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2日，晴

井闼山学院体育馆

不冷不热的天气，让福永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比起上一次来到体育馆时的紧张，这一次的音驹众人显然自在了很多。场馆里基本没什么熟悉的面孔，但每个人脸上都昂扬的同样的跃跃欲试。

大概是因为东京四个赛场，十二进一、选拔4强的比赛之一，看台两侧聚集了比上一次更多的观众。

福永看向看台，发现有不少家庭应援的人，老早就在给自己支持的选手呐喊鼓劲，一副胜利势在必得的模样，热血非常。他瞄向属于音驹的座位，惊得瞪大了眼睛——比起上一次稀稀拉拉三两成群的个人应援，此时的看台上聚集了不少拿着音驹小旗帜的人。

“哇…好多人。”

夜久感慨，“这些都是夏美组织的？”

在一个星期前，夏美不知从哪儿搞来了好几版宣传排球部的海报。在她的超强的行政能力和高人气的号召下，不少学校里的熟面孔，都自发前来加油鼓劲。

“说真的…夏美学姐难道一天有48小时吗？”

虎想到夏美忙着电台和朋友笑得灿烂的模样，有些敬佩地说，“明明看起来已经很忙了。”

“多线进程真可怕…”研磨压低了声音，小声嘟囔。

比起接受飞快的虎和一之乐，研磨总对散发着现充活力的经理有着本能的抵触。

这声嘟囔让听入耳白鸟眨了眨眼，想到了在图书馆时，梅野抱着一堆画稿匆匆的模样…他在人群中四下搜寻，看到了和教练身边说些什么夏美，在准备毛巾和水的梅野。

因为只准一位经理入场，有些事得提前准备好…不过对比而言，另一位经理的存在感十分低，反而没什么人在意。

“好想…打喷嚏。”

虎青着脸说。明明是第二轮试合，但不知为何他莫名地紧张起来。虽然还没他上场的机会，但他看起来比即将要上场的人还要紧张。一紧张他就忍不住开始打喷嚏，现在已经用完了所有的手纸。福永拍了拍他肩膀，贴心递过去一根香蕉。

“…现在吃香蕉也没什么用吧。”

“吃香蕉（バナナ），治鼻子（はなhana）…呼哧~”

“……”

感觉，好冷。

“看，是上一届的种子队。”

黑尾对白鸟说，他顺着黑尾的指尖看去：东体大附，日野，鸟伏见，千岁丘…他们都是上一届的十六强强队，此时已经先行入场，在选手区落座。

如果今天第一轮出线赛顺利，那么音驹将不可避免地和他们交手。其中东体大附甚至还有穿着统一校服的啦啦队以及旗帜，光是从势在必得的自信上，就甩开他人一截。相较而言第一轮预选出线的队伍…有些人也面露菜色，显得十分紧张。

气势上的强弱对比，在此时就已一览无余。

——这就是强者会有的自信啊。

尚且不用面对井闼山的侥幸，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不管出发点如何，任何走进这个场馆的选手，其目标和目的地始终只有一个：都是将过往累积的点滴训练，在这残酷而平等的赛场上，一一验证。

本田不由自主地想起前辈们“进入八强”的心愿，那是他们刚入学时，前辈们仰望的目标，这个愿望迄今为止依然留存在他心中，不远不近地观望着。

但是…

他看向自己的后辈们——热身、准备，在此之前早已如磨砺武器般磨砺着自己的身体，只为这一刻…不，是为每一个机会，而尽心尽力地准备着。在他们眼中，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本田都看不到‘到此为止’的想法，目标始终都在山巅。

‘吃下去的米饭，就会成为肌肉。’他在心里默念，‘而为此磨砺的肌肉，就是为了此刻。’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准备好继续走下去了。

