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和这群蛇崽子一起跑了回来？”

黑尾面色不善地捏着白鸟脸颊肉，毫不留情地在皙白的皮肤上留下红印：“你知不知道到处乱跑之后我们找了多久？啊？研磨说让你跑你就闷头乱跑了？走丢了怎么办？”

“痛い…”

“痛就给我记着不许乱跑！”

夜久：“黑尾到底有没有意识到白鸟已经16岁了…”

海：“是老父亲一样的饲养者心态吧。”

“你们两个罗里吧嗦的，我已经完全听到了啊！” 黑尾冒着青筋回头大喊。

研磨看了眼白鸟脸上红梅般的指印，眯起的眼睛带上几分无声的笑意。

黑尾解气后才问道：“陪他们一起跑回来后有什么收获？”

“50分钟的匀速耐力跑，看起来也只是热身的程度。”白鸟思考片刻，斟酌道：“虽然没和他们正式比过…听说是和音驹一样善于缠斗的队伍…？”

“安心安心，比缠斗我们可不会输的！”夜久拍拍白鸟后肩，自信满满地说：“更何况今年的音驹，也和以前不一样啊！”

黑尾咧嘴一笑：“那就好好大闹一场吧。”

夜久：“这是去踢馆子时才有的台词啊，黑尾！”

在他们说话时，主将本田带着核善的狰狞笑意，完全不虚地和对方主将川濑冒着青筋地用·力握手，咬牙切齿地互相寒暄。

“我们家的一年级真是承蒙你们照顾了啊！”

“哪里哪里还得多谢他给我们带路了！”

目光交接处电闪雷鸣，杀气四溢，下一刻，两人大嘿一声，头抵头地碰撞在一起，凶猛地对峙角逐起来！

“啊啊啊主将们好像要打起来了，真的没事吗？！”赤间慌乱不安地抓狂，1年级的自由人还是第一次参与户美和音驹的练习赛。

山伏习以为常地感慨：“川濑和对面主将关系还是这么好啊。”

“？”

“小赤间不用担心他们啦~”泉笑嘻嘻地说，“他们可是较量了三年的老对手。”

大将优向黑尾隔空投放完数个挑衅的手势，回头看向今日格外沉默的广尾身上。

“你今天怎么垃圾话这么少？”

“少啰嗦。”

“该不会怕了对面那群小猫咪吧，广尾？”大将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广尾喝了口水，不在意地耸耸肩：“谁知道呢。”

“那么怕的话干脆别上场了躲在替补席上吧！”

“哈啊？放什么屁。”

……

2:10PM

直井教练有意安排白鸟与正选们的配合，在训练赛开场就将他安排进了首发。

户美主将川濑拿到了开局发球权，更有意试试音驹一年级的深浅。

哨响。

强而有力的大力跳发迅速击向5号位的白鸟，落点踩着三米线，古怪而刁钻。白鸟的身躯几乎半贴着地面，拢手伸臂，一传到位。

黑尾前快掩护，二传三浦迅速地打出加塞战术，由主将本田大力跳杀。

户美双人拦网封死直线进攻的球路，斜线球被自由人赤间接起。一传到位，由先岛二传，配合副攻山伏打出背飞的直线球…却被守在拦网身后的白鸟再一次接起。

一传到位，本田黑尾前排梯次掩护，由海后排起跳扣球。

“砰——！”

音驹率先拿下开局一分。

“完美·一传到位！不愧是我的劲敌…啊啊！”虎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上的首发队员，目光炯炯，无比兴奋地呐喊。

‘什么时候你们成为劲敌了…’

研磨没什么精神地在心中暗想，比起白鸟那游刃有余因而无所谓的游离态度，还是山本这样热血得努力过头，高呼着斗志和意志的人，更让他感受到心之壁垒带来的心累感。

‘好想坐下…’

他没精打采地想着…但视线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上。

…

3:24PM

音驹的轮次。

黑尾发球，前排由海，白鸟和本田防守。

——黑尾的发球虽然仍在练习当中，但球路很稳，威力也相对不错，假以时日，将会成为音驹的一项武器。

他刻意地将球发向刁钻的球场角位，被户美后排自由人勉强接起，成功地打乱了一传。

先岛托球位置不佳，只能在广尾大将打交叉掩护下，和泉打出前快进攻。

但在仙岛托球离手的同时，白鸟就紧追着球越过诱饵，咬向扣球的攻手，配合本田的防守起跳，两人拦网封死直线，而后排的夜久与黑尾虎视眈眈——

‘啧…无处下手啊。’泉内心暗骂一句。

他改变了进攻策略，利用拦网打出了反弹，成了户美调整进攻的机会球。

‘有一点点饿…’白鸟迅速回防，稍微有些分心。

跑步训练一趟往返结束，肚子里吃下去的东西早就消化光了…回到学校后也错过了饭点，只是补充了点水分就开始了练习赛。

…以目前两个教练的热血程度来看，恐怕还想打加时赛吧？

“我来！”

户美自由人后排上手一传，先岛再次调整进攻。

“再来一球！”

