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当然地，操场被足球部的人捷足先登。

在本田和足球部的部长短暂地亲切交流之后，排球部的人再一次顺着石神井川晨跑。

空气潮润，拂面的微风中也带着雨意。

先锋军依然是以三年级开头，黑尾带着夜久和海跟在身后，而后是保持匀速跑的白鸟和山本：在单方面的比赛较劲下，白鸟轻快的步伐和山本热血冲锋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最后是三浦和研磨…对后者而言，就算对这临时抱佛脚的加训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咬牙紧跟在队尾。

有些上学途中的人为排球部的训练加油鼓劲，一些沿途刚开门营业的小店也热情地招呼道：“要好好比赛哟！”。

在热络的氛围里，排球部的成员之间也越跑越近，俨然像一个紧密的团体。

气氛难得地好。

跑着跑着，又一次下起了绵密的细雨，原先本田还想扛着小雨再跑一会，但不多时又隐隐传来雷声。

他当机立断地驱着众人折返跑回学校，就算如此，回到部活室的部员们依然淋透了不少，狼狈不已。

有经理的好处在这时就尽情体现：原先还要他们自己跑到部活室拿取毛巾，把哪儿都搞得湿哒哒后再（在海和白鸟阴暗的威胁下）费劲打扫。

现在，他们才刚刚返回学校，夏美就已经准备好干净的毛巾等着他们。

“虽然时间紧迫，但也不能训练太过、忽略身体呀。”

夏美众生平等地关照着众人，她一边分发着毛巾，还一边叮嘱着贴心地让他们擦干雨水、换下衣服，脉脉的视线不时飘向一边，指向明显。

夜久小声跟海说：“看起来有人要恋爱了。”

“这种事就说不准了。”

海“呵呵”笑着，二年级中性情最稳重的少年完全没有回应夜久想要八卦的心情。

他望向身处八卦中心的白鸟，一边低头和研磨说着什么，一边被黑尾盖着毛巾胡乱搓着头发，乖顺的神情像只能被人为所欲为的白猫，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虽说本身的迟钝是一回事…不过…

海收回目光。

即便排球部的人都习惯了他们缺失边界感的密不透风的亲密，但是…这样饲养员和被饲养的感觉还真奇妙啊。

比起另一边气氛微妙的三人组，一经得到女生关心，就打了鸡血般亢奋的热血笨蛋，反而更让人没什么好说的…

本就直率的一之乐嘿嘿傻笑，美梦成真的虎也一脸幸福地抱着毛巾飘飘然…

两人如出一辙的姿态仿佛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这就是、仙境啊……！！’

他们才走进部活室的隔间，虎就把脸埋进毛巾激动地闷声大喊叫喊，那得意忘形的模样，让福永都面露嫌弃地绕过他走掉了。

美梦成真的待遇，让虎内心的斗志充满不言说的激情，一时脑补了许多唯有青春运动漫画里才有的狗血剧情。让同在隔间的饭野忍不住讥笑出声。

“别傻了，豪强之所以是豪强，可不是说有几个经理就是。”他不轻不重地泼着冷水，“先成为正式选手再说吧。”

“嘛嘛、后辈训练得也很努力。”一之乐讪讪地拍拍饭野肩膀，好心地打圆场，“就不用那么苛刻啦，饭野。”

“苛刻？”饭野嗤笑一声，“就他那只靠肌肉的全垒打，也用不着我挑剔吧？”

“不是…毕竟是后辈…”

“…我知道的，是我的斗志不足，还不够努力…”

“一天天的斗志斗志，别太可笑了。”

饭野的冷嘲热讽一针扎进虎的死穴，让他原先还飘飘然上头的热血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脸色难看地捏紧了毛巾。

“排球可不是比谁斗志高昂的蛮力比赛，你少在那边空…嗷、！”

饭野被一之乐的手肘狠狠地顶了一下，他吃痛地猛嚎一声。

“我说别说了！”

