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的身手倒是不错，比这个小鬼强多了，只可惜我并不是你们要找的灵。”那鹿瞥了眼旁边的藤原光良，眼神倒是温柔了许多。
“那你的意思是？”还是头一回见撇清身份的灵，这让物部宇反而显得被动了，难不成这头鹿不是自己的目标？
“我是原本眷养在阴阳寮的昌灵，终日与伊藤佐雄大人为伴。自打土佐国的怨灵四散而逃，平城京的禁制也受到了波动，而我便有机会重新回到丛林。只是这里的景致倒越发生疏了。”
“你是伊藤大人的昌灵？”物部宇看它神采奕奕的模样，着实比别的要精神许多，只是没想到平城京也受到了牵连。
“正是，不恰当的说，现在的我更像是无灵。”
“所以你到这里来，是寻找自己的羁绊？”听它这么解释，藤原光良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不全是，毕竟我的神力越发微弱，可能熬不过这个秋天，我也想顺便找个有缘人，将残存的力量赐予他。”
“灵也会面对死亡吗？”物部宇越听越着迷，虽然他没有能力解决，但对于这种曾经扑朔迷离的灵，总算有更深一步的清晰。
“死亡？可能它有另一个名字，是叫归魂。每一个灵都有自己的宿命，它们天生便被赋予这一生的使命，是被降服、被消灭或是归魂。只不过神灵给未来蒙上了阴影，所以众生才茫茫然寻找自己的归途，而我的一生也是如此。”
“我还以为那些预言都是骗人的把戏。”
“把戏？可能吧，失败的预言让人有恃无恐，而成真的却总是岌岌可危，只不过对于你们凡人来说，每一句都充满疑惑跟猜忌，而对于我们灵来说，那是命运最后的通牒。”
“所以你归魂前最后的羁绊是？”
“噢？差点忘了正事，我要找回我的族人，曾经生活在这片林中的原住民，这是我最后的念想。”
“我想既然你们世代生活在这里，这应该不是件难事吧？”
“原本不应该是件难事，可如今除了满目疮痍外，我什么都感知不到了，所以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吗？”那鹿回头望了眼身后的一片死寂，心里的希望也减灭了几分。
“可我们……”藤原光良本想将物部宇送至平城京，这样也算对物部大人有个交代，但物部宇似乎并不着急。
“我们自然是责无旁贷。”
“那就多谢你们了，它们的活动范围不会超过这林中方圆十里，所以尽可能寻找它们的线索，我会用神力将当时的情景还原，只要能找到他们的踪迹，待我归魂之时，我便可以将神力赐予你们。”
那鹿说完便跳走了，剩下物部宇跟藤原光良两个人呆在原地。
“物部大人还在平城京等你，这样做没关系的吗？”
“反正你为我争取了时间，不过才方圆十里，说不定一天便能找到。”物部宇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说实话我必须得得到那股神力，要不然怨灵的事就彻底跟我无缘了，你知道，我一直是心存愧疚的。”
“其实我一直觉得，那都是阴阳寮的事，无论伊藤佐雄怎么做，他都得处理好怨灵的归宿。”
“所以你不认同我的做法？”
“不，我理解你的想法，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将全部都扛在肩上。”藤原光良从未见他如此坚决，他很想劝物部宇放弃，可他却本能地开始掩饰，在他心里更愿意物部宇走下去，这是他陪伴的机会。
“我可以一辈子蜷缩在人世间，但物部家不可以。”
“有时候我真钦佩你的勇气，虽然危险又廉价。”藤原光良就盯着眼前的物部宇，他似乎能看到一团燃起的斗志，这是初遇时未曾体会到的倔强，“如果你这辈子都要追逐怨灵的话，我想我可以陪你一起。”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条路满是荆棘和苦难，可能需要一辈子来偿还。”要不是先前那条巨蟒需要羽化，他跟武藏早死在了后山上，正因为见识过怨灵的威力，所以物部宇才更清楚现实，更清楚他所面对的将来。
“那我就跟你一辈子。”
“你有自己的人生和命运，没必要跟我耗在这儿。”物部宇边说边走进了林子，“况且你相信一辈子这种话吗？”
“以前不相信，不过遇见你之后，试着去想想，可能或许真的有。”
“你就别寻我开心了，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一直听他嘴里讲这些甜言蜜语，物部宇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还没习惯藤原光良的蜜罐，也不想深究背后的缘由，可能只是觉得有趣，觉得两人合拍，便成了这样。
“喜欢，要不然我也不会这样折腾。”藤原光良说话时很平静，他希望自己表现地自然，表现地严肃，至少让物部宇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意，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你呀，就是瞎折腾！”
两人在林中逛了一大圈，终于在一棵柳树下找到了血迹。
“这该不会是它族人的血迹吧？”藤原光良抿了点凑到鼻子上，已经风干很久了，除了发臭的腥味外，什么都辨别不出来。
“很有可能，你看！前面流了一路。”物部宇抬头看了看前边，或明或暗的血块散落在落叶丛中，似乎是一条有声音的通道。
“那我们去找那头鹿吧，或许它能给我们答案。”
“不必找我了，我就在你们身后。”那鹿不知什么时候蹦了过来，它穿过两人仔细瞧了瞧，接着歪了下脑袋，头顶的光便亮了起来。
“所以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我看见无数个猎人穿越过丛林，而我的族人四散而逃，它们的血液流淌在大地上，正如这片燃烧的丛林。”
“所以它们是遇害了？可这片丛林并没有着火啊！”
“不，我依然能感受到它们的气息，它们并没有真正死亡。”
“那还有别的线索吗？”物部宇听得云里雾里，原本清晰的方向却变得模糊起来。
“在树下，在一棵硕大的柳树下，我看见它们跳进了里面。”那鹿突然转过了头，“在那儿！就在它下面。”
物部宇跟藤原光良顺着它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是一棵硕大的柳树，枝条沿着树干从中散开，下垂的枝叶轻抚在地面上，光是看着便足够让人敬畏。
“我们是要把它给挖开吗？”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物部宇不知该从何下手，鹿竟然会跳进柳树里面，这着实不可思议。
那鹿转身看了看物部宇，接着说道，“不，它们是跳进柳树前的一个大坑里，你只需将它们找出来便好，别将这树给毁掉，要不然你还得闯祸。”
“知道了……”物部宇低头悻悻走了过去。
“为什么你一做事情，首先想到的便是毁灭呢？”
“可能这样做起来比较简单吧！”
“哈哈，确实是简单多了。”藤原光良大笑着跟了上去。
等两人在树下忙活了半天，终于挖到了一些骨头，不过看它们同泥土混为一体的时候，似乎情况要比那鹿说的还要严重。
“我猜它们肯定是遭到了猎杀，要不然不会沦落成这样。”藤原光良望着里头密密麻麻的碎骨，心里不禁一阵寒颤，看来它所谓的族人，已经只剩下尸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