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到了成都，余栎刚走出火车站被胡飞扬一把熊抱住，甚至把他拔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圈。

“可想死爷爷了。”胡飞扬吧唧在余栎脸上亲了一口。

“你俩太恶心了，小心被人当同性恋。”袁菲菲站在旁边嫌弃地看着他俩说。

余栎把胡飞扬推开擦了擦沾着口水的脸，这个寒假胡飞扬和袁菲菲跑去电子厂打寒假工一直没回去，算来他们整半年没有见了，胡飞扬又壮实了很多。

“那怕啥，到处都是。”胡飞扬又一把搂上余栎的肩膀。

“都是啥？”余栎问。

“同性恋啊，我们学校一堆，我寝室就有一个。”他说完还拨弄两下余栎的头发。

余栎很刻意地把头扭开，怕不是老胡不知道自己搂着的也是一个。

不过他好像没在他学校发现有谁是同性恋，八成是他整天被压榨也没往那方面操心。

胡飞扬在外面开了个宾馆，他和余栎住，袁菲菲晚上回学校。

余栎跟着他们逛了大学吃了火锅看了熊猫，晚上和胡飞扬回到宾馆里。

胡飞扬躺在床上抽烟，余栎洗完澡出来，胡飞扬把嘴里的烟吐出来对余栎说：“你和瑶哥这半年都没联系啊？”

“没。”余栎坐在另一张床上，他很累了。

“唉，前几天我还给他说你要来成都找我，问他来不来，他嫌太远不愿过来，”胡飞扬把烟按灭，“感情淡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也别太怀念高中。”

余栎拿过手机，上面只有李乐萍问他在成都玩的怎么样，还有梁桥让他拍美女，林怿瑶没再给他发消息。

他在成都待了两天半，第三天下午坐火车回学校，临走前胡飞扬还给他说以后再找个时间一起去重庆再玩一圈，余栎说行。

“本来还想叫上你一起去北京找他俩呢，结果呢，我媳妇儿跟王灿也不怎么联系了，林怿瑶也是一两个月来个消息，我现在都懒得找他们，”胡飞扬搂着余栎，“感情是要经营的，让我热脸去贴冷屁股我是不干，你对我可不能跟对他那样，咱俩不能绝交。”

余栎拍了拍他已经有些凸起来的肚子：“我不会跟你绝交，咱俩没有感情纠葛。”

胡飞扬觉得这话听着别扭，想了一下：“合着你俩有感情纠葛？我操，你不会喜欢王灿吧！”

“你他妈有病，滚吧。”余栎在他屁股上抽了一巴掌，进站了。

他就带回去了一些特产，没带美女照片，梁桥抱怨他一天。

下半个学期余栎依旧在学生会干杂活，上课，睡觉，去操场跑步，还要被系里拉去做代码培训当比赛候补。

还拒绝了一个曾经给予他极大帮助后来想把他发展为男朋友的学姐，梁桥十分不理解，那位学姐，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单身女闺蜜，梁桥看上人家很久了。

“余栎，你过来，我跟你谈谈。”梁桥回到寝室撅着屁股想往余栎腿上坐。

余栎在他坐下前一秒把腿叉开了，于是梁桥的屁股就直戳凳子角，整个寝室都是梁桥的哀嚎。

“这下你也不用跟余栎谈了，你失去择偶权了。”曹晓东十分放肆地嘲笑捂着屁股蹲在地上的梁桥。

“放屁，闪一边子去，”梁桥拉了把凳子把曹晓东挤开坐在余栎对面，“我问你，你心里那人是不是没戏。”

“是。”余栎老实交代。

“那你不能一直停滞不前啊，你要睁眼看世界，花花世界美女如云，你只有走出去，才能把心打开，才能接纳别人。”

虽然梁桥说得花里胡哨，但是余栎觉得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他心里不可能只住着林怿瑶一个人，他迟早会把那个人压在箱底里，只是这才不到一年，他还不急。

