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骄年一醒来,心里就有些惊。
只见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不算前头的司机的话,除了他和陆初阳,似乎到处一个人都没有。
就连空气里都莫名有着点儿阴森冰冷的味道。
陈骄年看着眼前巍峨的高山,又看了看手机,狐疑地对陆初阳说:“这是哪儿?怎么到山里来了?你要爬山?”
原来陈骄年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座山脚下。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前面蹦极的那个城市。
他看了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他记得他把陆初阳拉上车那会儿才下午五点多。
陈骄年:“……”
他这个万年睡党一睡就是五个小时也就算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带到陌生的地方,且这里只有自己和陆初阳!
而陆初阳下车要牵着他往山上走!
陈骄年一时间不知道是这个地方瘆人,还是和陆初阳独处瘆人。
他第一反应便是反手把陆初阳拉住。
“我们回去。”
陆初阳:“哥哥别怕,我带你去山顶别墅里住一晚。”
陈骄年:“别墅?你的?”
陆初阳笑:“避暑山庄啊哥哥,你就当是新开发的旅游景点好了。”
本来,陈骄年听说是个山顶别墅,一下子又警觉起来。
家里陆初阳送的那些贵得要死的东西他都当着陆初阳的面全退了。
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生活怎么可能那么铺张?
但陆初阳又买了一批。
陈骄年又退,他又买。
陈骄年到现在都记得陆初阳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样子。
“哥哥尽管退,你退一次折价百分之九十,我再买,这样我们次次都做亏本的声音,真刺激。”
陈骄年气得话都不想说了。
但还是忍着怒火跟陆初阳苦口婆心讲着出卖青春的害处。
他觉得自己都快成了思想老师了,但陆初阳反而敛了神色。
“哥哥也太小看我了,我用钱还需要去黄漠之那里要?”
说着还把他压在沙发上又……
陈骄年后来就不管了。
管不了。
他相信陆初阳真的会一直买,他不忍心让弟弟破产。
而且把弟弟的钱光了人家又得去找靠山要,还不如就维持原样。
陈骄年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好不窝囊。
不过好在这里是新开发的旅游景点,不是陆初阳的别墅
如果是陆初阳的别墅,那陆初阳肯定是为了钱又和黄漠之牵扯到一块。
陈骄年暗自庆幸。
虽然他对陆初阳不过问他的意见把他带到这里的做法有点不快,但弟弟毕竟是带他出来旅游。
他又来都来了,也没别的退路,自然是要上去的。
然而,到了山顶,他却发现事情更不对劲了。
陈骄年看着悬崖边的蹦极设备,眼睛微微瞪大。
他都有点搞不懂自己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还是还没从睡梦中出来。
这里有着和世界之窗的蹦极台一样的木屋及玻璃过道,只要稍微往前走一点就是万丈深渊。
不是世界之窗那样的假落台。
是真的万丈深渊。
借着山顶不甚明亮的几盏灯,可以看到山下面幽深的沟壑,和从林木缝隙中露出的一片水光。
看来山下还有一条河。
陈骄年狐疑望向陆初阳:“这是?”
陆初阳:“哥哥不是喜欢蹦极吗?我带你跳一次真的。”
陈骄年立马就拒绝:“别闹了,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陆初阳的笑意越加明艳:“怎么会啊哥哥?你在世界之窗的时候也没说这危险。”
陈骄年:“这是野外!没有防护的!”
他越说越觉得焦头烂额:“你也说这里是新开发的,你知道这里的泥土坚实不坚实吗?你知道落下去后会不会被树木挂到吗?你知道如果不慎落水,水里面有没有更大的危险吗?!”
要疯了。
小时候弟弟只是偶尔不听话,而且不听话的理由都很能理解。
不外乎就是饿了冷了馋了。
可长大后的弟弟就像是个顽劣分子,居然会想出这种玩法来?
两个光秃秃连着防护都没有的人在野地里玩蹦极,是嫌命太长了吗?
然而,他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陆初阳却还是那副笑笑的样子。
“哥哥把我想成什么了,当然有防护措施。”
说着看向小屋那边,果然就有几个彪形大汉过来给陈骄年上防护。
就像在世界之窗时一样,看手法还十分专业。
陈骄年便抿住了嘴。
他环视四周,看到那小屋和看上去很是牢固的栈道,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因为陌生而情绪过敏了。
这个台子看上去很专业。
联想到弟弟说的是旅游景点,终于又松了口气。
旅游项目当然是审批和验收过的。
陈骄年知道自己失态了,面颊上升起热意。
他轻咳了一声,说:“为什么非要半夜来跳呢?”
陆初阳:“当然是因为刺激啊哥哥。”
陈骄年无奈,便说:“你们这些小孩,刺激到底有什么好的。”
陆初阳似笑非笑地看着已经被做好了防护设备的他。
“因为哥哥喜欢,所以我也喜欢啊。”
陈骄年皱起眉头:“我不喜欢刺激,阳阳,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生活就是要安稳才好 。”
陆初阳:“哪里,哥哥最喜欢刺激了,哥哥今天不是一点也没抗拒蹦极吗?”
陈骄年实在是不知道弟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是因为我知道那里很安全。”
陆初阳:“不是吧?哥哥只是喜欢刺激吧?”
