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栎在上班的时候看着手机上三千块钱的转账，林怿瑶走了半个月了，没有消息说什么时候回来。
但凡人有这么个只掏钱不见人的室友睡觉都得笑醒。
但是余栎笑不出来，他打从第一天起就开始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他收了这个钱那个家就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了，林怿瑶再要住进来他连拒绝都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这钱你还是收了。”陆远坐在他旁边摸鱼。
余栎又把手机撂在桌子上，那两天绝对是喝酒喝大了伤到了脑子，他都想卷钱跑路了。
又过了半个月，已经六月多了，林怿瑶突然给他发消息。
‘乐哥，我回来了’
那时候余栎正在加班，他根本没有时间看手机，一直到晚上九点多要下班走了他才看到两个多小时前的消息。
他站在公司楼下给林怿瑶打电话：“你在哪儿？”
“在楼下，”电话里传来‘啪’的一声，“操，这蚊子糊我一身血。”
余栎放弃再走那一公里多去地铁站，直接打了个车，等他跑到楼下的时候看到林怿瑶坐在行李箱上仰着头看着他家窗户来来回回的晃。
还是那一个箱子，连件多余的行李都没有，林怿瑶在很认真地把他家当做旅馆。
“你就不会去找个凉快地方待着。”余栎走过去。
林怿瑶扭过头看着他：“外面挺舒服的。”
这几天杭州有风，很凉快。
余栎看着林怿瑶胳膊上那一联排的蚊子包，上面还有用指甲印上去那一道道痕迹。
“真够闲的。”
他说完就往公寓里走，林怿瑶从行李箱上跳下来，拉着他的箱子在后面跟着。
余栎听着轮子在地上哗啦啦的声音，感觉这次的箱子好像重了一点。
小白依旧蹲在门口迎接余栎下班，它的猫粮已经吃完了，等着余栎每次加班都会补偿给它的一个罐头。
余栎刚打开门林怿瑶的脑袋从后面冒出来，冲着它喊：“小白！”
一个月过去了，小白已经忘了这个人，撒腿就往卧室跑。
“你的猫跟你一样无情。”他把箱子提进来。
“你说走就走说来就来，还怪它无情。”余栎把门关上，他不想晚上睡觉喂蚊子。
“那我就不走了，”林怿瑶蹲下冲着小白拍拍手，“小白过来。”
“你......不走了？”余栎低头瞪大了眼磕磕巴巴说，“常住啊？”
“咱俩不是合租吗？”林怿瑶仰起头看着他。
早就说过不应该收他的钱。
小白还在卧室里警惕地看着外面蹲着的林怿瑶，余栎走过去从箱子里扒出来一个罐头，倒进小白的饭碗里，小白跟过去埋着头开始吃，更不搭理林怿瑶了。
余栎拉开床头的抽屉，里面还有一把钥匙，他租房的时候房东就给了两把，他以为第二把他永远不会用到。
他把那把钥匙攥在手里，到现在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违背他的本心。
卧室里一人一猫都不搭理林怿瑶，但是林怿瑶心态好，他一点也不尴尬，把他的箱子打开从最下面扒出两件衣服和毛巾，打算先去洗个澡。
余栎走出来，林怿瑶的行李箱里塞的很满，全部都是衣服，连那个装着相机的包也没了。
他在行李箱旁边蹲下问：“你的相机呢？”
“在我朋友那儿，过几天还得和他一起出去拍组照片。”林怿瑶说。
原来他在杭州还有别的朋友。
“那你怎么不干脆和他住？”
“他和他女朋友住，哪容得下我。”
女朋友，他都不知道林怿瑶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所以只能来投靠你了。”
余栎抬起头正对上林怿瑶的眼睛，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他一张脸瘫着连点表情都没有。
“行，同病相怜，”他点点头，装直男装的很在行，然后伸出手，“这个钥匙你先拿着用吧，省得天天在楼下等。”
“哇，”林怿瑶两眼放光拿起余栎手心里的钥匙，“乐哥你连钥匙都给我了，我还以为你会想办法把我赶走，就像高中那会儿......”
