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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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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

牢狱里的水滴声在这片寂静声中无限放大,铁链没有响声,被囚禁的卢十一早已没了力气挣扎,身上被抽打出的伤痕还未结痂,血流不止,疼痛缩于其中,却无法呐喊。

俄顷,脚步声响起,在这座牢狱中格外明显,卢十一听见动静,慌忙抬起头来四处张望,还以为是行刑的人又来了,赶忙缩在墙角抱住自己。

他被打怕了,连声都不敢出,毕竟那鞭子又长又粗,比那柳条戒尺还疼,何况人家上了年纪了,经验老道,也知道怎么打会让人痛不欲生却又无法死去,卢十一领会到了这一番,本想干脆利索一点,拿起那鞭子勒住脖子自尽,可惜没等他拿起就被抽了一顿,随后就换了板子打,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牢房门被打开,那狱卒还弯腰笑着奉承着什么,就被止住。卢十一透过眼前的发丝瞧是谁,却见狱卒退下,身边的人直径向自己走了过来,离着只有一步远时,那人居高临下看着他道:“十一爷,好久不见。”

卢十一一惊,赶忙拨开发丝抬眼望去,随后心喜道:“王子珺!果然是你!哈哈哈,天不负我!你是来带我走的对不对?对不对!”

“在下哪有这个本事带十一爷走啊。”王琛冷声道,“十一爷自己犯了重罪,难逃其责,如今还能留一条命就算不错的了,为了在下脖子上的东西,也不敢真的带你出去啊。”

卢十一的笑脸渐渐僵住,踉跄爬了过去想要抓住王琛衣袍,却见王琛向后退了几步,灯光映衬下,那张俊秀的脸庞显得更加冷白。

“王子珺,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去做了!我没有把账给贺涵昀,而是给了杜氏!他们自己愚蠢,现在也下了水,怎么,怎么还有卢氏的事呢!”卢十一惊慌道,“我知道我有罪,可是这账分明就不是……”

“十一爷,该醒了。”王琛打断卢十一的话,“何月之应该跟你说过,圣上压根就不在意账本,他只要个结果,就算没有这账,旧士族也挽救不回先前繁华。现在朝野上下,出身旧士族的官员已经受到排挤,反之新士族,则是步步高升。”

“圣上治了杜氏的罪,但仅仅只是口头上的,都传杜氏衰微,连杜氏子弟都惶恐不已,但事实摆在眼前,杜氏依旧享受着无边荣宠,只是他们自己不自知罢了,不然那杜移舟,怎么可能还在吏部任职呢?”王琛面不改色,“圣上可以不追责,因为他们是新士族,可以犯错,但旧士族不行,因为从太.宗开始,就已经有了矛盾冲突。”

“无论是国政或是经济上,旧士族的威望极大,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它们的运行,旧士族所拥有的权势已经可以与皇族抗争,他们已经威胁到了李氏江山,所以才要打压各族势力。”王琛俯下身来看着卢十一,神色发寒令卢十一微微发抖,“你知道为什么一定是账本而不是其他的东西吗?因为在国政上,勾结党派者甚多,且都以旧士族为主,干谒之下,也是旧士族在操控朝野,皇族根本没法从中切入。旧士族已经根深蒂固,既然国政不行,换一个不就好了?”

卢十一瞳孔紧缩,像是看着一匹深夜中的狼一样看着王琛,冷汗只留,连背部的疼都忘了。

“经济上还没有像国政一样无从下手,毕竟最大供应可不是旧士族。”王琛眸中深沉,“账本,就是斩断旧士族的第一把刀。”

“不可能!不可能……”卢十一颤抖着身躯,“怎么会……杜氏,杜氏不也……”

“十一爷,我说过了,杜氏暂且败不了,还是多考虑考虑世家吧。”王琛站起身来,转身要走,卢氏却还想着抓住他的衣角问个清楚,身上的疼痛交加,卢十一不由得喘息。

“王子珺!那杜移舟到底给了你什么你这么帮着杜氏!啊?!”卢十一瞪着王琛的背影咬牙切齿,“王子珺!你也逃不掉!别以为你帮着新士族圣上就会放过你!太原,太原王氏也保不住了,你就是在找死!王子珺!”

