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心之间隙的存在，才会让人的内心被空虚丑恶的邪祟侵占，所谓信仰的神明也好、佛陀也好，它们也不过是人们填补空隙的慰藉品，只是人们集体意识的产物罢了！”

黑发男人身着五条袈裟，微眯的细眼有如佛陀般令人信服的魔力，却大逆不道地宣扬着几乎是推翻所有宗教根基的话语。

“人类身为万物之灵，却将信仰投射于虚无，却未曾正视自身内心的空隙与污秽，这样掩目的自欺欺人，才会让不洁净的欲望吞噬自身，致使五衰沉疴、时运衰败！”

然而，对着一双双浑浊而麻木的空洞双眼，还有那不断造就诅咒的污秽内心，他麻木的味蕾涌动着作呕的反胃感。脸上的笑容有多真诚，那么内心对于猴子[非术师]的鄙夷与憎恨，就有多么强烈。

“亲爱的朋友们！我们应作的，并非是向虚无的神明祷告、也非向着木头与泥塑的物像来寻求慰藉！人类才是人类自己的主宰，而在盘星教，我们将以‘大义’联结彼此！在有困难时互相帮助、洁净自身、诚爱待人！

……”

夏油杰脸上的微笑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如不变的佛祖般满目慈悲众生平等地看着所有人，漆黑的双眼中只映出一张张千篇一律的扭曲人脸。

如此丑恶的猴子，又如何值得他的家人们为之牺牲？倘若虚构的神明真实存在，那天地神佛又为何纵容恶性成为世界的主宰，而对咒术师的苦难视而不见？

诸如安培晴明、织田信长，都能在死后以虚妄的信仰从肉身成神，受万人敬仰。

那么真正行走于人间，救他人于诅咒之间的咒术师，又为什么要继续受制于猴子的盲目与无知；受困于他们情绪代谢带来的死境；如狼听命于羊群般，顺从于这样的命运，而后被虐待、折辱、死于无人知晓的暗处？

身为强者应当对弱者的愚昧施以惩戒。

弱者。非术师。

人数众多的猴子。

——都去死吧。死吧。死吧。

……

夏油杰强忍着翻腾的恶念回到了休憩用的厢车内，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往身上喷洒了不少除臭杀菌液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为了建立属于咒术师理想的家园，资金的筹备与咒灵的收集必不可少，他也早已习惯了这样和非术师表面作秀的活动。

但是今天…

夏油杰点了一支烟，浆苦的滋味随着烟气盘旋，而后他靠着椅背微微后仰，略有放松地闭上眼。

无意识的情绪、回忆乃至当下的愤恨，就像植物的根系般被诱导着扎根于回想之中。他想起了…

微凉的手，

覆上他的双眼。

夏油杰刹时绷紧了身体。

在咒力日复一日的浸润改造下，咒术师的五感非常人可比，对于危险的直觉更是属于生存的必要本能。但直到这只手覆上他的双眼，他都未曾察觉到第二个人的呼吸，心跳，乃至任何存在感的本身。

这种情况足以他死无数次。

“别紧张，教祖大人。”年轻的声音轻柔地安抚着，随之又有两根冰凉的指尖搭上他颈部的动脉，如致命的羽毛。

“我只是来问一个问题。”

“这可不像是询问该有的礼节。”

夏油杰的脸色很差，任谁被这样拿捏命门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像五条悟那样的特例只有一个，而他只感到威胁与挑衅。

咒力，几乎具象化成泥沼般的恶意。

“我为您的大义动容。”

他说道，分不清是在赞赏还是讽刺，“但也很想知道，当您诉说着内心的空隙时，那深处几近溢满的哀恸，究竟是…”

这是近乎冒犯而失礼的问题，任谁都知道这样的问题无法回答，更摸不着头脑。

但是…夏油杰的脑因强烈的危机感而剧烈震颤，就在他起手召出咒灵时，一闪而逝的恍惚感让他的动作迟疑了一瞬。

过往的一生仿佛成了待人翻阅的书籍，被支配、使用，而咒力…不，抑或某种存在，将根系深入他的灵魂——

血肉模糊的人影。屡次濒死的同伴。父母。爱的咒灵。

被囚禁的姐妹。面目模糊的扭曲脸庞。…

——痛恨。

对每一次无力的痛恨，如海潮般，汹涌而至。

下一刻，暴涨的咒力几乎野蛮地将夏油杰身后的半截车厢生生扭曲，阴影中的咒灵更是呼啸而出，不顾一切地袭向身后——

那里，

空无一人。

……

“…白？”

广尾的声音将白鸟从意识的分离中拉回。

“我在听。”

“抱歉，一直在听我说自己的事…会不会无聊？”

“听你讲那些也很有趣。”他的神情带着一些趣味得到满足的闲适，“没想到大将前辈在赛场上那么敏锐的人，也会有迟钝的一面。”