一之乐冷冷地说。直率爽朗的人，一旦板起脸，就算是向来我行我素的饭野，也不得不退避三分。

原先火药味十足的气氛陡然跌入冰点，饭野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才“嘁”地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尴尬的一之乐和虎两人。

三年级的前辈里，本田满脑子都是肌肉，三浦有些神经质，饭野刻薄乖僻，只有直率的一之乐相对没那么有前辈架子。

就算一之乐板起脸，强硬地制止了‘战争爆发’，实则他内心也没多少底，只能头疼地看着饭野头也不回地愤愤离去，对垂头不语的后辈，也无法潇洒地放任不管。

“…饭野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一之乐把手边的蛋白饮料递了过去，“他这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虎摇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很认真：“不…饭野前辈说的很对，我还…远远不够。”

不管是练习的方法，还是别的…他甚至都没在球场上赢得自己的位置，就过早地得意忘形…他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一之乐担心他钻入牛角尖，左思右想地纠结了一会，才压着声音偷偷地和虎说。

“…其实在高一的时候…饭野也和你的性格差不多。”

顶着虎‘前辈你没在开玩笑吧’的视线，一之乐含糊不清地继续说：“也是嘴上喊着斗志热血之类…虽然劲头很值得称赞啦，但那是他也只是盲目地训练，却没有方向，最后也还是…”

一之乐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他们刚入部时，猫又教练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大好了。

猫又教练虽然看上去笑眯眯的，非常和善，但训练起来也从没心慈手软。就算一之乐大喊着“受不了啦！”猫又教练还会亲切地计数说“还剩2圈哦。”

妥妥的笑面阎王。

而那时阎王的左膀右臂就是本田和饭野。两人‘为猫作伥’，能一边喊着跑步的口号，一边拖着烂泥般的一之乐和三浦前进。

一之乐的回忆充满崩溃。

不是每个人都是冲着音驹猫妖的豪强之名加入排球部，但每一个入部的人或多或少都从前辈哪里听过有关“垃圾场决战”的约定。

——不是为了赢，而是要努力维系。

那时的主将曾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一之乐当时没明白。但每天都被充实的艰苦训练塞得满满当当，让他无暇去想太多。

直到…

猫又教练病倒。

他们知道这件事时，是当年IH预选赛结束后。

音驹勉勉强强挺近地区十六强，却也止步于此。就在他们垂头丧气回校，准备接受来自猫又教练的‘惩罚’时…却发现他再也没有出现。

‘让他失望了吗？’‘是被放弃了吗？’

被抛弃的巨大惶恐将他们淹没，前辈们的失落和争吵让他们束手无措，像是梦跌入现实的坠落感让每个人的心都充满茫然和不安。

后来排球社的顾问老师代家属转达说，猫又教练病倒，被家属送往医院疗养一个星期后再来…部里阴郁低沉的氛围才稍有好转。

但是，一星期、一个月…

那场输掉的比赛，是他们和猫又教练最后的饯别。

最先放弃的是二年级的前辈。

有些人趁早转部，留下来的人也只是勉勉强强地跟着三年级的前辈们机械性地维持着日复一日的训练，再也没了以往的干劲。

离开的人越来越多，当时的一年级，就像是看着家长闹离婚而手足无措的茫然小孩，直到只剩他们。

然而…在没有教练，没有训练，和没有未来的现实面前…坚持，又有什么用呢？缺乏系统性的指导，最终也只能原地打转罢了。等待、等待…直到在冰冷的现实落差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饭野，向现实低头了……或许，低头也不止是他。

在看不到目标的时间里，一之乐才明白前辈那句‘努力维系’的深意何在。

“山本…光是凭着毅力训练还是远远不够的。”

一之乐认真地说，“虽然这话让我来说可能有些好笑…但是，排球也不是只讲蛮力的运动。学会去控制球路，而不是盲打一气…”

