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汜天之地……有人来访？”
光亮穿过窗台折射到房间内，散出明亮的光晕，时焉揉了揉眼睛，微微仰头看向推门而入的辛何。
辛何走近，随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轻笑着说道：“睡迷糊了吧…小时焉。”
“除了前几日乘黄来过，还有谁闲得往荒芜的汜天之地跑？”
辛何垂下眸子瞥向他，掩住眼底的情绪，左手蜷在背后微微发抖，他捏了个诀，“今日我出去一趟。”
“……哪里？”
“怎么？我还未出门，小时焉便舍不得了？”，辛何俯下身，勾起嘴角，直勾勾地盯着时焉浅棕色的漂亮眼睛，带着刚睡醒的迷惘。
猝不及防的靠近令时焉怔了一下，然后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抿着嘴闷闷地开口道：“…快走……”
辛何好笑地捏了捏他发红的耳垂，“看好家，回来给你捎甜果子，酸的蟠桃可不能再给小时焉吃了。”
原来辛何知道自己说果子甜是骗他的……
怪不得那日到最后酸果子被辛何忽悠走了，从头到尾他就咬了一口……
时焉轻轻扯了扯嘴角，耐不住的喜悦从眼底泛了出来，流淌向那抹灰色的身影。
*
“师父，你终于来了？”
乘黄双目含着贪婪地盯着朝他走来的灰色身影，来人嘴角紧绷着，眉间轻蹙，浅灰色眸子满号怒意，手里捏着诀，指尖流淌着浑厚仙力。
就算是生气，也别有一番滋味……
“是你？”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异常肯定。乘黄目不转晴地看着辛何，“师父只消将魔物交出，仙帝自然不会怪罪。”
“想来师父只是觉得他身世可怜……”
辛何随手一挥，一记禁言诀封到了乘黄的嘴上，一记定身诀将乘黄定在了原地，他散去了掌心的仙力，顶着乘黄不解的眼神，疾步走上前。
“嘭——”
辛何右手攥紧成拳，直接将乘黄打倒在地，他冷笑了一声，顺势俯下身去，浅灰的眸子盛满戾气，紧接着几拳不减力气，挥在了乘黄的脸上。
不消片刻，乘黄便鼻青脸肿，灰尘与血迹揉杂的污渍粘在脸上，他满眼的不可思议。
不就是个小魔物?辛何居然为了一个玩物，打了自己？
凭什么？凭什么他时焉就可以得到辛何的青睐，自己就不行？
凭什么辛何给汜天之地加了禁制从头到尾维护时焉还将自己拒之门外？
乘黄眼底的嫉妒疯狂生长，慢慢地化为了浓浓的恨意，他传音给辛何道：“昨日应龙去了汜天之地，奉仙帝之命诛魔，师父你干了什么？”
“你堂堂战神，为了包庇他，将应龙打至重伤。”
“整个仙界都知道战神辛何，窝藏了一只魔！”
“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今也敢私下妄言战！”
“不过一只魔，师父想养，随便哪座山捉一只灵物便是……”
乘黄以为他会在意战神.的.名声，就此收手，哪成想辛何听了之后突兀地笑出了声。
他瞧着辛何眼中的冷意，以及渐渐漫上来的杀气，忽然明白了什么——战神.的.名头从来不是什么虚封的，都是辛何从魔堆里真刀真枪拼死打出来的……
乘黄霎时运转周身仙力，试图冲破辛何下的定身诀，一张本就不雅的脸憋得更红了。
辛何略冷的指尖，揩去他嘴角未干的血迹，捻了捻，仙力绕上那抹红，嫌脏似的直接化为虚无，他轻启双唇道：“你也知我昨日将应龙重伤……”
“焉不能灭你？”
乘黄倏地瞪大双眼，仙力上涌将禁言诀破了开，他急忙地说道：“你不能杀我！”
“对……仙册有记载，你不可能直接泯灭我的存在！”
“……但时焉他是魔，他本就该死，你留不住！”
“你还能反了仙帝不成？！”
“啊！”，持续的惨叫从乘黄的口中呼出，他布满伤痕的脸上瞬间落下冷汗，眼睛充血。
辛何勾了勾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他的掌心流转着仙力，连对方人都没碰。
似乎觉得给个痛快太便宜他，乘黄的仙骨被辛何的仙力一寸一寸地抽出。
片刻后，辛何瞧着穷中泛白光的仙骨，地上瘫软喘着粗气的乘黄，随手一挥——仙骨碎成了粉末。
辛何心情不错地蹲在乘黄面前，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一丝仙力顺着指尖进到了他的身体里。
“仙册算什么东西？”
那丝仙力顺着乘黄的经脉，一点点地碎了他的仙根，化了他的仙力，令他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个凡物。
“哈哈哈，辛何！你就算杀了我也保不住时焉！”
“算一算时间，你再也见不……”
乘黄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被那丝仙力直接捏碎成了粉末，整个人消散在了世间。
辛何“啧”了声，嫌弃地在周身加了禁制，直到尘归尘、土归土，才轻挑了下眉，慢悠悠地散了仙力。
“你看看，但凡好好说话……”
——也一样会死，没差。
*
“小时焉，我听说摇光……景色不错。”
