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莫白水回到酒吧上班。
今天是国庆假后开业的第一天，老板还专门来酒吧撑场面。
莫白水换了工作服，趁着还没到工作时间坐在吧台和同事黄娜说话。
“好久不见啊莫莫。”黄娜就着眼影盘的小镜子补妆，“国庆节可过得快乐？”
“还好。”莫白水知道这是无聊的聊天开场白，她可不想将宝贵的休息时间花在这种事情上，直接直奔主题道，“你也是租房住的，我最近想找个房子租住，你有没有什么靠谱的中介给我推荐推荐？”
黄娜挑了挑眉，“怎么，和你的小女朋友分手啦？”
莫白水啧声，“说了多少次了，那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在她那儿只是借住一段时间。”
“那她还真是体贴啊，我见她天天下班都来接你，那可是凌晨三点欸，难不成她也有个夜班？”
莫白水咳了一下，“扯远了啊，你就说你能不能给我找个靠谱的中介，或者靠谱的房源。”
黄娜化好妆，满意的左右转了转脸，然后合上镜子，才跟莫白水说：“成，我回头给你介绍。”
“那行，谢谢娜娜姐啦。”莫白水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也不想再听黄娜哭诉自己的感情生活，便立马找借口开溜，“我去招待客人了，回头再聊啊。”
“你个鬼精，就知道用完就丢！”黄娜嗔怪地说了一句。
莫白水将酒水和果盘送到点单的包厢里，却在包厢里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关小宛。
包厢内有几个男生，从他们的衣着饰品上可以看出，他们大概都是比较有钱的富贵家出身。
关小宛坐在为首的男生身边，不同于其他女孩放松的神态，一脸拘谨不自然，像是很不适应这样的环境。
看见莫白水穿着工作服进来，关小宛先是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后趁别人不注意朝莫白水羞涩一笑，打了个招呼。
莫白水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她将托盘里的酒水果盘一一摆在桌上，耳边是几个男生调侃关小宛的声音。
“远哥，新妹妹啊，以前不是说不喜欢乖乖女嘛，换口味了？听说已经交往一个月了，怎么现在才介绍给我们认识啊？”
“妹妹哪个专业的啊，长得够标致，难怪远哥能看上。”
“阿远有福气啊，妹妹一看就是会伺候人的。”
“来来来，我敬嫂子一杯，祝你和远哥恩恩爱爱哈哈哈……”
“……”
关小宛撑起一个笑容，她举起一杯酒，先是看了看身旁的男生，垂泪眼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明亮极了，里面是含情的脉脉，见男生没有反应，便转过头，软糯糯地对敬酒的男生说：
“阿远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们，说你们是他最好的兄弟，我一直想来见见你们的，只是我脸皮薄，总有些不好意思。现在才和大家见面，是我的错，还请哥哥们不要再取笑我和阿远了，我自罚三杯。”
关小宛的落落大方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她紧紧坐在阿远的旁边，像是依偎在主人身边的小兔子。
面对众人的目光，她虽有些胆怯怕生，胆识似乎是男朋友在身边，男朋友又将朋友介绍给了她，再加上她本身就有些迟钝，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的男生言语中的冒犯，脸上竟只有温暖甜蜜的小女子表情，羞涩又深陷爱河的情愫让她像是披上了霞光，令人顿觉她光彩照人，可怜可爱至极。
敬酒的男生看呆了。
阿远见之，将关小宛手中的酒杯抢了过来，一口喝光，“好了好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一面，该吃吃该喝喝，别跟个流氓大叔一样尽来逗小朋友，不嫌羞。”
阿远揽过关小宛把她圈入怀中，手指轻轻拧了拧她的耳垂，接着低头在她耳边宠溺地说了句，“呆瓜。”
关小宛面露懵懂困惑。
莫白水摆好东西，拎着空托盘出了包厢。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莫白水不插足，也不评价。
不过到底什么时候下班啊？
刚上班的莫白水已经就觉出累了。
美女老板正站在吧台旁巡视自己的酒吧，这个情况实在不适合摸鱼。
莫白水走过去，跟自家老板打了个招呼。
孟幻欢见到莫白水，挑了个眉，然后笑着拍了拍莫白水的后背，“黑眼圈消了不少，看来国庆过得不错嘛。”
“还算过得去吧。”莫白水回以一个微笑，“孟姐姐你好呢?看你发的朋友圈，是去海岛玩是吧，和庆姐姐在海岛玩得开心吗？”
“嗯……舒服。”孟幻欢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样子像一只魇足的猫咪，“待会下班，你去后台，把你庆姐姐买的特产拿一份回去，员工都有。”
莫白水笑眯眯地说：“那就谢谢你和庆姐姐啦。”
接着，莫白水又拜托孟幻欢给她介绍中介和房源，孟幻欢自然满口答应。
莫白水看见订单，往托盘里装好酒水后，才发现包厢是关小宛的那间，莫白水实在不想进去找不自在感，可是左右环顾了一圈，又找不到其他服务员。
无奈之下，莫白水只好自行去送。
莫白水敲开门，里面的人多少都喝了酒，迎面而来就是一股酒气和烟气。
关小宛坐在沙发里，脸上也飘起了醉醺醺的酒晕。
她终归是喝了酒，看见莫白水进来，朝她笑了笑，晶亮的眼睛里莫名有些泪光。