虎平时的训练都非常认真，体力耐力在一年级中还算不错，肌肉也有足够的爆发力，假以时日或许会成为音驹的力量型选手。但是…排球并不是倚靠蛮力的运动。

现在的音驹有了多面的进攻手…然而，单单依靠白鸟一个人也无法改变什么。

三年级的…错过了太多时间。天赋，努力，才能…所有点滴累积造就了现在的鸿沟。一之乐甚至不觉得他们能有抓住机会的希望。但是…一二年级不同。

他们还有希望。

或许在饭野看来，只会蛮干的虎恐怕什么都不懂，一个劲儿地就只会用力过猛而失误出界，毫无目的的努力…是在白白浪费机遇。

说不定他就是从虎身上看到了曾经那个天真的自己，所以才会对此耿耿于怀吧。

一之乐苦涩地猜测，说到底，他也不是饭野，无法知晓同级心里所想，这些话也只能点到为止。但是…他也想为音驹留下点什么。

他想到了饭野曾经苦练直线球的时日，稍微纠结了一下，悄悄对虎说：“饭野这个人…呃，他没办法拒绝牛肉汉堡。”

“哈……？”

看着虎不开窍的茫然表情，一之乐默念着‘这是为了音驹为了音驹为了音驹为了音驹…’。

“带着牛肉汉堡，向他讨教直线球的技巧。”一之乐神情凝重地拍拍虎的肩膀，一脸委以重任的模样，“扛起音驹未来，成为王牌扣球手，这个TOP1级别的超级机密任务，就交给你了！山本！”

虎…不明觉厉，但在前辈凝重的目光下，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任务…接受！”

一之乐离开部活室后，就只剩虎对着空白的墙壁发呆。依靠肌肉思考的少年并不擅长用脑思考，不论是国文还是数学，大脑都绝对地接触不良…

然而，只有排球…也只有在面对自己最爱的运动时，虎才能静下心去好好思索。

曾经的他也是跟随音驹豪强之名来到这所学校…但是，这不过是点燃那丝热爱的火星。

现在的他，满脑子只有如何变强、如何凭借自己的实力站到场上…除此之外，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再度分心。

‘该怎么做。’

虎冥思苦想。他的大脑在艰难的运转后彻底报废，抓耳挠腮地对着墙泄愤似地鬼叫一通后，他才堪堪注意到集合的时间。

‘糟糕、要迟到了！’来不及细想，他就手忙脚乱慌慌张张地冲出部活室。

但是——

“呜哇！”“嗷！”

行走的、不，是端着一箱功能性饮料负重前行的少女，就这么被精壮结的体育生毫不留情地撞到在地，而满载着瓶瓶罐罐的箱子，就这么狠狠地砸到虎的脚上，让他嗷地一声吃痛跳起。

“小心！”

——来不及了。

虎一脚踩上了滚落的饮料瓶，在潮湿地表的作用下失去了平衡，瞬息间，他的动作定格在又想捂脚又想维持平衡、又或是抓住什么的扭曲姿态，却毫无用处。

他张牙舞爪的努力徒劳无功，便狠狠地摔倒在地。本就不聪明的脑袋更是雪上加霜，遭受重击。

‘这箱子怎么会叫啊？’

他眼前一黑，彻底栽倒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众所周知原因最近在沉迷一些王国之泪…

当然也在写别的东西换换脑子（，）更新写多了就想换点别的。

对音驹前辈们的设定大多无凭无据。对于教练的话，考虑到直井作为老师应该上了大学再来，从时间上排布可能来音驹时间也不长，猫又教练进医院之后，音驹排球部应该也是有段时间没有教练和指导老师的。

不单单是因为没有特别出色的球员，指导的缺失，也是一部分让他们没落的原因吧。而本作里的列夫出现得太晚了，在最后一场比赛才登场，而且还是第一次接触排球，他之后又没有像夜久以及三年级一样基础雄厚的一传，再加上排球只会更高更快更强，对一传要求越来越高…总之，很可惜。

想要有所改变，所以有了白鸟。但改变也不是那么轻易的，毕竟大家也都是普通人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