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良，你说我们要不要回去找它？”幸好物部宇穿的藤原光良的衣服，要不然也不会将脑袋遮得严严实实，只是大夏天这样做，让他觉得浑身难受。

“回去找人家干嘛？人家当初不是跟你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吗？”藤原光良回头看了眼物部宇，头顶盘着的衣裳都要比角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出来打劫的。

“哪有？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让它把角长在别的地方。”物部宇虽然坐在马背上，但手却不时舞弄头顶的角，希望它们能早些消肿，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长在别的地方？你身上还有可以安放的角落吗？”其实光秃秃的脑袋上多了两只角，确实还有可以想象的空间，但如果去了别的地方，藤原光良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像胸前、胳膊上，腰间……只要不是第一眼就能发现的瑕疵，我都可以接受。”这样醒目的位置不适合交往，他甚至不敢公开露面，他害怕那些百姓风言风语，把自己的一腔热情全当作不可思议的嘲笑。

“瑕疵？这可是神鹿归魂前给你的礼物，是恩赐，是馈赠，你可不能辜负它的好意啊！”虽说头顶长角确实有他的顾虑，可若是为了清剿怨灵，这样的代价似乎不足为虑。

“我知道这些，可我总不能头顶着角去见父亲大人吧？”自打接受怨灵的事以来，物部宇早就将生死看成平常事，可他现在还没安顿好家人，这是他唯一的想念，也是唯一想念他的地方，他不想让父亲大人担心，也不想让物部家因此蒙羞。

“要不你先把身上的衣服解下来，我怕你憋着难受。”

“那我身上就剩一件单衣了，给人家看见成何体统？”蒙头上哪有不热的道理，可物部宇不想光剩件单衣，那样对他来说跟囚犯没什么区别。

“看见就看见了呗，反正他们也不认得头顶草包的你。”

“你才头顶草包呢，我这是迫不得已。”听光良的话似乎很有道理，物部宇可不想将自己一路蒙在里头，便解下衣服放在前边。

“话说你喜欢太阳吗？”藤原光良回头将衣服牢牢绑在两人身上，生怕物部宇掉下去。

“不喜欢，整天挂在头顶忽悠人，看着还晃眼。我更喜欢天上的月亮，随时随地都跟着你，还有地上的影子，那样看起来就不孤单了。”

“月亮它会跟着人走吗？我远远看着它似乎没动啊？”藤原光良无法理解他口中的跟随，在他眼中的日月，不过是点亮星辰万物的光。

“会啊！等你漫步在街头巷尾，除了万家灯火外，最亮的便是头顶的光。你若呆在原地，它便静静等着你，想象银白色的光辉铺满大地，如同雪花飘落般美妙；而你一走动，它也跟着动了起来，越过人家的屋檐、越过山川河流，时刻与你为伴。”

“怎么到你这儿还这么多讲究？”藤原光良莫名觉得欢喜，他没想到还有人会抬头仰望天空，对日月星辰着迷，可能他所说的情景，都是真实经历过的。

“都是一眼望过去的美景，只是多留了颗心而已。”物部宇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它正朝西边滑落，红色的余韵将云彩点燃，一整片都成了它的附属，“啊！就连天上的红日也是如此，要能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话说你就不想知道我的喜好？”

“你的喜好？是太阳跟月亮的区别？”现在的物部宇舒服极了，他蛮喜欢清爽的感觉，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不过遮住头的话，他只能看见藤原光良的后背。

“对啊！你不是这方面的行家吗？”

“怎么？你该不是要告诉我你喜欢太阳吧？然后谦虚地向我请教？”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藤原光良到哪里去了？物部宇还真享受现在的时光，慢慢悠悠的没有烦恼，只有吹过脸颊的清凉跟舒适。

“对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太阳吗？”

“是因为它又大又圆，点亮了你的生命？”虽然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头顶的光，但这样的光明，并不是物部宇所热爱的，相比而言，他更喜欢温柔的事物。

“话说你不觉得吗？如果不是天上的那轮红日，那世间的人便没有了分别，而我能够看见你，能在千万人中选中你，正是因为它的光芒。”这次藤原光良谨慎许多了，他也想学物部宇说文绉绉的话，至少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模样，只是总感觉差些火候。

“那不是因为缘分吗？”

“呃，是不是也有太阳的一份功劳？毕竟我看它每天都那么努力。”好吧，这样的逞强确实不适合光良，好不容易憋出的华丽告白，看起来跟搞笑没什么差别，他或许还是喜欢单刀直入。

“努力是努力，不过哪有你努力，成天都油嘴滑舌的。”

“我姑且认为你是在夸我了。”虽然每天都审视自己，但藤原光良并不认为自己油嘴滑舌，他只是绕不开物部宇，也没有办法走近他。

“话说藤原大人没给你请先生吗？就是那种教书的先生。”

“自然是请了，只不过我更喜欢舞刀弄枪罢了，那时候我以为这样就没人能伤害到我了，现在看来……”回想起自己的小时候，藤原光良不知该怎么讲，他知道人都有秘密，渐渐将心锁在里面，可能就没有机会看见阳光了。

“怎么？是谁家女姬伤你的心了？”

“没有，只是言语比刀剑更锋利罢了。”

“唉，你就该回平城京好好呆着，到时候跟个名门望族结亲，安安稳稳便是一辈子，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日子。”说到这里物部宇顿了一下，他似乎在哪儿说过同样的话，平凡的生命啊，相同的选择。

“这是你心里话？”藤原光良停下了马，他回头盯着物部宇，希望他能改口，对于即将到来的安排，对于他口中安稳的命运。

“是我的心里话。”物部宇害怕跟他对视，他低头靠上了光良的后背，双手环抱了上去，“这短短的一生，你不该出错。”

“你没听神鹿的预言吗？生死莫逆，天涯咫尺，你我的命运早就注定了。”藤原光良由衷感觉到心底的踏实，他知道这只是物部宇的把戏，他想劝自己离开，可谁又能轻言命运，轻言漫长的一生呢？

“我不相信什么命运，我只相信人定胜天，我只知道面对该面对的，而不是听旁人的几句闲言碎语，便轻易断定自己的一生。”他可以主宰自己的生命，但别人的不可以，他不希望藤原光良一意孤行，至少不要浪费他的一生。

“那你就可以光凭几只逃散的怨灵，来安排自己的命运？”

“那是我犯下的过错，我得去弥补，要不然我会寝食难安的。”物部宇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固执，明明只是一个人的事，原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难道不也是我当初犯下的错吗？那会儿是我跟你一块去的。”

“好，都是你的错，那你当时怎么不跟神鹿要些神力，我就不必去了。”物部宇的反对失去了理由，面对棘手的藤原光良，他自己也只能胡搅蛮缠了。

“是你同我一块犯的错，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你家教书先生是真的厉害，我是说不过你。”物部宇彻底死心了，还是换种方式让他离开吧，光动嘴皮子的话，他可能会被绕进去，“咱们接下来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