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由于太过烦恼，两岁多的小孩，第一次感受到何为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风太想要当哥哥，茉莉觉得无所谓，风太自己觉得开心就好了。

可是……

主人，就是主人呀。

把主人称呼成别的东西，那茉莉就是对主人不够听话的孩子了。

只有主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啊。

可是可是，这是主人自己要求的，茉莉是不是，也没有那么不听话？

怀揣着这样纠结的心思，茉莉一直到沢田纲吉回到家，都没能决定好要不要用爸爸称呼对方。

沢田纲吉回来的时候，茉莉像往常一样扑过去，被他抱起来。

可是今天和以前不一样。

小姑娘像是小狗一样在他怀里嗅来嗅去的，眉头紧锁：“主人，你为什么要玩泥巴呀？”

好重的泥土味道哦。

被嫌弃了！

还是在外面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家抱起茉莉那一刻，被她嫌弃了！

沢田纲吉感觉自己一颗心咔嚓咔嚓的，“因，因为我去了地下吧……”

绝对不是去玩泥巴了！

“地下？”茉莉挠了挠头，“是掉坑里了吗？”

沢田纲吉：“……”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他将怀里穿着干净的小孩放下来，起身往屋子里走，“我先去洗澡，茉莉一个人玩一会哦。”

“好～”

在他洗澡的时间，茉莉扶着墙壁一步一顿地下楼，跑到厨房，从冰箱里给他拿了罐果汁，然后将果汁抱在怀里，又以同样的速度慢悠悠地爬上二楼，坐在床边等他。

自从养孩子后，洗完澡直接擦着头发顶着一张毛巾出去已经是沢田纲吉的习惯了，最开始是因为茉莉离不开人，后来茉莉能听懂的话多了起来，他却依旧觉得让她一个人等待很长时间不好，基本都是在她面前吹头发了。

这次，他刚坐下给风筒插上电，茉莉就举着一罐果汁递过来：“主人喝，茉莉给主人拿的哦。”

她指着窗口强调：“外面，热的。”

夏天太热了，所以给他拿了冷饮。

似乎是很简单又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掌心里冰冰凉凉的触感，却让沢田纲吉恍神了好久。

茉莉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可是……这个懂事的等级又是多少呢？他一直都知道，茉莉和普通的小孩子是有区别的，所以很多时候，也并没有用那种完全面对两岁小孩的心态面对她，倒不如说，他也没有这个经验，家里最小的蓝波也是从五岁开始带的。

可是，养了茉莉之后，他会不自觉地在看到带着和茉莉差不多大孩子的夫妇时多留意一些，仔细对比的话，茉莉比起那些更为纯粹的小孩，简直就是天使。

她不会无理由地哭闹，也不会在想要什么东西时，待在店门口大哭一直哭到父母给自己买，更不会因为别的小孩的玩具很新很可爱就上手去抢夺。

他想起自己前天见到的一个小孩，那甚至是个三岁的孩子，他看到的时候，那个孩子一直在哭，对旁边自己的妈妈一直跺着脚，又是撒泼耍赖，又是大哭不止，年轻的母亲好几次试图沟通，那个孩子都是这几个反应，那个时候，他以为那个小孩子是不能说话的，在一瞬间产生了自己是不是不该去评判这个有语言障碍的小孩的念头，因为那个时候，他由衷地觉得那个小孩子……有点吵闹。

这个抱歉的念头，一直持续到妈妈为那个小孩买了他想要的玩具车，他突然就开始说话了。当然，孩子说的并非对于妈妈的感谢，而是‘我还要买电池，不然的话明天就不能玩了’这样的，完全把情绪投入给玩具的话。

‘啊，原来是能正常讲话的啊。’

这么想的瞬间，他不由得再次庆幸，茉莉不是这样恶劣的性格。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像茉莉这种极少出现情绪波动得也不太好，她仅有的几次哭泣几乎都是被他惹哭的，担心他丢掉自己，发现他不见之类的，她根本不会因为别人对待自己不好而产生情绪。

虽然茉莉很懂事很懂事，可比起这天使一样的懂事……果然还是像个普通的人类孩子那样，比较好吧。

所以，当在夏天的高温回到家，却收到小孩子递给自己的冰镇果汁时，沢田纲吉的感动并没有多少，他在想的是……

就算是懂事，有必要懂事到，这种程度吗？

他在想什么，茉莉不知道。

茉莉只看到他坐在那里，盯着那罐饮料发呆了半天，不打开喝掉，甚至在收到饮料后，都没对她讲一句话。

主人是生气了吗？

因为茉莉没有叫他爸爸。

“……爸爸。”

肉乎乎的小手推了推他的手背，“喝，喝水。”

等等。

“……你刚才叫我什么？”

沉浸在自己复杂思绪里的人，被这一个平地惊雷的称呼给唤回了神。

他一下从椅子上滑下来，蹲在她面前。

“茉莉叫我爸爸了吗！？”

这么开心吗……？

茉莉挠了挠头，懵懵懂懂地又唤了声：“爸爸？”

棕发青年那浅色的瞳孔在一瞬间闪烁出强烈的光芒，沉默着抿紧唇角，似乎很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只是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

从鼻翼间很轻地嗯了声。

“喝水。”茉莉又去抓他的手臂，没有忘记自己的真实目的，“不然水就，就不是凉的了。”

沢田纲吉露出温和的笑意，回了声好。

他喝水的时候，茉莉就昂着小脑袋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以至于他喝了几口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负罪感。

“茉莉也，要喝吗？”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问。

茉莉摇摇头：“茉莉今天喝过了，奶奶说，小孩子一天只能喝一杯。”

她指着自己：“茉莉是，小孩子。”

“嗯，还是很懂事的小孩子呢。”

……这么说，会不会不太好？如果茉莉误会他的意思，接下来都只想做个懂事的孩子怎么办？

“那个，茉莉。”他低头与她对视，眼底涌动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即使茉莉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我也会喜欢茉莉，不会丢掉你的，之前也说过了吧？我会成为茉莉的家人，家人啊，是就算对方犯错了，也会包容的哦。”

“包容是什么？”茉莉直白地问。

他笑了下：“就是说，我不会生气的意思哦。”

“茉莉做错了，茉莉不听话了，茉莉不厉害了，主人也不会生气吗？”

“嗯，不会。”沢田纲吉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因为，我们是家人啊。”

成为家人……居然连这些都可以做到吗？

茉莉还有些恍惚，感觉不太现实。

“也就是说，我洗碗的时候丢，丢掉了，碗坏了，也没关系吗！？”

“嗯。”

“早上不起床，你也不会生气吗！？”

“嗯。”

“那，那……茉莉现在再喝一杯果汁也可以吗？明天也可以喝两杯吗？糖果可以也吃好多吗？衣服可以早上穿主人买的，中午穿狱寺买的，下午穿风太买的，睡觉的时候再穿一件新的吗？”

“……嗯！”

伴随她逐渐吐出的这些事，沢田纲吉嘴角的笑容愈发僵硬，到最后点头的时候都变得艰难了。

现在说不可以，肯定会破坏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赖的！

“原来成为家人，能做这么多事情啊！”小姑娘一脸惊奇地感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

“爸爸！”她毫不客气喊了声，“明天，茉莉也能跟你一起出门玩泥巴吗？茉莉会成为好的家人的！”

沢田纲吉：“……”

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哦，刚才他教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好消息，社恐顺利去了医院。

坏消息，看病没看成还要再去啊啊啊啊啊，太可怕了！！

27：从感动到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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