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车，一辆都没有，他们甚至沿着马路走了二里地也打不到一辆车。

地铁口是锁着的，也是，凌晨一两点谁家还跑地铁，只是这街上一点也不冷清，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好像那个百鬼夜行。

“还走啊？再走走回家了。”林怿瑶说。

屁话，走回家还得几十公里。

余栎看着打车软件的排队，再有二十个人就轮到他了。

那他妈可是二十个人，他得排到天亮。

“栎哥！栎哥！”

突然一个庞大的人影飞扑到他身上，吴翎搂着他晃：“怎么在这儿也能碰到你，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吴翎说完左右看看：“你跟我姐来的吗？”

林怿瑶站在一旁：“你是没看到旁边站的是我吗兄弟。”

吴翎看着林怿瑶，眼熟，但不记得。

“你没跟我姐来啊？”吴翎把余栎松开，“跨年你不和我姐一起跟个男的来这儿干什么。”

余栎拽拽自己被扒拉松的衣服：“你姐不爱凑热闹。”

这话吴翎信，吴念总说他是个中二的傻逼什么热闹都喜欢凑。

“你打到车了吗？”余栎问吴翎。

“没啊，我不打车，我有地方睡。”吴翎指指后面。

余栎一转头，好家伙，酒店。

“豆豆还在上面呢，非要吃炸排骨。”吴翎抬起手，手里挂着一串塑料袋。

吴翎走了，再不走排骨都凉了，他走之前叫余栎记得多约他姐出去吃饭，省得她天天在家跟老爹爹吵架。

等吴翎进了酒店门之后林怿瑶贴在余栎背上，在他耳边嘟囔着说：“乐哥，你小舅子有地方住，我都没有。”

余栎看着这酒店大门，听林怿瑶在耳边哼唧。

“我们也去吧，走吧，反正也打不到车。”

深夜很容易让人犯错，比如林怿瑶哼唧了两声余栎就抬腿跟他走进去了。

这个时间酒店里的房间几乎都是满的，前台问他们要什么房型，林怿瑶看看余栎，然后对他说：“大床吧。”

人家早就见怪不怪了，要走他们两个的身份证，还回来的时候多了一张房卡。

其实不是什么高级的酒店，凑合有个地方能睡觉，余栎洗完澡坐在床上，他不喜欢穿秋裤，又不能穿着裤子睡，所以他现在两条腿光着坐在被窝里。

他脑子发懵，这多尴尬啊。

他靠在床头上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操？就算不是什么高级酒店但是大几百的房间也不该隔音这么差吧，刚进来有人说话还感觉不到什么，屋里一安静下来就能听到隔壁的声音，还不是隐约模糊的，是十分的清晰。

隔壁的情侣玩的过于欢乐了。

余栎把背离开床头，好了点，不过还能听到，余栎垂下头捂着脸。

“你怎么了？”林怿瑶爬到床上。

余栎把脸从手里抬起来，伸手指指墙，林怿瑶趴过去听了一下：“我操。”

他听见一句更刺激的。

过了一会儿声音停了，余栎躺下盖好被子，睡吧，睡着了就听不见了，他对他的入睡速度一向有信心。

结果他眼睛刚闭上那声就又起来了，好像丝毫不在乎隔壁有没有人。

他又在黑暗的房间里把眼睁开，敲墙能有用吗？

“乐哥，难受吗？”

余栎听到林怿瑶问他，是指哪难受？耳朵难受还是精神难受还是别的什么？

他没忍住往后缩了一下，可是他觉得林怿瑶好像离他更近了一点，就侧过脸看着他：“干什么？”

“亲一下？”

余栎没回话，林怿瑶在他嘴角啄了一下，也没躲开，那就是不反对，林怿瑶过去吻住余栎的嘴唇。

隔壁的声音太过于暧昧，林怿瑶捧着余栎的脸在他嘴唇上亲着咬着，时而在他脸上和下巴吻两下，余栎的手本来很规矩的放在身侧，可是他心跳得厉害，脑子里全是‘咚咚咚咚’的声音，他就抬起手搂住林怿瑶。

他什么时候这么接过吻啊，上上一次碰到嘴唇就分开了，上一次他喝多记不清了，余栎觉得有点喘不上气，他把脖子扬起来想呼吸的更顺畅一点，林怿瑶又去亲他的脖子。

他的手搭在林怿瑶背上，手指紧张的有点发麻。

“来吗？”林怿瑶问他。

“不来。”他毫不犹豫地说。

林怿瑶就压在他身上继续吻着他，隐约听着隔壁的人缱绻地说：“老公我好爱你。”

林怿瑶抬头看着那面墙，笑笑又低头对余栎说：“你要不也叫我一声吧。”

“叫什么？”余栎躺在下面,眼里含着那从窗帘缝里透进来有点暗淡的光。

“老公，或者男朋友，都行，你选，”林怿瑶轻轻地说，可是他没听到余栎的反应，就撇撇嘴说道，“要不你叫我老婆，我也可以。”

余栎眼睛垂了下去，林怿瑶压在他身上领子已经被他扯开了，他又给拽了回去。

“不了吧。”他说。

“怎么了？叫一声而已，咱俩现在这样你得对我负责啊。”

余栎已经被他压的浑身难受，他掩饰着自己的无措撇过头笑了一声：“我还得对你负责？”

“你不想负责？渣男，”林怿瑶有些不情愿，“那咱俩这样跟段绍诚有什么区别？”

