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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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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呼啸千万里远,再此间汇聚,摩挲天雷,映亮了腰间的璞玉。

“何月之。”风声渐停,齐白玉唇微轻启,“你要做什么?”

“自然不是与齐宰相周旋。”何少霁轻笑一声,见齐白玉眼底的寒意,摆了摆手,白尾鹞顺势飞到他的肩上,“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我身上可没有什么刀剑,凭着这个诚意,齐宰相愿意和我好好谈谈吗?”

丫枝婆娑,枝叶乱颤。齐白玉仔细一看,何少霁腰间确实没有带任何刀剑,只有一支玉笛落此罢了。见状便沉声道:“既说谈,为何要如此谈,难不成何尚书审人时也是这般模样吗?”

“那齐宰相也得让何某下来才行啊,这不是您的院子么。”何少霁竟流露出几分无辜,“府上主人没同意,何某怎么敢私闯呢?”

他这般说,倒像齐白玉斥责了他,而自己又什么都没做一样的孩童,无辜在檐上忍受责罚。

“既然如此,何尚书为何不递帖入府?在下门前并未妖魔鬼怪,何必寻檐与在下这般说话?”齐白玉不吃何少霁这套,言语缓缓吐露,“还是说,何尚书前来并不是为了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

“我不过是来讨回本该是我的东西罢了。”何少霁抱胸垂眸一笑,风擦过他的衣裳,下摆随风轻起,“齐宰相藏了这么久,不该上交刑部么?”

“在下笨拙,实在不懂何尚书所言何事。”齐白玉原以为何少霁是因为杜移舟的事,没曾想就是单单奔着他来的,“不如直言,何必兜兜转转?”

“路遇死得那么惨,不仅脖颈淤青参紫,还被人捅了一刀,自己替世家兜的那些账也落到别人手里。”何少霁温声温气,还带了一抹笑,不知的还以为是哪家谦谦公子,“齐宰相,你说,这些账如果抖出来,会怎么样呢?”

齐白玉这一刻明白了何少霁的意图了,账本现在还揣在他怀中,何少霁自然要找他讨要,但就是有了这些账本也掀不起多大风波,因为路遇的账目是顺德年间的事了,平元元年初就开始打压世家,世家贪墨是人尽皆知的事,如今再追究起来也没意义了。

但他不解的是,何少霁为何要揪着账本不放,如果他是想要与世家抗衡,那么这点账本根本不足以击垮他们,而且何少霁也不会去做这般愚蠢且浪费时间的事。

那便只能是私事了。

无论是何,齐白玉皆不会交出,如今刑部如日中天,鸿胪寺的案子已经接手了,崔氏崩塌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周旋再此?更何况何少霁在这件事的身份一直云里雾里的,道不明白,便不得跨这一步。

何少霁似乎看出了齐白玉的心思,含蓄一笑,然后朗声道:“官吏贪污,只要涉及账目者皆要搜查,无论世家身世,哪怕是王公侯爵,也不能幸免于难。天子既已发话,作为臣的,自然不能含糊半分。”

“齐宰相应该没有见过刑部的刑具和天牢吧,酷吏多了去了,折子递上,无论对错都要先走一遭。”何少霁轻声说道,仿佛这暗天与他没关系,“齐宰相身子羸弱,怕是受不起这一行吧?”

闷雷争鸣,愁云惨淡万里凝。两人在沉默中争执,而齐白玉分明看清何少霁眼底浮现一过的杀意。

何少霁不是好相处的人,针锋相对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他最不介意的就是玉石俱焚,此人疯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做世家的走狗也不好受吧。”齐白玉面色因风苍白,手指冰凉,望着神情冷淡的何少霁,先假意给他定罪,“三司最求公正清廉,倘若刑部都成了世家的附庸,那这天下还有清白可言吗?”

檐上那人沉默片刻,随后温和一笑:“人活着都是为了一条贱命,为谁又有多重要?齐宰相也不赖,替人提鞋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让何某好生佩服。”

“你自知道,又为何与我周旋于此?既然同为友,何必自相残杀。”齐白玉顺着何少霁的话说了下去,“世家这枚棋子已经要废了,及时抽身,才能逃脱罪责。”

何少霁微敛双眸,在雷鸣声中启唇:“齐宰相,风尖浪口上,走错一步棋,天威一下,不也是废子一枚么?”