辛何搓了搓手，将热了的掌心轻轻贴上时焉的脸颊，扯着嘴角开心地笑了笑，商量般地说着。
似是觉得这个理由有些不动人，他想了想又随口扯了个道：“汜天之地太荒了，每次来回还要好久，摇光多近，打完架就能回来看小时焉了！”
时焉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展开。
辛何被他看得心虚得不行，他揉了揉鼻尖，幅度大地扯起嘴角，讨好地笑了笑，掌心拽着时焉的手摇了摇。
时焉被他闹得没有办法，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
有辛何的地方，无论哪里他都去。
“搬家咯！”
辛何一把将人抱了起来，令时焉脚不沾地原地转了一圈，继而将头埋到他的肩膀上，掩住眼底不舍的情绪，那些回忆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
“他可以不死……”
“我要的不只是他不死。”，辛何直视对方，语气强硬。
“那你要什么？”
“我要仙帝你的金口诺——时焉除非自然寿终，不死不灭不伤。”
仙帝沉沉地盯着辛何，略施威压想在气势上压住他，然而辛何只是运转仙力艰难地抵抗，表面上还维系着云淡风轻。
“汜天之地的禁制可能费点力气，但是他，本帝一只手就能捏碎……”
辛何勾起嘴角笑了笑，点了点头似乎表示同意，但随后又道：“那我呢？”
仙帝目光紧紧地追着辛何，沉默地思索了起来——辛何在威胁他。
仙界如今正值建设，各地都有魔物流窜，摇光的结界并没有完善。
换言之，仙界还需要战神辛何。
如果自己跟辛何大打出手，费得劲可不是一早半点，届时魔物侵扰。
“你怎么保证不会为了他叛逃魔族？”
“要去早去了，仙帝你知道我对当老大没兴趣。”，辛何颇吊儿郎当地说道。
仙帝想了片刻，轻吐道：“整个仙界已然知道你私藏魔物……”
辛何挑了下眉，知道对方已经同意了，唇瓣相碰，打断他道：“他去摇光，我去雷泽。”
时焉去仙魔交界摇光，可以说成魔物未曾害人，仙帝仁德遣回魔族。
而他去雷泽受刑，不仅能给整个仙界一个交代，也能令仙帝打消疑虑还赚了个赏罚分明的名声。
仙帝目光晦暗地盯着他，“雷泽……”
原身是三珠树的辛何最惧雷刑。
一开始发掘了这么个人才，是仙界之福，慢慢地，辛何越来越强大，他想赏仙泽福地赏些仙果灵物，都被辛何各种拒绝。
而如今为了一只魔……他越发看不懂辛何想要什么。辛何如果真的反了势弱的仙界了呢？
那不如就让他在雷泽，直到仙界不需要战神.的.名头。
仙帝眯了眯眼，佯装不舍地开口道：“你去了雷泽，仙界可少了……”
辛何才不听他扯这些弯弯绕统，摆了摆手不甚尊敬地提醒道：“金口诺。”
仙帝：“……”
“时焉自然除非寿终，不死不灭不伤。”
“辛何？”
时焉关切的声音，将辛何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才发觉自己眼角湿漉漉的，穿透了时焉肩膀上的衣料。
辛何难得有些脸红，他直起身偏过头，故意不看时焉，顺势而言，“我这是…喜极而泣。”
“辛何。”
时焉淡淡地开口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一下子揪住了辛何的心，反复揉捏，皱巴巴地缩在一起，不疼但酸。
“我去摇光……那你呢？”
辛何怔了一下，随即暗自苦笑了下。怎么办？小家伙太聪明了，无论他怎么伪装，在时焉面前基本上是个小透明。
时焉随便地扫他一眼，就知道是真是假。他有点后悔之前频繁地逗小家伙了。
“小时焉，其实没什么，就随随便便去领个罚……”
时焉点了点头，问道：“北海？”
“哎呀，真没什么……”
时焉“嗯”一声，继续道：“炎火？”
“小时焉……”
时焉了然地直直看向他，肯定道：“那就是雷泽。”
辛何不吭声了，也强笑不出来了，他微启唇瓣，又紧紧抿着，反复几次只发出了几个单音。
时焉浅浅地笑了，一时将辛何都看呆了。浅棕的漂亮眸子泛着小光，薄红的唇轻轻勾起一个细微的角度，扯出嘴角旁的梨涡。
“…为了我？”
辛何难以想象，有一天从时焉嘴中吐出的三个字，能直接让他耳根子红透，不仅是羞得，还仿佛被砸到了心上。
时焉瞧着他呆愣的模样，收了笑，转而冷冷地看向他，讽刺道：“战神自己都不爱惜身子，我一只小小魔物，有什么资格关心？”
辛何被时焉的变脸一下子砸在了原地，等他反应过来时，时焉已经转身漫步走了，他眼睛涩涩的，有点张不开口。
他突然有些怕，时焉真的不埋他、不要他了。
“等等我，好不好？”
又是这样，卑微祈求的语气，一句话令时焉停了脚步，顿在原地。
辛何说自己底气不足，他又何尝不是？
明明给了他时焉一切，他怎么舍得辛何求自己，哪怕卑微一分？
时焉紧紧抿着嘴唇，心中酸涩难耐，但他还是沙哑地开口，给不爱惜身体的辛何一个教训，嘴硬道：“谁要等你……”
还未等辛何求情撒娇耍泼，时焉便舍不得了，他闭了闭眼，耳根子泛红，轻轻张口道：“时焉等你。”
永远永远、朝朝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