不过他和学姐依旧不会有后续，性别不对，梁桥看上的女闺蜜不久之后也有了男朋友，梁桥就把这一切怪罪于余栎的冥顽不灵。

那一个学期过去他们寝室依旧单干。

六月底余栎也要期末的时候周元给他发微信说她要去北京了，她这次考的还不错，这年的高考题比去年要难，周元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

她还问余栎用不用替他去揍林怿瑶了，余栎笑了几声说不用。

‘不爱他了？’

‘快了’

大二刚开学余栎就被通知调到了校学生会，他之前一直是在系里面，任劳任怨当个部员，结果就是因为太任劳任怨被他们即将出去实习的部长推进了校里。

余栎一开始想谢谢他，过了两天就想谢他八辈祖宗。

所谓的校学生会就是干活，开会，开完会干活，干完活再开会。

而且他还是搞志愿服务的，每周四都得组织个活动去完成校里的指标，他就得舔着脸到处求人加入他们的活动，还得是无偿，不加学分不记名的那种。

比如迎接大一新生，全体学生会都得上，除此之外还要去拉人帮忙，拉人的任务就是余栎他们部门那几个部员的活。

“操，傻逼。”余栎满头大汗的瘫在椅子上。

“谁傻逼？”梁桥伸着头问他。

“会长。”

余栎刚顶着大太阳找人把几十张桌子在迎新的绿荫走廊摆好，学生会长就找他们说让一个小时之内每人带十个人过来对迎新流程。

“他妈迎总统吗，几百号人过来迎新。”一个部门的徐森跟他边走边骂。

“你们要迎新啊，接大一新生？”梁桥拽着凳子嘎嘣嘎嘣过来。

余栎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我们啊，”梁桥指指自己，“兄弟们永远站在你身后任你差遣。”

“你行吗？”余栎斜眼看他。

“你哪次薅不到人不是我们给你冲人头的啊！”

“你哪次点完名没跑？”

梁桥摆摆手叫余栎往事不要再提：“这次肯定不会跑，迎新哎，都是学妹我怎么可能跑。”

余栎想想也是，梁桥算是他们寝室唯一开化的一个。

一个小时之后余栎就带着浩浩荡荡十二个人去了绿荫走廊，剩下那堆人都是梁桥叫来的。

几十号人站在三十几度的室外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晚上余栎拿到统一迎新的荧光绿马甲给梁桥他们，他分到十点到十二点的班，两个小时换一次。

其实余栎的工作还算清闲，他只是负责给新生安排寝室和整理入学资料以及引导新生交费，至于扛行李带找宿舍这些活都是梁桥他们在干。

但是绿荫走廊的报道处也是乱成一团，有些是家长来报道的，说半天方言谁也听不懂，有些想住好宿舍软磨硬泡赖着不肯走，有的找不到地方急的直哭。

余栎刚跟一个非要把孩子塞进六人间把别人挤出来的家长吵完架，嗓子哑的说不出来话，那荧光绿的马甲里面的白色半截袖已经湿透了。

他拧开了一瓶水，桌子前又来了个人，张口就问：“学长，你是余乐吗？”

余栎抬起头，想纠正他的发音，结果猛地看到那张脸恍惚了一下。

或许是太阳透过绿荫走廊照在面前这个人身上的时候和他曾经喜欢过的场景太过相似，或许是面前这个人也白的像个小白脸似的让他猛然想起林怿瑶。

他仔细看了一秒，哦，不像，这个人有很宽的双眼皮，林怿瑶才没有。

“同学，我叫余栎，那个字念栎。”即便如此他还是放缓了声音。

“哦！音乐的乐对吧？”这位学弟依旧天真烂漫。

余栎觉得这就是智商的问题了。

他抬手拿过学弟的号码牌，想教他这个字怎么读，结果那号码牌上写着硕大的‘余乐’。

感情从源头那里就错了。

“这个他们写错了，加个木字旁，”他把号码牌放进抽屉里，接过那人的档案，“吴翎，数学系二班的是吧，你宿舍在西区十三号楼，有八人间和一张六人间，六人间是混住，你要哪个？”