王琛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地上的卢十一,没有说什么,随后就回过头去,离开了牢狱。

疯疯癫癫的笑声又传出来,王琛侧过头发现是一个发疯的老头,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看着口型像是在说“女鬼”二字。

王琛没有理会,提着灯走出了牢狱,独留凄凉的月光,撒在原地。

扬州,茶馆。

“来来来,高泽,这可是上好的仙雾凤鸣*,你看看这茶汤橘红透亮,一瞧就是上品的东西。”嵇潭清坐在木凳上摇了摇扇子,跟庙里说书的一样,“江南东道*的祁门县产出的茶虽然不能与湖州的茶相比*,但也算是有名号的,可当地人却都不爱喝,唯独爱这仙雾凤鸣,你瞧瞧,这能不好?”

“我原以为会是绿扬春*。”齐白玉接过嵇潭清递来的茶,道了声谢,“竟没想到是蜀地的茶。”

“哎呀绿扬春你肯定早就喝过了啊!在学堂那会儿我天天见你吃茶,就没有一天不吃的。”嵇潭清用扇柄指了指齐白玉笑道,“你又精通茶道,天下的茶怕是都被你饮尽了。”

“夸张了。”齐白玉吹了吹雾,抿了一口。其实嵇潭清这话也算不得夸张,齐白玉确实有饮茶的习惯,也的确喜欢尝不同地方的茶,祁颢也一样,碧涧明月茶叶*都快被两人给抓完了。

“啧,成老狗家竟然备了那么多顾渚茶叶,我的俸禄都买不起这么多,他一个长史就存了那么多!”嵇潭清谈起又气愤了起来,“虽说还蛮好喝的……但这不就是在暗讽我没钱吗!等到我查完这档子破事儿,我就把他茶叶给抢过来,天天泡给我夫人喝!”

齐白玉心里明白这茶其实是给他的,嵇潭清只是巧好碰上了,算不得暗讽,不然若是嵇潭清一人前来,成盛决计不会给他端这般名贵的茶。

不过齐白玉没有捅破,而是静静喝茶,思索着这几日的事情,连嵇潭清在说什么都没有听清。

灵堂算是稳定下来了,即使成盛心里算计,也不会在这上面有遗漏,毕竟戏既然要做,那便做全,不可能让齐白玉从中发现问题。再者是卷宗一事,齐白玉现在不确定成盛拿给自己的那份抄录是否是完整无误的,只能先行对比,再看情况下定论。成盛想要改抄录甚是容易,毕竟只有这一份,倘若这也不成,那齐白玉也是没有法子了。

还有那位长史夫人。博陵崔氏虽在世家中位列第三,但那时编纂的官员却是将其排在第一,后太.宗动怒,才改成了最后一位。因此来看,崔氏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世家之首。而那位侯李氏所代表的却是赵郡李氏,那是与皇家紧密相连的旧士族。若当真是长史夫人从中作梗,隐瞒自己手刃侯李氏的真相,那决对不会是私仇,而是直接道明了旧士族与新士族的抗衡,那么成盛隐瞒这事,则是替旧士族保命。

“高泽?高泽?”嵇潭清在沉思中的齐白玉眼前挥了挥手,“欸怎么回事?睡着了?”

齐白玉这才反应过来,随后答道:“没有,而且我也不会睁着眼睛休憩。”

“那你刚才不应我是在想啥?”嵇潭清打趣着齐白玉,“什么红颜知己么嘿嘿嘿……”

“我没有红颜知己。”齐白玉老实答道,耳尖却有点泛红,“我在想灵堂的事。”

“灵堂?这有什么好想的。”嵇潭清身子微微后仰,转了转眸子,“你不是说成老狗不会在这上面使诈么,那还有什么好想的,除了那份抄录的真假。”

“我在想事后要怎么处理。”齐白玉捏了捏眉心,“那户人家不知道能不能赶在这几日来扬州,这事还是要当事人说才妥当。”

嵇潭清一下子就明白了齐白玉这两个“事”代指的不是同一个事情,合了扇放入袖中,正色道:“成盛现在摆明了态度就是不想让你插手这事,抄录现在都不一定是对的,你觉得他会让这户人家平安到达扬州?或者你就不怕成盛贿赂,将这事翻了篇去?”