齐白玉心头一颤,便知何少霁知道了什么。

遂便是一声长啸,白尾鹞从何少霁肩头腾空飞起,迎着雷声与云齐平。而何少霁向齐白玉行了礼后,宛然一笑,便飞檐离去。

齐白玉神色寒意甚,握紧白袍的指尖拧出了一些汗,璞玉泛着冷声,雷鸣却渐渐散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长空恢复平静,明月从云端露出,依旧是青云之上的白玉盘。

已是六月底,此时长安城已经暑热难耐,无非绑上襻膊或穿着半臂衫,也好过这炎日。

“所以谢小侯爷约我出来只是为了吃茶和唐菓子*吗?”秦子衿咬了一口唐菓子后又吃了一口茶,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不过这桃枝和团喜*还蛮好吃的!”

"就是,就是……”谢辰谈起这个脸有些红,“就是筱筱生辰快到了嘛,她爹娘又不能在她身边陪着,就,就托我帮忙带生辰礼给她而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就想请你帮个忙……”

“哦?是吗?”秦子衿皎洁一笑,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生辰礼啊,谢小侯爷直接去问筱筱爹娘不就行了,何必再来问我,莫不成你……”

“我才不是因为喜欢她才……”谢辰听秦子衿逗趣红了脸,赶忙打断解释,却不料弄巧成拙,“不是,我,我,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辰越这般说,秦子衿唇角越弯,莞尔拈花样,神色里却是别有意味:“谢小侯爷,我可没有说什么哦!是你自己承认的。”

“哎,算了,知道就知道吧你。”谢辰无奈叹气,垂下首来望着茶杯里自己的狼狈样,“你和筱筱关系最好,就像问问你知不知道她最喜欢什么东西,我也好讨人欢心不是?”

“早说不就好了。”秦子衿托着腮,咬了一口唐菓子,淡淡道,“不过你和筱筱不是青梅竹马么,相处了十几年也不知道她最喜欢什么?”

“呃,这个嘛……”谢辰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往年送的胭脂水粉她都不喜欢,金银首饰也不喜欢,我也问过她喜欢什么,可她没说过欸。”

“笨蛋!女孩子的欢心哪有这么好明白的!”秦子衿闻言便知谢辰心思太单纯了,“女孩子的心思呢,相对于你们男子较细腻一些,不是随随便便就流露出来的。你既然送她的礼,她心里定然是高兴的,但选的什么礼,也是要有讲究的,饶是那些个庸俗物,还指望人家巴巴地跟你走?”

“世上的每个女孩儿都是独一无二的,倘若性情一样这世间便会少了几分灵气和生机。所以说啊,要明白,还得你自个去观。”秦子衿倒了一盏茶吃着,“筱筱不是他人家的姑娘,你问他人家的姑娘,就是知道,也不会愿意说的。”

此番话有道理,只不过谢辰也有难言之隐,他没有过多的时间了,参军的消息快要下来了,他想再向谢清空征求一次,若是同意的话,那便是三年的不见,谢辰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再此之前,他要将情意绵绵道出,与她过好最后一个与她一同的生辰。

“所以说,你为何不花些心思在这上面呢?”秦子衿挑了挑眉,歪头时银铃唤响,“谢小侯爷有逃学的时间,就没有了解心上人的时间了?”

这话如箭矢一般直入下怀,苦痛喷涌而出,谢辰吞吞吐吐将事情道出,就像一个在娘亲怀里哭泣的小孩,喉间的哽咽和酸涩都止不住,何况他这一生中,爹娘的位子一直是空缺。

“其实有时候我蛮羡慕你和崔寺丞的,你们可以不用担心家人的反对,可以随心所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用分离。”谢辰委屈得像只小犬一样,“可我身在世家,还是王侯子,似乎注定了我这一生都不能自己做主。我从来不怨恨堂兄让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因为毕竟谢氏都这个样子了嘛,他是顶梁柱,也是对我最好的人,可就是这个身份,我连最简单一句‘喜欢’都不能轻易说出。”

儿女情长终究不能与国家大义共存。

秦子衿静静望着谢辰,随后无奈叹了声气道:“筱筱最喜欢的就是医书,其次便是绣着海棠的香囊。”

