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现在的关键，是藤原大人口中的谎言了。”如果真是因为冤屈的话，那藤原鱼名的罪过也免不了，只是要探查背后的真相，或许并不容易。

“或许吧，如果这件事牵扯到我叔父，你还会继续查下去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藤原光良自然清楚所谓的命案，无论这个怨灵遭受了什么，或多或少都涉及到藤原家的利益，深究下去只会让丑事公之于众罢了。

“会吧，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对于这些素不相识的怨灵，物部宇无非是要减轻自己的过错，只有当真相浮出水面时，他才有机会来评判对错，他不想不由分说便降服，也不想因为灵而犯险。

“对你来说真相有那么重要吗？”藤原光良见识过这世间诸多的不平事，他甚至能猜到所谓的不公，可坦然接受既得的命运，难道不是一种善始善终吗？他生怕自己处在矛盾的左右，夹在中间的滋味可不好受，现在的他不能用感性来支撑。

“或许只是拨开外面的迷雾而已，毕竟我们能看到的太少了。”自打接触灵以来，他听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这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经历，让他一步步改变自己的看法，至少对眼前的这个国家、这个世界，他不再拘泥于典籍中的风土人情，而是脚踏实地寻找属于自己的见解。

“也许你是对的。”藤原光良想起当初的自己，同样也在费尽心思探究这个世界，想明白它的道理，知晓它的运作，只是越来越麻木，越来越坦然，他看世间的一切都理所应当，而真相越离越远，自己也没了当时的心境，可能这也是理所应当吧。

物部宇没再搭话，他躺在床上静静望着头顶，只是一件普通的欺凌吧？也许并不会涉及别的事情，至少他是这样期待的，先前因为释放的怨灵，物部家已经遭遇过流言蜚语了，他不想再卷入风波，本以为会孤僻走完这一路，可怎么逛都还会有家的影子。

第二天将近晌午的时候，藤原鱼名才接见了两人，还是昨晚的阵势，只是此刻的阳光正好，丝毫看不见黑暗。

“怎么？昨夜睡得还好吗？”藤原鱼名背靠在椅子上，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来，准备细细品尝一番，也好解下昨夜的惊扰。

“还好，多谢叔父收留，要不然侄儿就该睡大街了。”

“哪里的话？这你我本是亲家，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总得尽心照料才是，要不然你父亲大人得责怪我了。”藤原鱼名看了眼旁侧的物部宇，又接着说道，“这位是你家请的先生？”

“噢，这位是刚从唐朝归来的先生，父亲大人希望我能多学学唐朝的典籍，所以便跟着我了。”藤原光良担心物部宇出了纰漏，便抢先一步回答了，这个新的身份，对谁来说都可以是荣耀。

“看这模样，他是有意让你来统领藤原一脉，你可不能让他失望啊，只是让先生跟你舟车劳顿，可不是对待读书人该有的方式。”几百年历史的藤原家需要新的代理人，虽然对外时铁板一块，可内部的承继问题却一团糟，无论将来是谁挑起这个担子，他们都需要有融洽的氛围。

“叔父教训的是，若单是我个粗人，就不会半夜敲开您的宅门了。”藤原光良说完便看向了物部宇，对他来讲眼前的人更为珍贵。

“这里距平城京不足十里，说吧，你来我这儿还有什么别的目的。”若是有意拜访，总不会挑半夜过来，况且也不见礼盒之类，大抵是因为别的心思。

“叔父可真是洞察一切啊，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藤原光良起身靠了过去，“我这次来是为了您府邸中的那桩命案。”

“命案？什么命案？我这里一向清净太平，不曾有这事。”本以为是过来求人办事，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命案，藤原鱼名可不想卷入这些是非当中。

“就是两年前在旧宅中的那起，我听闻到现在还在闹鬼，叔父您还记得吗？”

“噢？不过是个窃贼而已，当时国守已经结案了，我以为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今日你又问了起来。至于闹鬼这事，向来是不存在的，都是些传闻罢了，归根结底是因为府邸不安全，所以我才搬到了北边，你知道，这些可怜的臭虫，它们总是会觊觎你的财富，因为它们好吃懒做又充满敌意。”

“只是好端端的窃贼，为何会死在府中？叔父您没有详查过此案吗？”都是些掩人耳目的客套话，藤原光良可不想分辨是非。

“无非是几个下人抢了先，下手没轻没重，所以才闹得不可开交，事后我都妥善处理了，毕竟人命关天的事，我藤原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藤原鱼名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这种陈年往事就该烂在肚子里，而不该坐着大谈特谈。

“不知道那几个下人现在何处？我想了解了解当时的细节。”这样看来昨夜的响动确属无疑了，如果能清楚挨打后的遭遇，也许那才是怨灵的症结。

“他们已经被我逐出府了，明知道国守就在此地，都不是些省油的灯。”他可不想跟嫌犯扯上干系，况且因为命案已经招来非议，留下只会惹火烧身。

“那之前府中还有命案的痕迹吗？”

“这事都已经过去两年，怕是连鬼影都找不着，今天你又为何重提此事？”藤原鱼名想起满院子的符纸法术，若是被他给发现，那自己所说的话岂不是要穿帮？

“昨夜我去过府邸中，发现了一些诡异的事情，所以特地来询问叔父，没想到还是没有线索。”照这样推卸下去，藤原光良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倒不如将自己的行踪泄露，或许能听到句实话。

“噢？意思是你已经去过了？怎么样？”回想起之前的鬼哭狼嚎来，藤原鱼名都觉得胆战心惊，对于藤原光良的胆大妄为，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反而对于夜半时分发生的怪事，格外感兴趣。

“我看满院子的符纸咒术，似乎也挡不住怨灵啊，您难道没想过向阴阳寮求助吗？”他趁机将阴阳寮托了出来，说不定能听些高明的建议。

“你是说伊藤佐雄那个混蛋？他倒是费心派了两个阴阳师过来，可单是画了个法阵便匆匆离去，后来我看半夜情形更加诡异，索性便搬到了郡北，省得再闹出人命来。”还以为能多个指望，没想到也是在装神弄鬼，藤原鱼名对伊藤佐雄的好感也掉进了谷底。

“那宅中的盲眼老人呢？是您请来护院的？”

“我看他平日里无依无靠，倒不如在我府上谋个差事，也好顺理成章的接济他。”

“我是想问，他还有个孙儿？”

“确实是有个孙儿，不过一年前因为风寒，已经下葬了。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只是听到他叫喊孙儿，还以为是那场命案的真身。”按理说两年前发生命案，那时候他的孙儿还在身旁，可那老头却乐呵呵欣赏眼前的动静，难道说他早已知晓这一切？或许事情牵扯的人不止这些。

“不会，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对个孩子下手吧。”藤原鱼名自然清楚那场命案的前因后果，只是他不明白藤原光良了解多少，这样他才可以慢慢控制形势，扭转对自己不利的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