“你是扬州别驾,入扬州城一事就算他要接手也当上书给你,而不是独自行事,这样做对他没有半分好处,反而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所以成盛必然不敢这么做。”齐白玉说,“那户人家是侯李氏的夫家,而侯李氏则是与赵郡李氏有关系,所以说来是侯府高攀了侯李氏,如果赵郡李氏怪罪下来,那他们就是有千百条命也尝不尽。赵郡李氏不是傻子,此次我下扬州所查的案他们那边定是知晓的,如果真的是那位长史夫人所做,那我上书之时,旧士族便是真正的与皇族撕破脸皮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赵郡李氏为何迟迟未曾啃声,而是要等到三年后?”嵇潭清捏紧茶盏,急切地问道,“他们不是明白这案子的死者是侯李氏吗?”

“如果三年前就查,那么很有可能那时就撕破脸皮,而三年前的世家还没有如今惨状,倘若真要殊死一搏,这天下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安康。”齐白玉神色凄寒,“圣上在等,在等一个时机。”

茶水刚好烧开,嵇潭清长呼了一口气,将茶壶提起,给齐白玉倒了一盏:“那如今的局面,也是在圣上的意料之中?”

“没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在意料之中。”齐白玉接过茶盏道了谢,“扬州其实也是在赌,如果赌输了,就要开始重新规划了。”

其实从终南山开始局势走向就变得不对劲,这像是在暗示着什么,却又令人费解。李珏只是为了扳倒旧士族,而且现在看起来也进行得很顺利。但却又扯出了其他事情将局推向危境,似有人刻意引导一般,将小局推向了大局当中,夺走了操控权,玩弄着棋子,尤其是梁州瘟疫案,直接给这局面当头一棒,但所为目的,却从未知晓,让人慌乱。

“其实扬州只不过就是再给旧士族离间一击罢了。”齐白玉放下茶盏道。

“嘶,你说离间,可是这赵郡李氏不也是皇族的其中一脉吗?”嵇潭清皱眉问道,“既然如此,谈何世家之间的离间?”

“赵郡李氏虽为皇族一脉,但既然是被归为旧士族,也就有他的道理。”齐白玉提起茶壶倒了盏茶,“赵郡李氏在扬州一事中象征着是皇族,但撇去此案,他们仍是旧士族的身份,只不过与皇族沾了点关系,所以这场局里有两条线:一是世家与皇族之间的抗衡;二是世家与世家之间的内讧,两条线要都能想到才能观摩此局,不然你我皆是这盘中之棋,任人摆布。”

“一箭双雕啊。”嵇潭清笑着揶揄自己,“哎,当宰相太难了,要懂这么多门道,若换我,怕是第一天就被御史台以话多给弹劾了。”

“能做到中州别驾也是不容易,要真的什么都不懂,成盛还会怕你?”齐白玉轻声道。

“成老狗那是被提拔司珩提拔的,哪里及我啊。”嵇潭清撑着首,用扇敲了敲桌面,“他没啥本事,唯有给人擦屁股这事来得老道,阿谀奉承都不会,也不是看他夫人是博陵崔氏,司珩怕也是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其实也不算什么门道,有的时候想得太多,结果往往与之相反。”齐白玉道,“也许下一刻,所布棋盘就会崩塌,随后发现,自己也不过是被人操控的一枚棋罢了,可是命数已尽,无力回天了。”

就像叶澜一样。

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响,两人皆侧头看去,嵇潭清先行开口:“何人?”

“是嵇别驾吗?”

嵇潭清听出是下属的声音,赶忙让人进来,那人大汗淋漓,显然是急匆匆地跑来的,向两人行过礼后便急忙道:“成长史的那位夫人,突然来到衙门前,说是她受人指使,杀了侯李氏,随后才伪装成上吊自尽!”

“什么!”嵇潭清起身时差点打翻茶盏,几滴茶水落在桌上。齐白玉瞳孔紧缩,这一切都在他的推导之中,但是太快了,快到齐白玉不禁怀疑起来。

如果……如果这件事与叶澜身后那人是同一人的话,那么这无疑是在自找死路!

