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全都在这儿了！”那鹿望着树下的坑俯视了许久，接着便又用头顶的角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是十个月前的深秋，一场霜冻袭击了森林，而在那之后的第二天，猎人也跟了过来。我的族人被吵闹声所惊醒，可它们面临的，却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意。相比平日的狩猎，这次的规模可谓是空前庞大，他们竟将整个森林都围了起来，而那些惊恐的族人只能渐渐收缩在一块，直到没有活动的余地。”

“试图逃跑的族人被刀箭所阻拦，它们的血染在跃过的草丛上，而尸体则被硬生生给拖走。这场屠杀持续了整整两天，没有族人幸存下来。事后他们清点了数量，总共是一百三十七头鹿。”

“事后它们的角被剥下，肉也从躯体上分离，而仅剩的骨头也没了踪影，凡是有价值的，都逃不过被毁灭的宿命，最后它们的残渣被抛在这棵柳树下。”那鹿抬头望了眼柳树的树干，接着便回头看向了两人，“看来是我来迟了。”

“那还有什么挽回的办法吗？”物部宇望着坑里残留的白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觉得那些猎人过于残忍，可似乎却本该如此，他的立场越发动摇，而观念也随之倾塌。

“有是有，不过强行改变固有的结局，带来的灾难也不可预知，或许它们的命运早就注定了。”那鹿看着族人剩余的残渣，似乎已经彻底死心了，“这次多亏你们了，要不然面对这些深埋的族人，我也无能为力。”

“说到底，其实我们什么也没做。”至此他已经见识过三种灵的形态，而缠绕在它们身上的大多是悲剧，以往物部宇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全都通过一件件事、一个个灵展现出来，而平城京这个他身处的时代，正是被这些碎片化的生活所包围，也让他有更深的认知。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我要继续留在这丛林中，等待归魂那一天的到来，这就是我的宿命。”

“好吧，我们得回平城京了，要不然物部大人该心急了。”藤原光良看了眼旁侧的物部宇，然后将白鸽牵了过来。

“既然你们要走，那我便将所有的神力都给你们吧！”

“这倒不必，只给他便好，我自保还是没问题的。”藤原光良瞥了眼物部宇，要是他也有一身的好功夫，自己往后就不必多操心费力了。

“噢？这只是与灵更好融通的神力，只在降服怨灵时有所帮助，仅此而已。”肯定不会是刀枪不入的神力，也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那些鬼神才拥有的恐怖力量，它一头小小的鹿自然是没有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高超的神力，那全给物部宇就好了，他对这些可是垂涎已久了。”

“是吗？没想到还有人对灵感兴趣，那我就全都给你了。”那鹿头顶的两只角开始发光，紧接着便掉了下来，“将它碾碎吞下，你便拥有了神力，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往后这世间所有的灵，你都能用肉眼看到，而你的生活也会改变，这是不可逆转的，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我愿意接受这样的代价。”物部宇丝毫没有犹豫，斩钉截铁便回答了出来，对于他来说，这正是梦寐以求的能力，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愿意去承受。

“那我便不拦你，只是我还有一句预言要送给你俩。”那鹿看了看两人，“生死莫逆，天涯咫尺。”

“是给我们俩的？”藤原光良看了看物部宇，心底一阵窃喜。

“世事无常，还需个人体会。”那鹿说完便跳进了林中，留下地上的一对鹿角。

“话说你真的想好了吗？”反正藤原光良听起来很别扭，至少他不会主动去招惹那些怨灵。

“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

等物部宇吞完鹿角后，才发觉喉咙不舒服，“为什么我感觉它堵在嗓子眼了？”

“该不会生吞下去了吧？”藤原光良瞅着他捂住脖子的模样，差点笑出了声，“你好歹喝水顺顺。”

“那你帮我拿水来。”物部宇现在没空教训他，他抬高了下巴，生怕嘴里的鹿角漏出来。

“好，物部大人。”等藤原光良将水壶递给物部宇后，便呆在一旁看他的神力。

物部宇小心翼翼将水壶举了起来，但离嘴角还差一点，他的头不断后仰，而壶端的也越来越高，好不容易看了半天，终于可以往下倒了。没想到一个激灵，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吓得物部宇连忙将嘴给闭上，只是下巴连同衣领，都被浇湿了。

“你要真跟人家说自己有神力，我觉得谁都不会信。”瞅物部宇一身狼狈的模样，藤原光良又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上前帮忙擦了擦水，然后拿出了自己的衣裳，“换上吧，你那件湿了不能穿。”

“唔唔……”物部宇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现在又添了许多水，说话都不利索了，他拼命朝藤原光良使眼色，想让他帮忙把鹿角解决掉。

“好，知道你现在腾不出手来，我就大发慈悲帮你换吧。”藤原光良一想便知道他的难处，于是亲手撑开了两条袖子，朝物部宇走了过来。

“唔唔……”

物部宇看他阵势不对，连忙伸手指向自己的嘴，可藤原光良看准机会，竟上前将他逼在树下，趁势将他上身的衣裳给扒拉下来，然后换上自己的那件宽袍大袖。

“你看，现在就好多了。”藤原光良仔细端详了一阵，物部宇钻在自己的衣裳里实在是太小了，倒像是被包在了里面，不过怎么说呢，他倒是蛮喜欢小巧玲珑的，就像自己养的宠物一般。

“呃……”物部宇费劲终于将鹿角给咽了下去，虽然他感觉不出什么变化来，但光是看着眼前的藤原光良，便气不打一处来，“我是让你帮忙下鹿角，不是脱我的衣服。”

“噢，那你不早说。”见物部宇开口了，藤原光良便伸手摸了上去。

“你干嘛？”物部宇只感觉到他的手在喉咙上下抚摸。

“你不是说自己噎着了吗？我帮你顺顺。”藤原光良则摸到一个尖尖的突起，“第一次见面我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子，没想到你真的比我小一岁。”

“你别碰了，我都已经咽下去了。”物部宇将他的手给拨开，然后原地跳了跳，努力让鹿角跟自己融为一体。

“感觉怎么样？神力出现了没？”

“没什么感觉啊，只觉得头顶痒痒的。”除了那股难闻的味道外，物部宇什么变化都没有，他挠了挠头，只觉得异常的痒。

“我去，你脑袋上长了两个大包。”藤原光良忍不住伸手又上前摸了摸，在头顶两侧长出的包，倒跟鹿角一样，可能真的是因为神鹿的缘故，所以才变成这样。

“什么？哪有两个包？”物部宇惊慌极了，他连忙抬手在脑袋上过了一遍，果然找到了两个突起的角，“怎么会这样？它刚才有说这个吗？”

“没。”藤原光良很爽快地回应了他，“不过我看它头顶的角似乎没有了，是不是转移到你头上了？”

“那我以后岂不是长角的怪物？”现在他还没回平城京，还没见到父亲大人，要真是以现在的面目示人，肯定会被当成妖怪的，光是想想便让他畏惧。

“怕什么？我就特别喜欢你这个样子，多可爱啊！”藤原光良说完又伸手摸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