余栎抓着林怿瑶的手腕从衣服里拉出来，林怿瑶从他身上下去了，他松了口气。

“你是不想跟我做还是不想跟我在一起啊？”林怿瑶坐起来，靠在床头上问他。

余栎看着天花板，这么算起来他好像比段绍诚还人渣，段绍诚骗人上床至少还会谈谈以后。

“就一定要在一起才能做是吗？”他这话的声音很小，可偏偏隔壁又静下来了。

他说完就把眼睛闭上，能不能收回来，太傻逼了。

他以为他和林怿瑶已经默契的达到了一个平衡，只要他俩谁都别提以后那就过一天算一天，真过不下去了拍拍屁股走就好了。

我操，那不是和陈清说的一样？那人果然很会看人，他就是这样的人。

“余栎，你是不是还想着哪天咱俩分开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是吧？”林怿瑶俯下身看着他，不再同往常那样下一秒就能张嘴接上一句圆滑的话。

余栎点了点头，他是这么想的，保全他们最后的朋友关系。

“你觉得咱俩现在真的分开了还能再见吗？”林怿瑶在黑暗里紧紧盯着他，不让他逃开自己的眼睛，“我不需要你留那一线，我给你上，你来吗？”

余栎觉得眼角有东西掉下来了，他抬起胳膊挡着，他不想被看到。

隔壁的人又开始叫了。

“操！别他妈嚎了！”林怿瑶一拳垂在墙上。

真的静了，隔壁也是，他们也是。

墙后面没有声音再响起来，林怿瑶又靠回床头：“你起码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不然我连怎么做都不知道。”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在一起啊？”余栎的声音有些沙哑。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喜欢我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一个称呼而已对你来讲就那么难吗？”

“那不是一个称呼的事，”余栎说，“我跟你在一起我就要去思考我和你两个人的人生，现在能怎么样以后会怎么样又要面对什么，一个人的生活和两个人完全不一样。”

“那你跟别人在一起就不用思考了？还是说将来打算去结婚这样就不用思考了？”

“所以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我也不会结婚。”

“自己过一辈子？”

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你能自己过一辈子也没想过把我加进你的人生里，”林怿瑶说着说着笑了一声，“所以我对你来说是个什么？仅供喜欢的摆设，在那儿让你高兴就行了别想企图去参与你的未来，是这么个意思吗？”

好像是这么个意思，余栎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把声音咽下去，这么看来他是个很自私的人。

“你以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我以为这段时间我对你来讲已经不一样了，”林怿瑶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没什么起伏了，“那你昨天还在生什么气？”

“我也以为不一样，”余栎说，但是他一想到有个人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参与在他的人生里就觉得很麻烦，他的胳膊还搭在眼睛上，“你再让我想想吧。”

“你想吧。”林怿瑶说完躺下去翻个身背对着他。

过了很久，余栎不知道林怿瑶睡着了没，屋子里静的吓人。

他翻了个身，也背了过去，就好像以前他们每一次睡在一张床上那样，不包括昨天。

“余栎。”

身后传来林怿瑶的声音，余栎又把眼睛睁开。

“嗯。”

“如果高中的时候说喜欢我的是你，你觉得我们会在一起吗？”林怿瑶问他。

“这种假设没有意义，”他说，“毕业的时候你知道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也没有来找过我啊。”

那些年他在干什么？在上学，在和冯万锦吵架，在找自己想过的生活，后来生活找到了，才开始找喜欢的人。

确实没有意义，林怿瑶把眼闭上，他俩之间差的不是高中错过的那些年，他们都在按照自己计划过日子，只是他的计划里有余栎，余栎的计划里没有他。

“睡吧，晚安。”他说。

余栎不知道自己多晚才睡着，也可能根本没睡着，他听到身边有响动，侧过脸看到林怿瑶起来了。

窗帘外面是亮的，看来已经早上了。

林怿瑶穿好衣服站起来拿起手机，他知道余栎醒了。

“师哥叫我过去帮个忙，你起来了就退房回去吧。”他说。

余栎嗯了一声，然后就看林怿瑶去打开水龙头洗了个脸，然后就走了。

到底是去帮忙还是去哪里他也不知道，他也没什么资格问。

余栎翻了个身平躺着，不想回家，即使家里没有林怿瑶，他总觉得那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家了。

就是会这样，他自己一个人的，那就只属于他自己，不会多一点不会少一点，不会期望也不会失落，只用每天等着太阳升起再落下，可是一旦变成两个人但凡少了一点心里就会止不住的难受，开始想他们的未来，他们的以后，以后还会再爱吗？会吵架吗？会被家里人发现吗？会爱上别人吗？会把所有曾经珍视的记忆都消磨完吗？为什么人要变成这样。

他又睡着了，身边没有人他依旧睡得很艰难，再睁开眼只过去了两个小时，他从床上坐起来，还是回家吧，小白还要吃饭。

地铁已经开了，这个酒店对面就是地铁口，早上的地铁还有空位，不过余栎也没坐，他躺的浑身难受。

他上楼打开家里的门，准备好一张笑脸准备叫一晚上没见的小白，结果开门的一瞬间小白就蹿得不见身影，他看着自己的房间，桌子上丢着没吃完的外卖，还有一个他平时吃饭的碗，碗里乘着水，里面泡着烟灰和烟头。

他的房间里满是呛人的烟味儿，沈波在他的电脑椅里坐着，呼噜打的震天响，沈龙在他的床上躺着，缩成一团，窗户没有关，卧室里很冷。

余栎在卫生间的洗衣机下面找到小白，他把小白抱出来，拍了拍电脑椅里的沈波。

“呀，你回来啦。”沈波睁开眼，露出一口黄牙冲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