齐白玉随嵇潭清下楼直奔衙门,心里却在想,这人是世家之人,但又做自绝后路之事,那么除了邀功外,只有一种可能。

这人从一开始就要与世家同归于尽。

猗青俯冲向下,落在祁颢臂缚上,不知道做什么,就四处张望,随后又腾空飞起,越过层层竹林声,不知又去哪里玩了。

“赵郡李氏就是牵制两方的一枚棋子,不仅要与世家对抗,又要与皇族抗衡,这局设得妙。”祁颢放下手臂,对一旁禀报事情的暮沙道,“但他们也不是傻子,这局撑不了多久,要赶在他们知道之前扳倒,也是不容易。”

“主子,这王琛好像是有点问题的,要查吗?”暮沙问道,“他若是联合世家,那圣上的局不就是白做了?”

“不用。不仅不用,我还要感谢他。”祁颢翻了一页,没有抬眼,“只是这人心思太多了,想要碰不该碰的事。”

“真正要看住的,是何少霁。”祁颢道,“何少霁在里面充当的角色太模糊,他看着像是要帮衬着新士族,但实际不过是奉圣上之命。他既说动天子,又拉拢杜移舟,像是摆明了要搅混水,却又难说是为了什么。”

“那那边……”暮沙有点难堪,低声问了问。

“我会处理,他也不会真的放任何少霁在这长安城中摆弄他人。”祁颢合上了书,“到底相处了二十年,什么脾性他最清楚。”

“扬州那里应该快结束了,不出意外世家内部就要起纷争了。”祁颢看着远处的竹子道,“总有人想要旧事重提,有些东西该埋盖在风雪中的,一辈子都不要提及。”

暮沙明白祁颢说的是什么,毕竟跟了这么多年,该知道的东西都知道了,也明白祁颢最忌讳什么。有些东西就让世人遗忘吧,这是最好的方式,毕竟埋藏的东西,可能会让一个人崩溃,让如今完好的局面,支离破碎。

“叫朝阙今日盯紧一些,但不要让他和人起正面冲突。”祁颢捏了捏眉心,然后吩咐道,“轮台那边也是,鼎吉思这几日蠢蠢欲动,现下不是开战的时机,大周现在耗不起这个精力,尽量周旋,不要让人有可趁之机。”

暮沙说了一句是,随后行礼躬身,离开了折竹院。

祁颢撑着首,他总是强撑着精神,无人之时才放下表面上的样子,露出丝丝疲惫。他看着手中的发带,似乎在想着什么,却又言传不出,只能将所有的风雪埋藏在心底,一辈子不去触碰。

作者有话要说:*仙雾凤鸣是红茶,主产于四川筠连,属于四川著名的“天府龙芽”系列。其茶每年仅采摘清明前春芽,产自海拔1000米的高山茶园,茶叶具有“芽叶细嫩、色翠香幽、味醇形美”的特点,其干茶条索紧致无杂质,颜色乌黑润泽,茶汤橘红透亮,口感细腻,滋味甘甜爽口。

*此处特指安徽。安徽在唐时还未建省,分属河南道、淮南道、江南东道。

*祁门产茶创制于光绪年(公元1875年),已有百余年的生产历史。可追溯到唐朝,茶圣陆羽在《茶经》中留下“湖州上,常州次,歙州下”的记载,当时的祁门就隶属歙州。负有盛名的祁门红茶要等到光绪元年(1875),而在此之前,祁门只产绿茶,不产红茶。

*扬州茶叶具有悠久的历史,早在唐宋时期扬州就是名茶产区。由于昼夜温差大,茶树自然品质形成好,扬州茶素以香高、味浓、汤绿深受消费者的喜爱,其中绿扬春茶品质优异,在众多的名茶中独占鳌头。

*碧涧明月茶是一种产于峡州(今宜昌、夷陵)的半烘炒条形绿茶。其品质特征是:外形条索紧秀显毫,色泽翠绿油润,内质香高持久,滋味鲜爽回甘,汤色黄绿明亮,叶底嫩绿匀整。该茶受到古今品茶家一致好评,并在明代成为全国最著名的特种茶之一。

怕各位误解,我说一下,其实全文的“世家”一词基本都代指旧士族,偶尔是指全部,而“世家”一词本来就是包括新旧士族的,但因为角色之间都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没有再改(我承认有一定偷懒的成分在的……)。但基本上对阅文没有太大影响,全部理解成旧士族好像也可以(?)

总之对各位说一声对不起>人<,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如果有友友不太明白赵郡李氏那两条线的,可以参考数学压轴题,就是那种你以为只有一种可能,实际上有两种可能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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