“一把年纪别提高中了。”他打断林怿瑶站起来。
小白吃饱了又晃着肚子过来，然后一头扎进林怿瑶的行李箱里打滚，漫天飞舞着猫毛。
余栎忘记提醒林怿瑶钻行李箱是它最喜欢的娱乐活动之一。
他又回卧室拿出来一个粘毛器丢进林怿瑶的行李箱里，对他说：“你的衣服挂最左边那个衣柜里吧。”
他的卧室有一联排的衣柜，余栎用不了那么多，很多柜子都是空的。
说完他就又穿上鞋打算下楼去买点东西回来吃，他晚上加班没有吃饭。
“你吃什么？”他问林怿瑶。
“跟你一样。”
余栎就到楼下买了两碗面，这里的面基本都不辣，很鲜，以前的林怿瑶应该会喜欢，现在喜不喜欢就不知道了。
他提着面上楼，林怿瑶还在浴室洗澡，小白依旧躺在行李箱里不出来，不过行李箱变空了。
他找了两个碗把面放进去，去卧室换衣服。
他合上自己的衣柜，又往旁边走了两步，然后轻轻拉开最左边的柜子。
林怿瑶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在里面挂着，猫毛也没了，他好像彻底变成了这间房子的一部分。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余栎把衣柜关上走出去。
林怿瑶和以前一样不喜欢吹头发，发梢没擦干的水珠顺着脖子流下来，这人也照样喜欢洗完澡穿着一件宽敞的老头儿背心。
余栎坐在坐垫上在面腾起的烟里看着林怿瑶松垮的领口，开口说：“你这背心穿多少年了？”
林怿瑶又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去年买的，我倒也没有那么穷。”
扯完那个领口就又宽了一圈，余栎算是知道这衣服为什么这么破了。
那天晚上余栎吃完饭洗个澡就去睡了，他第二天一早还要在上班前赶去公司调代码保证上班时系统正常运行，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为了给小白充足的活动空间他一般不关卧室门，今天特意把小白抱回去然后郑重地把门锁上。
感觉他的房间瞬间就小了一半。
他关上卧室的灯，看到门缝外面客厅的灯也关了，屋子里静悄悄的，不像多了一个人的样子。
林怿瑶好像很听话，真的就不打扰他。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闹钟就响了，余栎把手机按掉，十分钟后又响了，他睁开眼看着外面蒙蒙亮的天，他困得很，这天杀的工作他是一点也不想干了。
小白还在睡，他揉了揉小白的屁股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打算用十分钟洗漱然后去公司。
他走到门口发现卧室门是锁着的，为什么要锁？他带着起床气把门拉开哐当一声门把手撞在墙上，然后接着往外走。
等他一巴掌拍亮客厅的灯的时候才猛然发现沙发上还躺着一个人，林怿瑶正瞪着眼看着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的他。
“我......操......”余栎又把灯按上了。
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走回去穿衣服。
他还没有清醒的大脑没把林怿瑶住在他家的事加载进来，好在他的裸睡还没有裸到□□的地步。
等他穿好衣服出去林怿瑶躺在沙发上又闭上了眼睛，他也没再开灯，洗漱完就轻手轻脚地走了。
他又忙了一整天，这样饱和的状态已经持续很久了。
他们项目组又走了一个人，新进来一个领导还没毕业的侄子每天捅娄子，余栎过得生不如死，他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在今天那操蛋的检讨会上和领导吵了一架。
“你看见没领导脸都青了，”陆远扭头看着还被按在会议室的段绍诚又转过脸看看余栎，“你脸也青了。”
“有这一家傻逼组里人迟早跑完。”余栎跌坐进椅子里说。
“家族企业是这样的，你是不知道我上家公司里一半儿人都跟老板一个姓，”陆远把电脑关上又问余栎，“晚上出去喝点？”
余栎看着手机摇摇头，然后拿起包背在背上走出办公室说：“回家了。”
林怿瑶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就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他在家做。
余栎站在拥挤的电梯里，回过去一句‘刚下班’。
‘吃什么？还来得及’
‘肉’
他只能想到这一个字，具体吃什么肉他也想不来，他都不知道林怿瑶会做什么。
他家里的锅碗瓢盆和各种调料都很齐全，是余栎刚搬进这间公寓看着那被房东装修的十分精致的灶台一时兴起，买回来做了半个月的饭就又把它们塞进柜子里吃灰去了。
他到家打开门，小白没有过来迎接他，正对着林怿瑶手里的虾疯狂嚎叫。
“回来了。”