井闼山作为体育强校，体育馆占地面积就十分广泛，仅仅是二号体育馆，就足够同时进行2场比赛。在男排A组第一轮比赛结束后，紧接着就是处于B组的音驹入场。

他们面对的是第一试合时出线的另一只队伍，小山台。在赛前时，教练就跟他们分析过对手的情报，而这写资料同样被梅野细致记在脑中。

哨声响起，小山台先手，比赛以极快的节奏展开。

‘1号主攻…啊，像海胆头的那个，力量型选手，擅长以大力跳发打开局面。’

看台上，梅野一眨不眨地盯着赛场。身在观众席上的人，能比赛场上的人看得更加清楚。

“嘁，一上来就盯着白鸟啊。”

在她身边，一个穿着休闲服的帅气男生不屑地嘁了一声。

‘…好、好凶。’

她讪讪地收回目光，紧张地看向场内——局面也如他所言：山台的发球一上场就盯住了白鸟，显然很清楚封锁音驹最强的进攻点。但夜久支援垫起，一传到位。

进攻和防御在瞬息之间调转立场，梅野想起这是他们在预选赛后训练的策略：在对方发球局时，后排的夜久会扩大自己的防守领域，以减少针对白鸟的拖拽，为他提供进攻的契机。

三浦的传球比起预选赛时干净很多，托球的同时山台的拦网紧跟，被本田佯攻跳起后，终由海后排发起位置差进攻，就算山台副攻再度起跳拦网，却被打手出界得分。

接着，是音驹的发球局。教练特地将白鸟放在了开场发球的位置上，想要得分的意图简单明了。梅野敏锐地察觉山台的气氛陡然变得更加紧绷。

在哨响后的呼吸内，他助跑、起跳，看似动作轻盈，却是记球速飞快的跳飘。仅仅眨眼间就飞入对场，‘好快、’山台自由人瞬息间本能地抬臂接球——但来不及调整姿态，偏移球路的球就随着擦着他手臂在界内落地。

音驹再度得分。

第二个发球，他在哨响之后迟迟未动。只是沉在屏息凝神的等待中，几秒也变得漫长，屏息凝神中、陷入僵持的专注仅有片刻松懈，

而他没有错失。

助跑、跃起、挥臂。

——左手、右手？球来得比思维更快。

转瞬即逝的左手跳飘故技重施，刻意盯山田自由人，令其慢了半拍地上手接球。

难接的左旋让球向着意外的方向弹飞、一传不到位，托的位置近网又低，二传进攻节奏被打乱，不得已下手垫球。

由饭野和本田双人盯球拦网跟上对方副攻，却被借手打出调整快球，球回到山台场地。

“我来！”

山台一传到位，前排副攻大声叫球，配合二传打前快，被错位传球给后场主攻，梯次快球。

音驹饭野本田一人拦网，软排擦着指尖弹起。

“One Touch！”饭野大喊。

“三浦！！”

夜久一传到位，本田和饭野跑前排快球，海后排快球得分。

音驹开局连续得分，看台上全是为音驹加油呐喊的声音，让山台的人难免焦躁起来。

白鸟的第三个发球，却紧跟着哨音结束就助跑击出，丝毫没有留给人反应的时间。迅捷的大力跳发，迫使山台主攻膝卧接球，力量比想象中的要轻，但角度刁钻。

一传半到位，软排弧线低而平，二传俯身低位托起，飞速奇快，托向4号位的副攻，平拉开甩开拦网，却是由后排慢一步的主攻加塞扣入中场。

音驹扑救不及。

山台发球局换人，新上场的家伙发型在梅野看来特别像个性的水母。

水母头的跳发，球速飞快、力量很强，目标是后排的白鸟，一传半到位，三浦跑动二传，由本田和饭野前排交叉，海加塞佯攻、却是由饭野借位置差扣下平拉开。

山台双人盯球拦网，紧跟着起跳一人半封死斜线，饭野顺着较矮的拦网打出了超手，突破封锁，却被山台自由人接起。

“我来！”

