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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剖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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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峫站在廊下看雪。

秋极崖积雪终年不化,巍峨宫殿百年长白,沉霭云层中倾倒出的天光清冷又幽郁,落到哪里,都覆上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蒙。

大婚那日过后,温峫在秋极崖休养了很久。被活生生挖出心脏,哪怕是魔尊也差点去了半条性命。但其实辛昼用来对付他的并不是什么高明的,精妙的算计,之所以大获全胜,也不过是因为只要利用感情,就总是无往不利。

温峫早在蛮荒的时候就懂得这个道理。

孤澜宫的地龙依旧整日整夜的烧着,哪怕他其实并不惧冷。

温峫后来反反复复在脑中回溯那一幕,千钧一发之际,他其实只来得及看清雪亮剑光映亮清峭眉眼。辛子竹下手那样毫不留情,速度快到他甚至都没有感到痛。

那一瞬间他都来不及做出什么表情,只是觉得有什么地方蓦然一空。

直到抬首望进辛昼的眼睛。

他的道侣对他持剑相向,剑刃上新鲜的血液凝成一线,一滴滴洇入了雪地。

那双他曾经最厌恶,后来又总是反复亲吻的桃花眼封着一层坚冰,原本不应该窥探出半分情绪才是。

但在那样无坚不摧的冷漠里,温峫却分明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丝丝缕缕无法压抑的痛苦与爱意。

于是剖心之痛蔓延全身,从不低头示弱的魔尊摇晃着跪倒,那些不曾在意过的一切疯狂反噬,沦肌浃髓,切肤锥心。

原来爱是对方痛苦,自己就也跟着鲜血淋漓了。

他非要在这刹那才后知后觉想通这样荒谬的道理。

·

大婚之后数月,整个北冥都仍在等着魔尊伤势痊愈,再带领他们反扑仙门,一雪当日之耻。

伏昭亦带伤请罪,道愿为先锋杀上蓬莱戴罪立功。

可向来作风残橫睚眦必报的温峫却驳了发兵奏章,神色平淡得仿佛此事从未发生过,众魔不解,吵嚷着要为婚宴上死去的百余兄弟报仇,温峫也并不阻止,只是日日孤身前往山巅看雪,始终没有要找蓬莱算账的意思。

九殿殿主不知魔尊此乃何意,又不敢亲自去问,于是便托了温峫最亲近的副将伏昭前去试探。

彼时温峫背对着行过中天的圆月,听到伏昭的话也只是轻轻转动了漆黑的眼珠,而后淡淡问道:“你想攻打蓬莱吗?”

伏昭还未答,温峫又垂了眸,眼睫在下方打出一片阴影:“麒麟警敏,莫说是一个秦弥远,就连本座也未必能从背后轻易近你的身......”

话还未说完,伏昭就猛地单膝跪地:“属下对尊上忠心耿耿,绝未背叛尊上!”

温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颊隐在阴影里,辨不出喜怒:“本座知道,你只是对枕边人,毫不设防。”

伏昭挺立如枪的脊背一瞬间绷直,冷汗涔涔而下,不敢抬头看温峫的眼睛。

若不是因他不察,被秦弥远趁虚而入,婚宴之上就不会发生那样的祸乱。伏昭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只听到温峫冷漠的声音自上而下:“去杀了秦弥远。”

良久沉默。

温峫的目光仿若实质,重重压在他身上,伏昭艰难挪动唇齿,可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是”字。

温峫漠然看着阶下这个跟随了自己几十年,从未拒绝过自己命令的副将,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秦弥远借助你的身份混入孤澜宫,难道就没有想过事后本座会怀疑你背叛,杀了你泄愤?他如此这般不顾你的感受,甚至你的死活,为何还如此难以抉择?”

伏昭微微抬头,脸上出现了一丝挣扎,温峫能听出他声音沙哑:“属下不知……属下愿意为了尊上做任何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我……”

话至此处,其实便再说不出口。

月光挪移而过,主仆二人之间的空地辗转行过明暗光影。

温峫看了他许久,目光好像是放在伏昭身上,又好像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温峫终于低声道:“下去吧。”

伏昭得令起身,原本已经退到了殿门之处,可将要离开的那一刻,却忽然看到这个永远高高在上百毒不侵的魔尊黑衣萧索。

他仍在执拗不休地看雪,月色下剪影无端落寞。

自小伴着魔尊长大的副将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能径直离去,朝着温峫复一拱手,道:“尊上若是实在思念仙君,何不去再见他一面?哪怕他的确恨你,但……”

伏昭停了一瞬,说:“爱与恨原本就……”

本就相生相伴,无法割舍。

.

