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部宇酒足饭饱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伸展出四肢挂在床上，他长叹了一口气，千里的逃亡终于结束了，没想到无意之失竟惹出这么大的娄子，还好风头已经过去了，他也能再度重返京师，不知道父亲大人怎么样，是否还过得安好，而大伴古麻吕大人也是，他对很多事都抱有期待，也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

他想插手怨灵一事，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才发现它们穷凶极恶，若不是自己运气好，肯定早就化成山野间的死尸了，而头顶的神力若隐若现，他已经没有勇气再面对这些亡灵，无论是善还是恶，可能当时只是无知，所以才承揽下重任，如今天下风平浪静，或许他能忙里偷闲，趁机甩掉这个包袱，其实看看天下的山川河流，要远比这些陈年旧事有趣的多。

“吱”年久的木门被推了开来，将物部宇的视线也吸引而去，藤原光良抱着个精致的盒子走了进来，一股浓烈的鱼香味扑面而来。

“你拿的什么？”物部宇立马嗅到了香味，他肚里的馋虫又被勾起了，不过他并没有起身，只是仰头垂在半空中，一个劲儿往过探。

“是炸鱼肉饼，店家刚刚做好的，你要不要尝尝？”藤原光良先抓了块塞进嘴里，金黄外皮发出酥脆的响声，溢出的油汁沾在嘴角，映在灯光格外诱人。

“看样子就知道挺好吃的，你快些拿过来。”物部宇都已经闻到鱼肉下肚的味道了，他恨不得立马撮一口，好满足嘴瘾。

“可你不是刚吃过饭吗？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我就是看看它熟了没，你快别馋我了！”物部宇眼巴巴瞅着藤原光良，见他不允便在床上撒泼打滚起来，嘴里还不时哼哼两下。

“好了，好了，真是受不了你了，以后要吃胖的话，谁还敢要你。”藤原光良趴在床边递了上去，“来，张嘴！”

“不是还有你嘛，我有什么好怕的。”物部宇仰头一口叼住鱼饼，然后慢慢垂下来，“况且这么极品的美味，不吃岂不是便宜你了？”

“老实说，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弱书生，就是白给我都不要。”藤原光良双手撑在床上，俯身凝望着物部宇，看着他咀嚼嘴里的鱼饼，喉咙一上一下跳动着。

“嘻嘻，偌大的藤原家，难道还养不起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吗？”

“养……养得起。”这个姿势太过于奇怪，藤原光良没想到自己竟然动心了，他用手肘支在床上，身子慢慢挪了下来，此刻他与物部宇的距离只隔着心跳了。

藤原光良闭上了眼睛，慢慢俯身继续往下，他的双手紧攥着，生怕出什么意外，他能听到物部宇咽口水的声音，在一片漆黑里格外迷人，他紧张极了，毕竟也是头一回干这事。

现在他能感受到物部宇呼吸的气流穿过，就从他的鼻子面前，好像下一秒就碰到嘴唇了，他要沦陷了，一股香脆的鱼饼味漫了过来，他甚至能分辨出这在鱼的哪一块部位。

“你在干嘛？”两人的嘴唇完全碰触后，物部宇便睁开了眼，他一脸惊恐盯着近在咫尺的藤原光良，不明白他在搞什么花样。

“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金丝雀？”藤原光良静静享受现在的美好，他希望物部宇能答应，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真实的想法。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喜欢我吗？”物部宇伸手拦住了他，他并不想冒冒失失就发展到这一步，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情感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甚至有些惊慌失措。

“嗯，我喜欢你。”这种感觉来得太快了，跟藤原光良预想的完全不同，不过似乎也是一件好事，毕竟天天挤在一块，情感的忍耐对他来说确实难捱。“头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同别人讲的不一样，所以并没有杀你。我带你回去见父亲大人，其实是想让他认可你，神鹿说过生死莫逆，天涯咫尺。所以从那之后我便认定是你了。”

物部宇越来越惊慌了，他以为藤原光良只是寻他开心，所以一路上才说那些奇怪的话，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他当然不讨厌藤原光良，甚至异常感激他的所作所为，只是被一个男人喜欢，他心里觉得别扭。

“我们才刚刚认识，我是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或者说你只是没遇到喜欢的女孩子，等你这次回平城京，我想藤原大人会安排好的。”虽然犹豫了半天，可开口就已经混乱了，物部宇想找出条逻辑来，但依旧在胡言乱语。

“物部宇，我比你大一岁，在平城京的豪门贵戚里只剩我没有成亲了，这些年来我见过无数风雅艳丽的女姬，没有一个真正喜欢的。父亲责骂过许多次，他希望我能联姻来壮大家族的势力，可我没有答应，我不愿做他的棋子，我想过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只是为什么是我？”物部宇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种迟来的欣喜让人误以为是爱情，所以一切都开始顺理成章发芽生长，可事实上这并不是。

“你认为的爱情是什么？”藤原光良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努力寻找靠近的办法，他希望两人有共同的展望，来维系接下来的生活。

“说实话，打小我喜欢风花雪月的浪漫，跟喜欢的人呆在一起，游山玩水、不问世事，存在于国家之中，却又不受辖制，有花、有雪、有月、有风、有酒、有她，其实就足够了。”

“不过现在变了，我觉得那些太简单了，一时一晌好像就成了，除了岿然不动的山川河流外，似乎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这么多年慢慢发现，其实柴米油盐是必不可少的，我好像也难免落俗，看的多了，我反而更迷茫了，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希望能遇见我喜欢的人，可能这就是眼前最想要的爱情。”

“我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对我来说很多事情都不必过问，所以爱情对我来讲很简单，只要跟对了人，就可以义无反顾走下去。”藤原光良的目标很明确，他想让物部宇明白自己的心思，无论眼下发生什么，他都会坚定站在身后。

“我知道你比我年长，所见所闻亦是广博，可我从未听过这样荒谬的事情，更不要说两人在一起，可能只是出于一种习惯，或者说保护的冲动？我希望你能再三思量，也权当它没有发生过。”

“不是！”他最担心的话果然还是脱口而出了，物部宇并没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情感，虽然一直将他压在身下，可冷冰冰的回复还是将他浇了个透心凉，“这已经发生了，况且你就是再三思量过的人。”

“我？”物部宇拍了下他的胳膊，试图从僵局里逃出来，可藤原光良纹丝不动杵着，非要等一个答案，“我永远都不会是，如果最后的选择不是个女孩子，那我想你永远是错的。”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所以才有今晚冒昧的打扰，或许趁夜色降临前抵达平城京，他就能避免这样的浩劫，可感情呢？压抑在心底的情绪越发浓厚，他好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杜鹃，整日哭啼哀怨自己的不幸，却没有办法释怀，自打他喜欢上物部宇，这样的结局就命中注定了，只是早晚刺入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