山台6号位副攻大声叫球，佯装短平快，中路拦网的本田本能地紧跟三浦双人拦网吸引，却由主攻在6号位超手大力扣球，后排的海一传补救，但软排的冲力未消、砰地一声旋飞。

夜久顾不上其他，紧咬着软排跑进后场、奋力一救，将它击回场中，宛若身形灵活的忍者。

“连起来！”他一边大喊、一边迅速回防。垫回场内的排球被白鸟垫起，进山台场内。

音驹被拉开的后排防守极为空虚。不可错失的时机，让山台副攻伸手截住机会球，向音驹场中扣下，却被迅速回防的夜久再一次鱼跃扑救垫起。

“三浦！”

“我来！”本田叫球。

一传半到位，三浦传球打出平快，由本田强攻，一人半拦网、后排上手防御，一传到位。山台二传后排快球，擦着饭野拦网的手掌落入后场，由夜久再一次扑球球起。

音驹自由人连救三球，最终在前排掩护，三浦越过本田，一个高远球托给后排梯次进攻的白鸟，用后排错开拦网的远扣，才结束这来回纠缠数次的一分。

无法落地的球，让每个观赛的攻手脸都绿了。

不知为何，梅野感觉场上的气氛从一开始就进入了难以言喻的紧张状态。就算在观众席上的纳威助喊声再怎么响亮，她就是一口大气都呼不出来。

‘排球…原来是这么紧张刺激的运动吗？’她想。

对于排球，梅野就是个新手，体育课上能接触到的排球，和为了比赛而日复一日刻苦训练的排球截然不同。她从没想象过单是扣球也能有轻盈或迅猛的感官之别，然而，就算是门外汉也能看出你来我往间的紧张。

在每一次攻防中，对上猫柔韧而极致的纠缠，一旦稍有松懈，就会被猫的利爪狠狠夺取一分。对观赛者来说都已是大气都不敢出，对场上的人来说…压力更是难以想象吧？

梅野情不自禁地握紧双手，她的视线紧紧地追随着那些飞翔的身姿，在惊叹的同时又升起羡慕和渴望。

像在羡慕那份自信，又像在羡慕那份紧密的维系。

随着白鸟轮替进入前排，音驹的进攻节奏陡然加快，像是灵巧柔韧的猫终于结束了对猎物的观察，露出獠牙和利爪开始狩猎，比分也渐渐拉开。

此时在音驹前场的是白鸟，饭野，和本田，后排则是海，夜久，三浦，近乎是进攻能力最强的轮次。

山台发球，被防反接回后，后排扑救接起了一个半到位的高球，二传跑助进攻，迫使山台主攻不得不前排扣入对角，而前排的本田顺利地接起了机会球——

‘音驹的一传、真烦…’

山台主攻在内心咒骂，不论如何都会被接起的排球，难缠到让人心态烦躁，但来不及让他喘息。

此刻…排球高高地在空中旋转。

敏锐的攻手紧盯着猫的动态。

左边。

副攻和接应交叉助跑起跳。

右边。

二传刚刚跑助到位，主将起身仍慢上一排。

本能地、下意识地…

‘一定会传给他。’这个念头操控着山台的拦网，先一步预判性地集成三人拦网，死死地封住右侧。

‘一定会托给接应。’

这个想法，在所有人脑中顺理成章地运行。能拦住不可能进攻的只有三人成型的拦网…

然而、但是…

排球以意料之外的曲线，擦着二传的指尖继续旋飞。

‘一传失误？…’

他们来不及细想。

皙白的指节轻轻托住了软排。

在所有人都不及应对时，呈现进攻姿态的白鸟却柔韧地扭转了身躯，修长的身体以难以预料的扭动微微后倾，手臂微弯，指腹轻托，几乎是同一时刻地将排球传给饭野。

——这个时机、这个节点。

面目狰狞的山台拦网眼睁睁地看着白毛接应配合着队友打出了漂亮的背飞，拦网来不及调整，成型的铁壁就这么被对方干净利落的直线球，擦着手缝夺走了最后一分。

音驹vs山台第一局，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