“八人，跟同学住一块儿热闹。”吴翎笑着冲余栎说。

余栎抬头看了看他，这人还真是喜欢呲着牙笑。

他把所有东西都处理好交给吴翎，然后站起来喊后面刚扛完行李回来的梁桥。

“我说哥哥，你就不能给我安排个学妹吗？”梁桥跑过来抓着余栎没来得及喝的水就开始灌。

“没办法我这儿来的全是男的，你找那个发号码牌的人提意见。”

梁桥还当真去了，余栎在他身后喊一嗓子：“让他们把我名字写对！栎不是乐！”

他喊完又对吴翎说：“你跟他过去，他带你去宿舍。”

那天梁桥送完吴翎之后如愿接到了一个学妹，后来梁桥又带人家军训又每天买早餐发展成了长期师兄妹关系。

“你们等着，我绝对是咱们寝室最早脱单的。”梁桥在寝室里说。

不过他这个单脱了仨月也没脱掉，人家学妹就是不接受不拒绝，梁桥依旧备胎当的吱扭扭地转。

余栎再见到吴翎是在学校礼堂，他在布置礼堂的会场，大老远有个人一声‘乐哥’在礼堂里回荡。

他把麦克风关掉，抬头看着从门口朝他跑过来的吴翎。

“真是你啊，我就看着眼熟，”吴翎站在台下仰头看着余栎，“我们部长让我过来帮忙。”

他说完亮了亮自己的工作牌，数学系志服部。

倒霉孩子，又是个苦力，余栎心里想。

他给吴翎安排了个差事，本来还想再次纠正一下他那个字念‘栎’，但是吴翎的嘴跟个机关枪似的，乐哥乐哥叫个不停，大事小事都得问他一句。

他就作罢了，很久没人叫过他乐哥了。

吴翎说他的目标就是进校学生会，然后当部长，他们系里的部门太摆烂，他进去一个月连个会都没开过。

余栎看着手里的报告表：“咱们学校还有这么闲的志服部？”

那不行，得让他们忙起来。

结果他刚把数学系的情况反应上去，那个系里的志服部长就辞职了，那人是个老社恐，每次校会议都缩在后面，平日里不是学习就是比赛，加入学生会也只是当初为了混个积极分子，结果最后他们系里没人往这个部门进硬是把他推到了部长的位置上。

老部长辞职就得找新人顶上，副部长也不干，就自然落在了吴翎头上。

于是余栎隔三差五就能见到吴翎，跟在他屁股后面乐哥乐哥的叫。

秋季运动会余栎没报名参赛，现在大学里什么神人都有，他跑步已经拿不了第一了，大一参加了两个项目最好成绩才是第四，连个奖状都没。

他买了两根冰棍，给了吴翎一根，两个人坐在树荫下看着他们负责那片区域的选手扔铅球。

“你在杭州那么好的地方为什么要跑这儿上学？”余栎听吴翎说过年回杭州老家就问他。

“浙江高考也吓人得很啊，我分又不高，”吴翎把冰棒撕开又往余栎身边凑了凑，“我给我妈说是为了感受北方人文风情，其实是为了我高三的网恋对象，她就在这儿，跟你一级，结果我来找她谈了俩月就分了，这网恋和奔现一点都不一样。”

余栎舔舔嘴唇上的糖水，现在的年轻人为了爱情还真是豁得出去。

下午余栎值班结束和吴翎一起回宿舍，他在东区，吴翎在西区，他们出了操场大门就分开了。

余栎走到寝室门口发现上面没有挂锁，就上前直接推开门，一只脚刚进去，正对着梁桥那张惊恐的脸，余栎的视线往下移了一点，也惊恐了起来。

“我操你怎么不敲门啊！”