“我希望你能够真心对待筱筱,筱筱看起来单纯可爱,但她的心思很是缜密,一句随意的话就可能让她自责一整天。”秦子衿神情正色,语气严肃,“她总是先想着别人再顾得自己,所以不要自作小聪明欺骗她,你一定一定一定要待她好好的。”

秦子衿心思玲珑,一眼便看出谢辰想要瞒过参军的事,哪怕出于好意,秦子衿也委婉告诉他不可如此,而谢辰一听便懂。

闻言谢辰使劲点头,并再三保证对顾筱筱相守一生,不让她遭受半分苦楚,既是他的谢小侯爷定数的妻子,便不会让顾筱筱受到半分欺辱。

望着谢辰离去的背影,秦子衿抿了一口茶,心中却不由得叹息。顾筱筱在谢辰身上花的心思不比谢辰在她身上花得少,参军一直是谢辰的愿望,顾筱筱怎么可能不知?矛盾的心思在顾筱筱的脑海斗争,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支持,毕竟这天下,还需要有人守着。

但谢氏作为落魄的世家,顾氏怎么会轻易同意嫡女嫁去这般人家家中?王侯名存实亡,空挂一个虚衔,握不住权利,还要依靠谢清空撑着这摇摇欲坠的谢氏,无论是为了自身还是为了顾筱筱都不可能这么做,倘若波及到自己,害了顾氏的利益,那便是磕破了头顾氏也不会认,何况如今旧士族与新士族之间的摩擦甚大,谢氏正被世家推到风尖浪口之上,走错了一步掉的便是脖颈上的的东西。

其次顾氏与明修王渊源颇深,当今天子最忌惮的便是外戚,顾氏在江南行商走动之时都不敢谈及明修王与朝政,能避则避。

敬小慎微,风儿一吹就有可能击垮,顾氏绝不会再背上另一个负担在肩,商人重利轻别离,这句话说得一点儿都不错。

细微的风儿拂过秦子衿的发丝,她的神色却朝北望去,她的父亲如今身处前线,轮台至阴山一脉与突厥的摩擦日益加深,随时都有开战的可能。在这炎热的六月天,将士们却要穿甲戴盔,抱着兵器日夜巡边,连觉都睡不安稳,城楼上士兵听见一点儿动静都要做好戒备。

秦子衿神色悲伤,不仅是在祈祷父亲与将士们的平安,更是在担忧谢辰和顾筱筱。

毕竟这条路,不好走啊。

夏日午后更是艳阳高照,兰溪院却能绕出一方暖意四溢的地儿来,倒不说这地如何,单是惬意般得如春日潺潺。

连廊木柱上用行书刻着“霜树尽空枝,肠断丁香结”①,齐白玉曾问为何是《醉花间》的词而非苏东坡的“山下兰芽短浸溪”,而祁颢也只是笑着摇摇头。

廊下祁颢捏着账目勾勒,紫云雾绕,素白与浅紫辉映,光从此间流过倒挂楣子,亮于灯笼纹的隔扇门上,将影子斜照于木梁和窗格之前,只需清风穿堂过,便知那儿的枝叶上啊,丁香空成结。

齐白玉倒在祁颢怀中逗着闻竹,他面色润了些,倒没了之前的苍白,若不瞧寒眸,便是一副春和景明的好画卷。

处理完账目,祁颢将笔搁下,探手挠了挠闻竹的下颚,应该是生人的原因,闻竹只让祁颢摸了一会儿便缩进了齐白玉怀中,淡黄色的猫瞳泛着亮光,静静望着祁颢,似乎适应着他的到来。

祁颢一只手轻轻摸了摸闻竹的脑袋,另一只手揽着齐白玉的腰,随后一声轻笑入玉耳:“这猫儿像你,聪慧温润,怕生又警惕,可见了熟人却又离得两步远,近一分脸就红一分。”

齐白玉脸庞微热,不知是炎日还是什么原因,沉寂一会儿才低声道:“清绝……”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②”祁颢缓缓道语间轻挑齐白玉的墨发,“是和折竹院一样的。”

“闻竹出生那日落了大雪,压断了竹枝,便想起了这句诗,倒也衬了景。”齐白玉轻挠闻竹,猫儿不吵不闹,卧在他的怀中,“我原以为它不能适应,没曾想竟没几日就能接受了。”