陈骄年和陆初阳相处了这么多天,多少是有点意识到弟弟的阴阳怪气了。
于是耐着性子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初阳在他身上的锁扣上用食指轻轻挑了一下。
那金属锁扣便发出清亮的“当啷”声。
但陆初阳的声音比这个声音更贯穿耳膜。
“哥哥,你是喜欢刺激的。白天抱着女明星跳下去,那种生死与共的模样,哥哥刺激得脸都红了呢。”
“要不是节目组安排,哥哥是不是想把那些不敢跳的都带着跳一次?这样哥哥就能跳好多次了。”
陈骄年:“……”
陈骄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到现在,他居然能从弟弟的阴阳怪气里抓到些重点了。
“阳阳,你那时候见她被逼到那种境地,不会想帮帮她吗?”
陆初阳:“不想,她装可怜,博眼球,我理都不会理她。”
陈骄年:“阳阳,她是真的害怕。”
陆初阳眼尾一挑:“哥哥是什么圣父圣母吗?她前面怎么不说害怕?她签约的时候怎么不说害怕?”
陈骄年:“人无完人,你总得跟她一个缓冲的机会,大家都不容易。”
陆初阳却不再说了,眼里带着怨怼,玩儿似的一步步往玻璃道的边缘走去。
陈骄年猛然想起弟弟还没做防护,心里一急,吼了出来。
“阳阳你干什么!”
陆初阳却已经半只脚都凌了空:“看哥哥享受了刺激,我好奇,也想试试。”
陈骄年:“你给我回来!”
陆初阳把那只凌空的脚拿了回来。
他是云淡风轻,陈骄年这个大男人却已经吓得腿都软了。
他刚刚是边说边朝陆初阳跑去的,现在看到陆初阳抬起一只脚在悬崖边身体倾斜的样子,怎么也跑不动了,扶着栏杆就坐在了地上。
陆初阳却一个侧身,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屈膝半蹲了下来。
他抬起陈骄年的下巴:“哥哥这是在担心我吗?”
陈骄年胸廓起伏,实在是忍无可忍,第一次认真地朝弟弟抬起了巴掌。
但却被陆初阳截住了手腕。
陆初阳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紧紧地抱住了他。
陆初阳在他的颈窝里蹭着。
“哥哥,我好生气,今天你主动抱着她蹦极,如果是我的话,就算是我央求你抱我,你也不会答应。你对她比我还要好。”
陈骄年仰头看着天空。
今夜天空漆黑,连颗星星都没有。
他听着凛冽的山风,真恨自己不是在梦中。
但他马上就更恨起自己来。
一个当哥哥的,怎么能因为弟弟往悬崖边上站了一站就腿软!
现在好了,弟弟已经看到了他的底牌,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怎么闹腾。
陈骄年知道自己已经处于下风了,便不打算和陆初阳硬刚了。
天知道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陆初阳会想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样来。
陈骄年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桀骜。
故意恨恨地说:“跳啊,只要防护是安全的,哥哥跳多少次都行,带着你跳也行。”
陆初阳却把脸从他的肩头抬起来,笑盈盈地看着他:“那可真是谢谢哥哥了。哥哥是不是还挺喜欢这个项目的?”
陈骄年:“嗯?”
陆初阳:“哥哥喜欢的吧?如果发生的一点意外,就不用辛辛苦苦地拿刻刀剜血管了,连疼痛感都不会有,就能利落地抛弃烦人的家伙们。”
陈骄年暴怒起来:“你在说什么胡话!”
陆初阳又做出了撒娇似的神情。
“哥哥别生气。”
他说着,再次把脸埋进了陈骄年的肩头,用舌尖若有似无地描着他锁骨的形状。
“哥哥要带我跳吗?”
陈骄年再也无法维持稳重:“不是已经说了带你了吗?”
陆初阳的声音几似呢喃:“不行啊,哥哥,还有件事你没帮我做。”
陈骄年以为他是说防护的是,于是道:“我不大懂上防护,你叫他们。”
陆初阳却放开了他,伸手又要捏他的下巴。
陈骄年对这个动作十分抗拒。
他自然不会放任弟弟这么放肆,于是起身。
他已经知道一味地和弟弟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于是随手掐了一根树枝,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打弟弟的手心。
谁知反倒是自己又被制住了。
陆初阳把他按在栏杆上,把那枝条抢过去丢在地上:“哥哥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跟你说过了,我也很喜欢刺激,尤其是喜欢夜黑风高的晚上在野外。”
陈骄年:“……”
这么明显的威胁陈骄年不会听不懂。
他现在恨不得马上把防护给弟弟穿起来,只要弟弟穿上了防护就没法威胁到他了。
他不知道到底自己怎么老是轻易被陆初阳弄得进退两难。
陆初阳是真的很奇怪,让他怎么也试不出深浅。
想查他吧,就连自己那些手段通天的朋友们也都说没头绪。
陈骄年妥协,任由陆初阳捏住了他的下巴。
这么屈辱的姿势让陈骄年咽了口口水,他觉得自己快要神经错乱了。
陆初阳似乎比康亦昇还难缠。
陈骄年问陆初阳:“你到底还有什么事?你想蹦极,我都说了会带你。”
陆初阳在他肩上用力一压。
陈骄年便猛地跪在了地上,那双一向冷漠的眸子里已经涌起了无尽的恼意。
陆初阳却不管他。
陆初阳居高临下看着他仰起的脸,自动忽略他眼里即将爆发的怒气。
陈骄年愤怒到最后,却也没什么用,只能撇过头去不看陆初阳。
但陆初阳却蹲了下来,忽然凑近了陈骄年。
他灼热的吐息在陈骄年耳边,像火舌一样燎着陈骄年的神经。
“哥哥,现在,把你和李珍雅说的话再和我说一遍,别再忤逆我。”
陈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