林怿瑶回头看他一眼然后把虾塞进小白嘴里，起身站在余栎面前把余栎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穿着老头背心的小白脸系着一个红色还带蕾丝花边的格子围裙，那围裙到大腿根甚至还把短裤遮住了。
诡异，太诡异。
林怿瑶把围裙解下来在余栎面前晃晃：“你这个口味可以的。”
先发制人是吧，余栎把包丢在沙发上：“这是我买锅送的，我没用过。”
“买锅送的，”林怿瑶甚至还把它挂在了墙上，红色的围裙白色的墙，“还挺情趣。”
所以它一直被余栎塞在橱柜的角落里。
小白吃完林怿瑶塞给它的虾又溜到小桌子上从盘子里叼了一只，看余栎要揍它就扭着屁股跑回卧室去了。
余栎在座垫上坐下来，林怿瑶把碗和筷子递给他。
桌子上四盘菜摆的满满当当，全是肉，除了那盘白灼虾剩下的都很辣。
“还行吗？”
“很行。”
余栎表示认可，和余自强的手艺有的一拼。
小白又溜达过来了，余栎不准它再吃，这家伙需要减肥。
林怿瑶捏捏小白的肚子，然后抱起来把它关进了卧室。
他回来的时候余栎还在闷着头吃饭，余栎吃着吃着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舔了舔自己油亮的嘴问林怿瑶看什么。
“你是不是比上次见面瘦了？”
余栎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好像是的，他一忙起来就不怎么吃饭。
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
“好像比高中时候还瘦，”林怿瑶只是抓了一下就松开了，然后看着自己的手说，“还是我手长长了？”
手腕很烫，余栎扒了两口饭，鼓着腮帮子说：“比那时候重。”
“那是你长高了，”林怿瑶摸摸自己头顶，“我毕业之后就没再长，全到你头上了。”
余栎闷声点了点头，他实在不想提起高中的话题，他还是很怕这个话题突然就跳到了他们拍毕业照那天。
那天吃完饭余栎刷的碗，林怿瑶靠在一旁啃苹果，顺便问余栎明天想吃什么。
“总不能天天都吃肉吧，明天加个素的。”林怿瑶说。
“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余栎问他。
“大学，寒暑假不回家就在外面租个房子，生活所迫，那时候我们给别人拍照基本都是没什么钱的学生，挣不了多少，掏了房租之后没多少钱在外面吃饭了。”林怿瑶咬了口苹果说。
余栎把水龙头关上，擦了擦手，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点开一张图说：“这张是你拍的吗？”
林怿瑶送到嘴边的苹果又放下了，他笑着指着下面的一行字说：“这儿写着摄影师，不是我。”
余栎看着那一行灰色的字，把手机关上：“不是就不是吧。”
“你觉得是我啊？”
“别人闲的没事拍我干什么？”
“你长得好啊。”
“你说得对。”余栎非常肯定地说，然后转身去卧室找衣服洗澡。
“好吧是我拍的。”林怿瑶在他身后说。
余栎拿着衣服走过来，站在门口问他：“你那个时候真的在杭州？”
“嗯，”林怿瑶点点头，“我跟我师父来参加个比赛，主办方让我们帮忙拍个照，我也没想到会正好碰到你。”
他把自己的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相册里还有好几张。
“我就说你很适合这个颜色。”
“那个‘L’是你吗？”余栎不在乎什么颜色，看着林怿瑶的眼睛问。
“是。”林怿瑶说。
“什么意思？”
“就是林的第一个字母。”
余栎站在花洒下，水冲着他的脸，想来确实只是那个意思。
他洗完澡出来正站在餐台边喝水，身后突然‘啪嗒’一声，小白又在扒他书架上的收纳箱。
他放在最下层的箱子被小白踩倒了，东西洒一地，那只胖猫站在书架顶上悠哉地舔着爪子。
那个箱子里有他的发带，正好掉在沙发旁边，林怿瑶放下手里的手机弯下腰给他捡了起来。
余栎看在眼里，反正林怿瑶也知道他跑步带着它，也知道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丢掉。
捡就捡吧，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那个朋友买了和一你样的发带吗？”
林怿瑶拿着发带又坐回沙发上，这东西到现在还是很新，余栎大概不常用。
杯子里的水停在余栎嘴边，他把杯子放在大理石的餐台上磕出清脆的一声响，他看向林怿瑶。
林怿瑶就仰起头对他说：“我那天就在他后面，你没看到我。”
余栎不信，如果林怿瑶真的在吴翎身后他不可能忽略掉他只看到吴翎。
他才不承认。
“那我要怎么补偿你？”他走过去站在沙发边低头看着林怿瑶。
“肉偿吧。”
“说人话。”
“下周末出去帮我干活。”
“行，”余栎点点头，“所以你当时到底在哪儿？”
“在后面蹲着。”林怿瑶咧开嘴笑。
在吴翎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蹲着整理他师父扔了一地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