梁桥迅速把裤子穿上，然后把刚才抓着的手机往桌子上一丢跑去阳台洗手。

“你他妈就不会锁门吗？”余栎把门甩上，然后看了看，顺手把插销也插上了。

“我哪知道你回来这么早，”梁桥甩着手又走回来，“差点就被你给吓萎了。”

余栎回自己的座位，余光瞥见梁桥手机上那一动一动的人，他还以为是什么动作片，仔细看了一眼是梁桥那个学妹的视屏聊天。

“等会儿，你俩不会现在在打视频吧？”他往边上缩了一点。

“没有，以前的，我录屏。”梁桥把手机关上说。

“你真够恶心的。”余栎坐回到椅子上。

“这有什么恶心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解决生理需求谁没干过？”梁桥靠着他俩床中间的梯子对余栎说，“我就不信你没有。”

“我没有。”余栎说得很肯定。

他没看过，但是他想过，甚至在他的想象中好像每次都看不清林怿瑶的脸。

“试试，爽上加爽，”梁桥朝余栎背上拍了拍，拉开门出去，关上门又打开冒出个头，“记得锁门哟。”

余栎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喝了两口，没去插门，没打算这个时候干那事儿，他挪着鼠标想点林怿瑶的照片，结果曹晓东推门进来了，他手一抖又点开他吃饭时候看的蜡笔小新。

“真清闲。”曹晓东看着他的屏幕说。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这段时间天其实已经凉了，余栎还是按开床头电风扇的开关。

他听着电扇的嗡嗡声浑浑噩噩一直到凌晨所有人都上床了才感觉到了困意，他睡得很不踏实，做了个梦，梦见那个有着绿色玻璃的房子。

每次一到这里余栎就很烦躁，因为不是碰见死人就是他被困在里面出不去。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和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一样，破破烂烂的，这次不同的是林怿瑶在地上坐着，抬头看着他勾勾手叫他也坐下。

他们两个并排坐在一起说话，说得什么余栎也不知道，他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嘴唇在一动一动。

他这次清楚的看到了林怿瑶的脸，他很久没有看到那张脸了，那人还和上高中的时候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

余栎愣愣地看着，林怿瑶突然凑上来亲了他的嘴。

他以为他会拒绝，可是他没有，反而伸出手搂住了林怿瑶，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问他在干什么，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大概下午撞见梁桥那个画面刺激到他了，他现在觉得林怿瑶的体温是真实的，甚至他的手在林怿瑶身上的触感也是真实的。

他浑身都很难过，越难过就抱得越紧，再紧下去他就要勒死林怿瑶了，那个时候他才听清林怿瑶的脸埋在他脖子里一声一声叫着乐哥。

“余栎！”

余栎猛地睁开眼，一道强光照在他眼睛上。

“你做噩梦了？”梁桥趴在床尾拿手机照着他的脸，“你脸怎么这么红，妈的你不会做的是春梦吧？”

余栎抬起手挡着眼前的光坐起来，叫梁桥把灯关上。

他额头上都是汗，背上也湿了，他闭着眼把气喘匀，他甚至现在都还记得刚才那个感觉，留在他的皮肤上，和身体里。

他突然又觉得腿上猛地一痒，睁开眼看到梁桥贱嗖嗖的从自己床爬到他的床上，用手指头在蹭他的小腿。

“哎，有感觉了是吧？”梁桥的那张脸更贱了。

余栎踹了他一脚。

“我就给你说，你这个年纪，血气方刚，早点找个女朋友才是正事。”梁桥说完又爬回自己的床。

第二天他去操场值班的时候吴翎又大老远的朝他跑过来嘴里叫着乐哥，余栎站在那里核对人员名单，对完把名单给大一的志愿者，然后转身对吴翎说：“你以后别叫我乐哥了，那个字念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