莫白水迟疑了一下，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包厢里放的音乐有些嘈杂，男生们围在一起玩着桌游，女生则是各陪在各男伴的身边。
叫阿远的男生因为输了游戏，有些不高兴，被罚的酒全塞给了关小宛喝。
有几个男生嘘阿远的行为，阿远用手按住关小宛的脑袋，得意地说：“我家小宛愿意替我喝，你管得着吗？”
莫白水出了包厢，有些不舒服，她想，她不会再来这个包厢了。
就这样一直工作到凌晨两点，莫白水都没有再去过那个包厢。
她以为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也会这样相安无事，没想到在送了一个卡座的酒水后回到吧台，就看见了关小宛独自坐在吧台旁。
莫白水愣了一下，前者却露出一个笑容，跟她打招呼。
“姐姐，真巧。”关小宛软软地道，“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
莫白水应了声，问：“你男朋友呢？”
“他啊……他自己走了。”关小宛似乎被问住了，她想了一会，才回答，“他生气了，因为……我不跟他去宾馆睡觉。”
莫白水呆了呆，沉默之后道：“你男朋友，很不好。”
“我知道啊，谁叫我……喜欢他呢……”关小宛这样说，眼底是凄凉和自鄙。
“回家吧，你喝醉了。”
“可是外面下雨了，我没有伞，也没有外套。”
“坐车的话，也不会淋湿的。”
“我没有钱。”
“我帮你打车，好吗？”
关小宛没有再听莫白水说的话，只是自语道：“可是我没有钱，妈妈欠了很多钱，可是我没有钱，没有住的地方，妈妈欠了很多钱……”
莫白水听到她的呢喃，心情有些复杂，她按住关小宛的肩头，用了力道捏了捏，然后重复道：“回学校吧，我帮你打车，好吗？”
关小宛戚戚看向莫白水，“就像之前一样，有伞，也有外套吗？”
莫白水点了点头。
关小宛说：“姐姐，我不要你的伞和你的外套，但你能捎我一段路吗？”
莫白水又点了点头。
可是关小宛说：“你是全世界最笨的女人。”
她叫她女人，她把她放在一个生理学上来看待。
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有关成年人的定义，性与性之间的关系。
意思就是说，关小宛把莫白水当女人看待，就像她把阿远当男人看待，她用对付阿远的手段来对付莫白水，然后得出结论：莫白水是全世界最笨的女人。
关小宛又说：“是因为你是同性恋，还是因为你太蠢？别的女生们可是一看到我这张脸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压根不会给我套路她们的机会。”
关小宛的真面目就是莫白水第一眼看到她的样子。
雾鬓云鬟，肤如冷玉，秋波眉暗含凌厉，鼻梁纤巧英挺，但是垂泪眼眼圈红肿，嘴唇粉白，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也符合宋织月的评价。
长相很清纯，身上的脆弱感很重，眼睛里有些并不纯粹的东西……
是一个有心机的人……
莫白水缓了会儿神，慢慢消化了这个事实。
在关小宛戏谑又如猎者看猎物的眼神中，她开口问道：“都是假的？”
你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你所说出的话，都是假的吗？
关小宛完全没有刚刚喝醉了的样子，意识清醒得很，她玩味地说道：“你要是请我喝一杯，我可以和你聊个五分钟。”
莫白水不理，只是回答她的上一个问题，“我不蠢，只是你套路太深，而我又单纯得很，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莫白水看向她，一字一句地说:"更何况，你好可怜。"
那些可怜，让人心碎，像是落水的雨滴，贝壳上的盐。
关小宛怔住了，她向来会塑造柔弱的形象惹人怜惜，很多人都为此怜她爱她，怜她的面具，爱她的伪装，可是莫白水认真的目光却像是穿透了乌云的阳光，直射到她的心底，对视的一瞬间，关小宛就意识到莫白水看穿了她，看穿了她隐藏在背后的阴戾、怨怼、脆弱和孤独。
关小宛慌张地想掩饰什么，“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说出这样的话。你看看你的样子吧，一个沦落到来当酒吧服务生的大学生，怎么敢说别人可怜？”
“对不起，有感而发。”莫白水也觉得自己说得话有些普信，普信中还带着点圣母婊。
关小宛歪了歪头，“你好像，对我并不生气。”
若是换作其他任何一个男人，他们绝对会反应激烈。
“我为什么要生气？比起让我看到一个花季少女被渣男祸害，我宁愿你是装的。”
更何况，莫白水见过这世上太多糟糕的人，她并不觉得为了让自己活得好而做样子有什么不好，大家都带着面具生活，不能强求仅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对自己展露真实。
“你是一个奇怪的人。”关小宛说，“我从来没接触过女人，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但我敢保证，你的奇怪在女人中独一份。”
莫白水弯唇，问：“所以，我该说谢谢吗？”
关小宛噎住了。
她想，这个女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又一章无话可说，难道我的表达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吗？！（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