大将优大喊着叫球，起跳，气势凶猛地挥臂。二传身躯也微微后倾…

紫色的眼，将户美球员的游走一览无余，他仍紧盯着尚未离手的排球，思考，预判与身体的移动几乎在同步达成。

下一刻，等候已久的手，将球在过网的瞬间就彻底拦下，直接扣回户美中场。

自由人赤间奋力鱼跃，以一指之差救球成功，但回球不到位，球继续飞向场外。跟进的川濑奋力接回，最后则是大将竭力一跃，将排球击回场内——

是音驹的机会球。

排球只刚刚过网，一只手就挡在它飞越的路径前。

轻盈的起跳几乎没有声音，动作漂亮得没有一丝多余，让人完全看不出进攻的球路。

大斜线的球路被户美留守的前排拦网跟进防死，直线线路上是回防的自由人…

下一刻，极为柔软的关节就以不可思议的扭转，调整了进攻的角度。

无比刁钻的超内角斜线球，从广尾和泉的双人拦网前，几乎是贴着球网生生扣下——

音驹再得一分。

白鸟落地，呼出肺部的浊气…

下一刻，黑尾愉快地勾住白鸟脖颈，心满意足地按着他脑袋揉了一顿。

“好球啊！！白鸟！” 夜久也愉快地对着白鸟上手揉弄。

被队友围起的白鸟微眯着眼，就像一只白猫被乖顺地揉弄，而后又惬意地勾着尾尖。

户美的前排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这些球员一个比一个高，和白鸟相比，有着天然的身高优势。

然而刚刚那球…户美中后场的防御几乎空白，简单粗暴的直线球或吊球，就可以轻松撕破拦网。但白鸟却依然选择与拦网当面厮杀，几乎是以炫技般的技巧拿下一分。

是对自己控球的自信，亦是对拦网的戏弄。

…很生气吧？被挑衅的感觉。

倘若是平时，白鸟恐怕对户美的挑衅会无动无衷…但饥肠辘辘的饥饿感让他有些分心，也难免有些焦躁。

在黑尾和夜久收手后，他才直起身，将垂到眼前的凌乱白发捋到脑后，露出了布满细密汗珠的光洁额头，模糊了性别的迤逦面容，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展露在光下。

广尾不自觉地多看了他几眼。

白鸟习以为常地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尝试集中注意力。

在打球时，白鸟信任自己的脑与眼，多于野性的直觉。敏锐的感官几乎让他能看到球场上任何人的动向，然后思考，分析，预判出多种可能。

以至于…当体内的糖分不足时，饥饿带来的钝感就愈加明显。

…好想吃东西。

他微抬着头，视线穿过球网，盯着眼前吸引他的虚无一点，脑子分神地想着热乎乎的寿喜锅或是三明治…再不济来根香蕉也可以。

白鸟在放空大脑时，会显得异样地沉静和冷淡，无形中给人带来被凝视的压迫感。然而，他天生微扬的唇角，冲淡了面无表情的冰冷，仍让他带有若有若无的柔和笑意。

…唯有那紫色的双眼，透露出无形的冷淡，无意识地紧盯着眼前的拦网选手。

就像猎人盯紧了猎物。

…

3:25PM

户美技术性暂停。

“…被对面的一年级盯着的感觉，感觉真不舒服。”山伏深沉地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而且接球很老练，心态也稳…不好骗啊…”

看上去是个柔弱的乖仔，结果接球和防守能力完全不像只新生的猫崽，进攻能力也不逊色…明明跑步训练比他们多跑了一轮，结果体力到现在都还没见底…

…真棘手啊，像个怪物。

户美所有人都心底发沉。

“太过在意音驹的新人，反而会自乱阵脚。”广尾擦着汗，淡淡地说，“更何况音驹也不全是这样的怪物…漏洞始终都会是漏洞。”

“不错啊广尾！难得会说点有用的嘛！”

“你好烦。”

“广尾说的不错！”

川濑凶悍的脸上露出赞赏的豪迈笑容，说着还用力大拍他后辈，听得人脊骨发凉：“比接传我们可不会输…就继续将他们的拦网变成我们得分好了。至于那个猫崽…就用一传拖住他。”

“户美！”

“加油！！”

“噢！”

……

‘音驹的那个副攻…跟我差不多高吧。这样的身高…刚刚好啊…’

回到场上的广尾，看着那侧的白鸟，想到刚刚他被拢队友臂弯里的样子，思绪有些飘离。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白鸟。

…虽然也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身为素人的白鸟。

广尾的妈妈，是个大大咧咧的时尚杂志社主编，据说在东京时尚界有一席之地。不过凭借广尾那足以让自己的母亲痛苦到捶胸顿足的时尚顿感，他对此也了解不多，只不过会趁着假期，去妈妈所在的公司打工兼职一段时间。

那不过是短暂一撇。

在数张凌乱的俊男美女的时尚平面照中，他只看到了一个 ‘女孩’。

玫瑰和玫瑰…亲密娇艳地互相簇拥，与暗色的叶片构成了花的牢笼。而这鲜红的颜色又显得太过浓重，以至于就连广尾这样毫无审美基地的人都能看出，在花海的衬托下，任何人都只会是被掠夺颜色的黯淡幻影。

除非那本就是一抹纯白。

——‘她’温顺地低着头，与肩上枕靠的玫瑰共眠，显出安静而普世的美，像是光与影与色彩碰撞湮灭后的终点，是跃出浓稠花海中的片刻喘息。

那似醒非醒的紫色双眼，朦胧地看向前方。

…看向了凝视‘她’的广尾。

一瞬间怦然心动。

初恋的悸动来得比扣球还快，等反应过来时，他就偷偷向妈妈要来了废案的照片，悄悄垫在枕头下，神思不属地做了好几天美梦。

他也向母亲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她’的身份，但除了知道那是‘投资方的贵子’外，再无其他。或许作为粉丝追随也足以做几天美梦…但他又明白，那只是虚幻而美丽的一撇，是不同世界的短暂交际。

梦终究只是梦，他不想迷失其中。就像他会悉心收藏自己儿时最爱的漫画那样…他最终也将那些照片与懵懂的心动，收进了书架当中。

但现在…‘她’，或者说他。

正与他身处同样的世界，同样的体育馆。而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在赛场上的那侧专注地盯防着他。

就像是梦走进了现实。

广尾一眨不眨地看着有些走神的白猫，忍不住舔了舔自己上牙，如蛇吐信。

先从哪里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