倒不如甩开臂膀往前看。其实他明白这样的作为亦是逃避,可习惯了遮掩,再哲思下去,只是无味的重蹈覆辙罢了。

等回到菅原府的院子里,他瞥了眼父亲大人的书房,里头还亮着烛光,想来定是为先前的政变而忧愁,这场关乎国运的叛逆终于尘埃落定,虽然他不清楚女皇陛下的心思,可至少不会因此怪罪到萨摩国来,兴许父亲大人有新的盘算。

他轻轻推开东边的房门,然后走了进去,里头乌漆墨黑一片,他隐隐觉得有一阵杀气,而肩上的狸猫则跳下躲在他背后,他也是刚从信夫郡归来,难不成出云帮那头已经收到消息了?虽然他已是半个残废,但这刺杀事关小大人的安危,或许他当下已经无路可逃了。

“怎么?您这么快便将我给忘了?”

桌案上的烛火突然亮了起来,将整间屋子都映红,武藏看见个黑衣人坐在上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看来帮主都知晓此事了,那他派你来我这里,难不成是要取我的性命?”

“武藏大人多虑了,物部宇已经身死,我只是来此跟您通禀一声。听闻平次郎先生已经替您择好婚日,那我要提前祝您新婚之喜了。”

“帮主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宴席上不一道来庆贺吗?”

“眼下虽平了动乱,但国中依旧不安,我想帮主会花大气力来解决叛党余孽,而大人您的新婚之礼,还是不来打搅的好,免得让老先生受惊。”

“也许吧,那物部宇的尸首现在何处?”

“我听闻叛军将宫殿围了三重,他同亲信被困在里面,如今应该只剩一堆骨头了。”

再往后的谈话,菅原武藏已经没有心思了,早知道有叛军发难,当时他就该出手的,与其让小大人被一伙无名小辈坑害,倒不如死在他手中值当,也不必受这等窝囊气。可事到如今什么都迟了,当初立在他面前活生生的小大人,已经同他阴阳两隔了,而口口声声念叨着的欢喜,明日便要同别家女姬结亲了,或许这才是理所应当的经历,才是人生铺好的正轨,经历了这么多风雨,他也想找个家来安定。

送走黑衣人后,武藏有一种痛心的感觉,他好像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又好像是他曾经期待的模样,如今的他没有选择逃避,只是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等待宣判的到来,他清楚明白自己的处境,可依旧无能为力,如果小大人站在他的面前,或许只是挥挥手,他便会一溜烟儿跟着跑起来,可不会再有了,什么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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