广尾的表情有些复杂，发现白鸟说这话是真心实意时，心情变得更加微妙。

不过…他用自己的余光偷偷看向白鸟。从刚刚那个电话结束后，他们从咖啡厅走到MD附近，白鸟都有一点走神。

气氛短暂地沉默。广尾心想这可不妙，总要说点什么打破沉默才行，而且…他想了想，自始至终，白鸟都很少提及自己的事。

“白不也是吗？”他稍微偏离了视线，“敏锐归敏锐，也有完全不懂的东西啊。”

“唔…”白鸟用手指抵住下颚沉吟，然后露出了无奈的笑：“因为不懂人类，会有认知上的空白也没办法呐，前辈。”

“都说了叫我阿幸。”这么说着，他想到了训练赛那日轻易戳穿假面的话语，至今记忆深刻。“我还以为白是那种…对什么人都游刃有余的类型。”

“你太高估我了，阿幸。”白鸟从善如流地改口，纵然他对人类的情绪有着轮廓模糊的感知，或是看到那碎片般浮荡的过去，但是…

“人类是复杂的，不是吗？”他看向广尾的眼睛，歪了歪头，“就算能看到表面的愉快，也无法了解身后的原因…所谓游刃有余，或许就只是得知了问题的答案后，所能做出的回应而已。”

广尾颇有意外地看了眼白鸟，这份坦诚令他惊讶，但更进一步的了解，又让他隐隐窃喜起来。

“这就是所谓社交的防御机制啊。”

他思考了一下。善于挑衅的人，往往有着比他人更为敏锐的观察力，才能知道如何痛击对手…这份洞察力在此刻难得地用在了正道上，莫名地让人欣慰。

“正因为每个人的感觉无法共同，所以才会诞生这样的嗅觉，去尝试理解并承担另一个人的想法。”

“你也这样吗？”

“我也这样。”

他们都对对方的话语感到新奇。说话间，两人走进了MD的商店，穿梭在货架之中，但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选购上。

“但是…”白鸟顿了顿，这些想法他从未跟阿黑和研磨他们提及，或许和广尾间存在距离，让他感到了某种得以倾诉的安全。

因此在斟酌了会后，他继续说：“我依然不太明白…为什么有些人的言行与情感充满了不一致的矛盾感。”

“矛盾感？”

白鸟想了想，如何用文字去承载那份情感，仿佛是一个难题：“就像…意志与本能背道而驰。”

就像想要赖床的人，会因为想到训练而克服赖床的本能…这个比喻或许并不确切，但人类经常会做出不被本能情感支配的选择。

夏油杰…即便深知所选的道路将通往地狱，却依然义无反顾毫无悔意地成为了泥沼本身，意志坚定到吐露连篇鬼话时，都不曾动摇半分。即便他内心同样痛苦。

白鸟对善恶的界限并不敏锐，却依然会好奇那人性转变的节点。

“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

广尾挠了挠头，看着白鸟拿了个黑色的护臂，也跟着拿了个同款白色的：“‘意志就是克服本能的每一步。’…所谓意志，并不是某个时刻的突然改变，或者突如其来的坚持。而是有迹可循的每一步，一点点积累成结果。其中也有克服怠惰的本能之类…”

“一个开花结果的过程？”

“差不多吧。”

广尾压下忍不住的得意笑容，在内心由衷地感谢起自己的老妈。‘谢谢，老妈。’他想，每天都要在他耳边念一遍的话，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白鸟似懂非懂。

人类常爱探讨他们的本质，灵魂，抑或是心的源头，它有无数个指代，但都无法改变那只是「物质性信息」堆积的事实。

所谓生命，也只是「心」为了复制并延续自身信息连贯性的活性化产物，更遑论各类分工明确的血肉器官。*

即便白鸟能以此看到信息堆积的产物，或是情绪[咒力]萦散时的具象化。但归根结底，他依然无法了解‘意识’的本质。

意识，是‘物质性信息’与‘脑’的交界，是人类灵魂与□□连系的桥梁，亦是自我意志与情感的来源，孕育着人类思维的种子，是他无法触及的混沌。

白鸟无法凭借的‘果’去推测‘因’，但又不可避免地被吸引视线，会想去观察，汲取…并本能地藉由他人的情感，来为自己塑造形体。

“那么你呢，阿幸？”白鸟问，“你想通过自己的意志，来得到什么样的果实？”

广尾沉默了一下。

“我想更了解你。”他说，“然后追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办呢好喜欢广尾这种清秀的嘴臭小哥（…）让他快乐一会。

不过不代表就定cp了。

再重申一下文案上的预警，会有多段暧昧，双向或单向都有可能。

而三只猫的三角也会是稳定的，他们有比纯粹情感更深的羁绊，所以也有多种可能的发展。

星标的说法引用自京极夏彦的姑获鸟之夏，再次推荐。

说白了就是乱吃股（对不起）

被隔离打断的实习从下周正式开始，不知道还能不能维持更新，总之要躺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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