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去将少爷叫来！”尽管这并非长久之计，但足够让物部家度过此次难关，物部松臣决定还是将物部宇送去长门鹿足郡津和野，再去故人高田藤内那边避避风头。

过了一会儿仆人急匆匆跑了进来，“老爷，大事不好了，听人说少爷直奔阴阳寮去了。”

“什么？”才说话的工夫便出了这等事，虽然伊藤佐雄明面上过得去，可暗地里还不知有什么盘算，如今物部宇孤身一人前往，可别在这风口浪尖上出什么岔子，物部松臣不敢迟疑，“立刻备马前往阴阳寮。”

而此刻物部宇已经成为了伊藤佐雄的座上宾，一改昔日阶下囚的身份，当然看着眼前衣冠楚楚的伊藤佐雄，不禁有些黯然失色，先前曾听闻伊藤佐雄身为天选之人，又有神力加持，是钦定的阴阳头，如今看来果然是风采非凡。

“怎么？物部大人有空来我这儿拜访？所为何事啊？”这倒是稀客，伊藤佐雄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他，上回是因为土佐国的怨灵，不知道这次又耍什么把戏。

“这不是因为怨灵嘛，上次在土佐国也没有细细思量，误信了旁人的谎话，才惹出这么些乱子，如今阴阳寮统辖各地监灵司，事情才稍有好转，我过来特意向您赔个不是。”物部宇起身行礼后方才坐定。

“是吗？上次我请您过来，您什么也没说，如今冷不丁过来赔罪，倒显得突兀了。”伊藤佐雄对他的说辞并不感兴趣，更何况上回在平城京内驳了他的面子，光这事就被人说道了许久。

“那不是第一回见您嘛，我也是没有经验，这不赶紧就过来了。”

“见我还要什么经验吗？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伊藤佐雄对他的伎俩不屑一顾，“说吧，到我这儿干嘛来了？是还要再放些怨灵出去吗？”

“那我就直说了，”见伊藤佐雄对他的聊天不感兴趣，物部宇也不再绕圈子，“伊藤大人，虽然设立了监灵司，但我看各地的灾难并未缓解，您是阴阳寮的首领，我想问问眼下的形势到底如何？”

“上次你在我这儿折了一回，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插手此事，没想到你竟然来了。”对于他这个不速之客，伊藤佐雄都想不明白他的目的，不过既然问了起来，也不是什么秘密，“确实跟你看见的一样，怨灵的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反而越发严重了。”

“怎么会这样？当时不是已经遏制住局面了吗？”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原本还想借助阴阳寮的力量来镇压这些怨灵，可现在不仅自身难保，就连他们也岌岌可危，整件事情在逐渐恶化。

“并没有，土佐国的怨灵释放后，我向陛下提议在全国各郡县设立监灵司，虽然由平城京这边分派阴阳师前往，但事实上他们的作用微乎其微，不仅要面对凶恶的怨灵，还要处理当地村民的报复，这着实是件苦差事。”当初他同藤原仲麻吕协议监灵司的时候，是希望让自己的势力遍布全国，好让他成为真正的头目，至少能及时掌控各地的情报，可现在却成了个烫手的芋头。

“当地的村民？这是怎么回事？清除怨灵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对于伊藤佐雄的解释，物部宇反而越听越迷糊了。

“仅是对我们罢了，那些神鬼之说早已腐蚀进他们的灵魂，而扭曲的面孔则视作至高无上的真神，我们越是想清剿它们，便越被当成异类，而后则陷入被动。如果我们非要与怨灵为敌，那么必须要考虑站在身后信奉它们的人，尽管这听起来有些荒唐。”各地报回的情况大多是这样，虽然怨灵成不了什么气候，但积蓄的越多，国内便越不稳定。

“我还以为这么些年，至少人们不再相信那些鬼神，或者说凭着朝廷的威望，好歹能给阴阳寮个面子，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阴阳寮不过是朝廷自设的体系，同民间自然生长的怨灵不同，它原本存在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平城京的安危，虽然现在增设了监灵司，但相当于一切才刚刚开始，要想撼动怨灵的根基，要么重新造一个神出来，要么在信徒发现之前就捣毁，这是最佳的方案。”虽然并没有亲赴监灵司，但对于这种手起刀落的事，伊藤佐雄就讲究一个快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既然要重新开始，那新神就不合时宜了。”听起来是个漫长的过程，虽然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会达成。

“唉，有时候我也想亲自去瞧瞧，不过眼下平城京的禁制尚不稳固，我也不敢擅离职守，形势反倒僵在这儿了。”

“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做的吗？”物部宇自然不希望形势恶化，而清除怨灵又是自己的责任，趁朝廷新的调令还没有下发，或许他可以帮助伊藤佐雄，来了解更多关于怨灵的事。

“现在我确实需要人手，不过看你有些弱不禁风，怕是受不住这一路的风霜雨露，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这可不是小孩子平日里的游戏，闹不好是会出人命的，虽然接触过几次，但伊藤佐雄并不相信他的能力，况且他都无法面对怨灵的侵扰。

“我想不必考虑了，这件事原本就是我惹出来的，还请您给我这次机会。”其实在见伊藤佐雄之前，物部宇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事件了，无论是无灵、昌灵还是怨灵，就连生死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他确实喜欢活着，但总归是有意义的活着，如果光抱着苟且的念头，那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虽然你已经元服了，但总归还是个孩子，我得问问物部大人的意思，如果他没意见的话，我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伊藤佐雄并不希望他因为过错而揽下这事，如果真是一时冲动的话，后续他还得开导跟指引，这事要远比怨灵麻烦多了，况且他刚刚稳定监灵司，这应当是他向前的跳板，而不是朝臣非议的中心。

父亲大人对怨灵的事一直心怀余悸，若是让两人碰面商议，肯定会争执不休，那物部宇的计划也将功亏一篑，不过若是被伊藤佐雄知晓自己偷偷前来，这事可能就没了下文，物部宇有些纠结，他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自己的动机。

“怎么？物部大人犯难了？”见物部宇一直没有回应，伊藤佐雄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当然他本不对此抱有希望，或者说要等物部宇自己说出来。

“父亲大人并不知晓此事，而且他也不会同意，如果伊藤大人执意如此，那我可能不会再卷入怨灵一事。”最终物部宇还是告诉了他真相，毕竟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会发觉。

“是吗？”伊藤佐雄有些低估他的勇气了，“除了此事带来的愧疚外，你还能告诉我别的原因吗？”

“我也不清楚，一开始我只想离得远远的，远离这些是非之地，至少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生活，不被怨灵所困扰；后来遇见了两个朋友，一路上陪我经历了许多，也见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说实话我差点死在怨灵的手里，不过回想起来已经是往事了。我也想过要放弃，毕竟是件简单的事，不过还是坚持了下来，虽然并不能清除所有的灵，但至少没有遗憾。”物部宇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当回首先前的经历时，就像如数家珍一般，虽然不确定能不能说服伊藤佐雄，但这是给自己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