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的血？
方珩心中腾升起一股恐惧感，江遇舟的衣摆上残存着深褐色的痕迹，很显然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蹭到了血。
“昨天在医疗所加班，想活动活动筋骨。”
他抱起手臂，随着动作，手腕上的通讯仪露出一半，另一边手腕上带着手链，透明接近白色的薄片被串在一起，意外地引人注意。
方珩朝后错了半步，从前他还是小猫的时候，路过海边，那里在垂钓的人为了哄撵他，会把钓到的小鱼扔给方珩。
有的鱼身上会有闪耀着光泽的漂亮鳞片，方珩舍不得吃掉它们，只会守着鱼的尸体，像恶龙守着财宝。
但鳞片随着时间渐渐暗淡，腥臭腐烂的味道逼得方珩不想靠近。
江遇舟手腕上的手链，就像是那些美丽鳞片串成的作品…
他身上的血味也掺杂着海水的味道。
方珩不敢再去思考，骆淮被突然派去其他生存区，但桃源内本身危机还没有解除，他就被急着调遣去查一些无关紧要的前尘往事。
按照人类的思维，他们会注重事情的轻重缓急，一只行踪不明，威胁生命的异端，和一只已经被抓住，无力反抗的异端。
人类总会优先处理掉棘手的一方。
骆淮在桃源陷入全面暴露危险的时候，被派去天水生存区，这本身就非常不符合人类的思维方式。
除非…
除非莱拉已经被捉住了，但骆淮并不知道实情。
可江遇舟的目的是什么呢？
或者说…人类的目的是什么…
方珩陷入沉思，他躲在桑白身后，在工作人员拿给他基因录入仪器时，他依旧伪装得像个人类。
检测仪上闪着蓝色光晕，不出三十秒，指示灯上亮起代表通过的绿色。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他还记得曾经有一只异端混入训练场后被查出，脑浆爆裂溅了他一身的场景。
“剩下就是一些基本信息的录入，你自己填一下，我去给你安排训练员。”
他看到江遇舟的头转过来，少见地对平民产生兴趣。
虽然贵族在生存区内风评一向不好，但作为江氏第三分支的主系贵族，江遇舟没有选择做一个醉生梦死，只顾享乐的贵族，而是选择加入医疗训练所，救死扶伤。
这也是让许多人打从心底敬佩他的原因。
“江医生，我们训练场引进了一套AR实战设备，您感兴趣的话可以来试试。”
江遇舟仰靠在椅背上，看上去是在回应男人的话，眼睛却一直停留在检测仪上。
“当然了，我很感兴趣。不介意我在这里歇一下吧，我预约的射击馆还没到时间。”
“当然，您请便。”
江遇舟从桌上拿起水杯，手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方珩背对着男人，心思已经不在电子表格上面了。
方珩可以接受人类审判异端，但显然活生生剥掉莱拉的鳞片，像战利品一般串成手链，这不是单纯的审判。
而是折磨羞辱…
桑白看出他神游天外，便望了一眼江遇舟，脑海中又生出了狗血八点档的肥皂剧剧情。
他点了点显示仪上面被方珩忽略掉的信息，
“这边要填紧急联系人。”
方珩刚要摇头，秋水奶奶每次都要通过F区公共通讯点联系他，没有自己的通讯号，所以他默认忽略掉这条信息。
桑白抬起手，通讯仪上显示出一串通讯号。
“正好我要给老大汇报工作，你直接照着填上去吧。”
方珩顿了顿，再回神时，那串通讯号已经不知何时录入到了系统上。
算了，反正也不会有用到紧急联系人的情况发生。
紧急联系人这个身份除了血脉亲友，把其他人填上去总有些暧昧不清，关系不明的意味。
方珩不清楚这一点，但作为人类的桑白可就太清楚了，既然老大把这么重要的保护任务交给他，他怎么能让老大后院起火呢？
他甚至觉得自己简直太开窍了。
桑白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要给骆淮汇报工作，指了指门外，意味他要短暂地出去一下。
工作人员接过来方珩填好的资料，大致扫了一眼。
“好，我去对接你的训练员，你在这里稍等一下。”
伴随着关门声，整间办公室内只剩下方珩和江遇舟两人。
明明是初春，方珩却有种被冷汗打湿了后背的感觉，他盯着自己的脚尖，现在出去桑白正在汇报工作，自己明明知道还出去，就显得很没有礼貌。
而屋里这个人更加恐怖，方珩的唇抿得很紧，
打火机的声音几乎贴着方珩的耳边响起，
“嗒”
“方珩，我们今天是第四次见吧？”
“……什么？”
江遇舟扳着手指，
“外城检测队伍，救济物资点，还有异端入侵时的重灾区…不，你昨天可没承认自己的身份。”
方珩转动眼珠，决定装傻到底，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人的声线略低，慵懒的腔调中带着股目中无人的味道，