“嗯,所以像你,”祁颢勾唇温声笑道,“阿玉也没几日就明白发带怎么用了。”

“不,不谈这个了……”齐白玉脸颊染桃红,“说些正经的。”

闻言祁颢话锋一转,在怀中人的耳畔轻声揶揄道:“刑部接手了这个鸿胪寺的案子,做好了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倒不至于,徐衾的案子还没有了结。”齐白玉耳尖微微被清香染红,“刑部不会一直揪着不放,徐衾已经被提出棋盘了,也就没有再利用的必要了。”

“崔氏如今才是最要紧的,到底是世家的左膀右臂,商路既然断了,那随后便是朝政。天下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道理,崔氏如今既要商路又要朝政,才会闹出鸿胪寺这么一桩事。”

“推波助澜的人也不少,如今人人都想要世家陨落,无关是非,只要是关于他们的事,便都想栽赃到他们头上,顺带把自己的罪责一同扣上。”祁颢握住齐白玉的手,“既然他们这么想打压士族,那就成全他们的想法,我想针锋相对,必定有趣得很。”

“所以刑部这次……”齐白玉微微侧首,未说出的话语两人心知肚明,他便等着祁颢回答。

“嗯。”祁颢温和一笑,“是我。何少霁与王琛可不好对付,但若是两人相争,便没有心头之患,最后他们还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户部眼下最急的就是账目,如今各地赋税和朝贡都未清理完毕,早已被四方质疑。王琛能圆回话语来并反驳御史的弹劾和参他的折子,不代表着整个户部都可以。户部不是他王子珺一人地盘,各方势力鱼龙混杂,除去反而掩人耳目,谨小慎微总会还有细微差错,倘若就此挑起纷争,必然会引发一场唇枪舌战。而让何少霁做这场局的导火索,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是这王琛如今的态度有些微妙得耐人寻味,此人看着像是在兜着世家那点腌臜事,但实则不关心甚至是不在意世家,朝中也从不站队,就像要做孤臣一般。

齐白玉还在思索其余事,一双宽大的手捏了捏他的脸庞,随后温声温气道:“嗯,丰润多了。”

自待于王府后,汤药便没有停过,若是在小时,齐白玉会在罗阡和文弦惊的督促下乖乖喝完汤药,但自搬去齐府后,这药就有一天没一天的,往日有人看着,他不敢倒掉,后来没人看着了,便很少再吃药,自个儿又常过子时才睡,疲劳与病气累积下来,这身病骨便更加羸弱。

现在又有人看了,齐白玉忍着苦涩吃完药,这样才有糖吃。府上的糖总是很甜,仿佛能把所有苦涩与疼痛一扫而去。

厨子会做一些清淡口味的菜,但不影响养人,如今齐白玉身子好了些倒也有这层原因在。

“其实春冬之时,我才瞧着病气些,到了夏秋便会好一些,起码不面色没有那么苍白。”齐白玉微弯唇角,若不细看便注意不到,“我也不知是怎的回事,长嫂和许多医师都看过了,这病是除不掉的了,可能是因为在冬日病气容易入骨罢了。”

祁颢垂眸望着齐白玉,神色中有种说不出的悲伤,指尖攥紧衣袍,却一句话也道不出来了。

长安城还是这般热,兰溪院的丁香依旧成结,只求今年风雪来得慢一些,不要在回首当年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唐果子,是起源于唐朝的中国传统点心,其制作工艺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项目,唐果子也反映出中国古人的生活美学。它的创作灵感经常源于一花、一草、一果。中国人有着对细腻情感的追求,佐茶的点心通过用心的雕琢,便不再是一份果腹之物,而成了情感的支点,凝聚着中华智慧与东方意境。

*唐菓子其中两种样式名称

①出自南唐诗人冯延巳的《醉花间》

②出自唐朝诗人白居易的《夜雪》

温馨提示:丁香的寓意是个伏笔。

筱筱和谢小侯爷可是双向奔赴+暗恋的青梅竹马!

最近每章节可能只会码三千多到四千多字,感觉字数太多了大家可能看不过来,麻烦而且也有点冗长,我自己也有一些生活中的事情要处理,可能忙不过来。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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