“方珩，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昨天在灾区，是你把大批伤患送到猩红之塔。
你帮助了人类，这证明你本性不坏。相信我，你的特殊能力可以为人类事业添砖加瓦。”
江遇舟按动着打火机，“咔哒咔哒”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内显得尤为清晰。
“告诉我吧，你的天赋是什么，让我来帮你。”
方珩沉默地看着他，桃源的所有基因检测仪都无法查出方珩的身份，江遇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方珩是一个异端者，而贵族无端指认构陷一个平民，会对江遇舟的声誉造成不小的影响。
所以方珩只能去赌，赌江遇舟只是在试探他。
他还是继续装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知道我要去训练了。”
话音刚落，开门声同时响起，工作人员和桑白一起从外面进来。
江遇舟看着方珩云淡风轻的样子，脸上的表情登时变得十分精彩。
是耳朵灵，还是猜得准呢？
也可能是基因自带的吧。
江遇舟按耐不住好奇心，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对面前这只完美的试验体进行拆解摧毁。
就像是昨天晚上那只鱼纲R级异端，明明他可以通过鱼类特有的沟通方式去诱骗莱拉进入江遇舟设置好的陷阱，那只蠢笨的异端却拒绝协助江遇舟。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承受江遇舟的怒火。
江遇舟用锤子将R级身上坚硬的鳞片一片片凿下来，串成饰品，鲜血迸溅到他的脸上，瞳孔骤然紧缩成一个小圆点。
没有人可以忤逆他。
“呼……”
江遇舟调整着呼吸，将眼中那抹癫狂暴戾的情绪藏匿，他喜欢听话的猎物，但方珩昨天所显现出的天赋，绝不是江遇舟能够媲美的。
他需要好好规划一下，如何让这只看似纯良的异端，乖乖走进他的樊笼，
为了实现目的，现在所做的一切他都乐在其中。
江遇舟从包里拿出一件抗辐射训练服，他走到方珩面前，把衣服扔到方珩怀里，
宽大的手掌替方珩敛紧衣襟，他低下头看起来亲密无间地在方珩耳边低语。
“去训练要小心，如果受伤了就来医疗训练所，我们这么投缘，来了我替你治疗。正好可以带你去看看训练所的试验体，我猜你应该对他们很感兴趣。”
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
方珩蹙了蹙眉，双手背到身后，任由衣服掉落到地上，
“不，我对训练所并不是很感兴趣，也不需要你替我治疗。”
江遇舟垂眸扫了一眼地上的衣服，在另外两个旁观的人都以为江遇舟会发火时。
他竟有着出乎意料的好脾气。
“看来是我诚意不够，我没有其他心思，只是想单纯地邀请你去训练所坐坐。”
说完这些，江遇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留下那件沾满灰尘的外套和一屋震惊的人。
桑白一脸的高深莫测，从地上捡起衣服搭在椅子上。
真是奇怪。
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浓得吓人，看起来自己刚刚的担心有点多余。
最后还是工作人员打了圆场
“我们先去训练馆吧，训练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行人进入走廊，左手边的墙壁上摆放着透明陈列柜。
这是训练场引进的新型兵械，甚至型号要比执行者小队配备的型号更加先进。
就像新型技术需要在小部分人中进行试用，军队内部的容错率没有训练场高，但有一部分人显然没有这种顾虑——克隆仿生人。
方珩换好深色作战服，跟随着工作人员进入训练馆，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型号的兵械武器，当然以目前方珩的情况只能用最基础的练习刀。
“先做近战练习吧。”
那位不苟言笑的训练员是这么讲的。
和方珩一起训练的还有十几个入围保卫者新兵，方珩试着寻找莉莲的身影，徒劳无功。
他猜测莉莲可能在其他训练馆里。
桑白抬起通讯仪，走到无人处关闭静音模式，刚刚他的通讯仪一直处于接入频段的状态。
“老大。”
“………”
通讯仪的另一端传来语气不明的一个男声，
“你突然莫名其妙联系我，让我从会议中途离开，就为了给我看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桑白：没我这家就得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