阊京城内。

红衣入桨,青灯摇浪,护城河内画舫轻摇,一盏盏河灯随着波纹晃晃悠悠地轻荡。

水面中央最巨大华丽的那条船舫燃着绚烂灯火,一个个柳夭桃艳的年轻女子穿梭其间。眼儿媚,秋波长,声声娇嗔钩人心魂儿。胭脂水粉味裹着醇浓酒香熏人欲醉,散了不知多远。

白衣郎君酒至微醺,搂着身姿娇娆的貌美娘子胡乱吟诗:“一夜情浓似酒。香汗渍鲛绡……”

他摸了一把怀中女子香肩薄纱,吃吃笑道:“几番微透。”

“哎呀,郎君真是……”女子故作娇羞,伸出雪白柔荑欲拒还迎地推他胸膛,男子已经喝得神思混沌,说话都有些大着舌头,“好月儿,打我做什么。”

“郎君醉了。”那女子眼梢含情,呵气如兰,“月儿扶郎君进去歇着。”

这醉鬼喝得糊涂,手脚皆发软,身体一大半重量都压在姑娘身上,二人走了几步踉踉跄跄,左脚绊右脚,一不留神便伴着姑娘的惊呼双双摔到了地上。

“哎呀,美人儿。”醉鬼埋首女子颈间,混乱间扯下她半背纱衣,名叫月儿的女子被气息痒得娇笑连连,“郎君也忒急色了。”

两个人搂搂抱抱颠三倒四地跌进了客舫,辛昼搂着软玉温香后背撞开了门扉,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说着荤话:“心肝儿乖,让我亲一口。”

怀中女子原本还在笑,可开门后不知看到了什么,刹那间神色僵硬,一动也不动了。

辛昼察觉到异常,还未开口询问,就听女子抖着牙关说道:“尊、尊上……”

辛昼身体猝不及防的一僵,那女子慌忙从他怀中挣脱出去,一句话也没敢再说就逃命似的跑了,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辛昼酒也被这句尊上喊得酒醒了大半,喉头攒动,感受到一股涩意,过了半晌才回过头。

温峫一身熟悉的缀金墨袍,正静静地看着他。

原本以为那日过后,二人应该是不会再见了,为了躲掉北旻仙府和太极宫天天轮流上门逼他再攻秋极崖,辛昼甚至破天荒采取了谢与乔的意见,借口闭关养伤躲到了凡间。

再次相见恍如隔世,辛昼到现在都还记得温峫那日血流出的温度,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涩声道:“你来干什么?”

温峫一人在孤澜宫痛苦煎熬,被思念和后悔折磨,下定了决心才来找他,原本是想低头示弱尽力挽回,可辛昼居然却在烟花巷柳之地寻欢作乐。

魔尊很难说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感受。

“我听说你因伤正在闭关修养。”说着眼神晦暗地看了一眼方才女子逃走的方向,言下之意就是:

来妓馆里闭关?

辛昼当然不是来放纵的。

他路过此地,听闻阊京城内接连有男子上了这条画舫便消失了,尸骨无存,这才特意前来调查。

但他实在没必要向温峫解释。

于是辛昼上前提起玉壶给自己倒了杯酒:“你搅了我的好事。”

魔尊的忍耐有限,并且十分有限,温峫脸色一瞬间没绷住,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堵住那张被酒气熏得淡红的薄唇。

但他现在知道那些强硬的手段只会适得其反,于是最终忍住了,道:“至少你现在还是我的道侣。”

便不应寻花问柳,放浪形骸。

魔尊说话生硬惯了,短时间内很难变得彻底,哪怕知道应该将语气放软,还是没免得了带上了几分质问的意思。

辛昼倒酒的手一顿,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冷了下去:

“下次我不会再失手了,温峫,我可以再把你的心挖出来一次。”

这话说得尖锐,分明毫不留情,按照辛昼的料想,说到这里温峫就该露出他的真面目了。

强硬蛮横,唯我独尊,魔尊生来凌驾于众生之上,便从不在乎他人的喜怒哀乐。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温峫居然没有发作。

他似乎在极力克制什么,辛昼甚至能看到他手背上凸出的血管。

魔尊活了百年,头一次硬逼着自己放低了姿态,低声道:“我这次来,不是想同你争吵什么。”

辛昼不答,只掀了眼皮看着他,意思便是,那有何贵干?

灯影无声摇晃。

温峫十分清楚辛昼永远不可能答应同他回秋极崖。

纵然他仍不理解,仙门到底有什么可留恋?但他现在终于愿意设身处地的站在辛昼的立场上去想一想,对他来说,蓬莱洲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从小长大的家,是割舍不断的情谊与责任,和无法抛弃的回忆与过去。

客舫外莺歌燕舞,语笑喧阗,入夜了,阊京城的夜市总是那般繁华喧嚷,辛昼往外边的热闹瞥了一眼。

魔尊其实并不善言辞,因为他从来不需要靠花言巧语,他要的东西,总有更简单更强硬的方式可以得到。

于是辛昼仿佛觉得有些不耐烦了似的,手放上了门扉:“你要是不说,那我就走了。”

他作势推开了门:“下次也别来找我了,我以前就爱天天往青楼妓院钻,我怕把你气死——”

话音戛然而止,辛昼睁大双眼看着魔尊陡然放大的脸,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用力将他推开,怒道:“你他妈找我就是为了干这个?早晚把你那玩意儿削了,我——”

“我爱你。”

这下辛昼是真的呆住了。

温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能说出这句话,说完连自己都是一怔。

情爱这种东西,在只追求权势和力量的魔尊眼中向来毫无用处,唯一觉得有点作用,是利用辛昼对他的感情如愿以偿离开蛮荒的时候。

风月红尘皆是束缚,儿女情长都为阻石,父尊母亲为了所谓的情爱奉上自己的性命,温峫从小到大都只觉得愚蠢。

可现在他却这样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句话,描金绘彩的庸俗画舫,轻佻散漫的烟花之地,普天下的人都知道,最不该在这种地方捧出真心。

但温峫说出来之后却又觉得无所谓。

反正他已经亲眼看过了我心脏的每一根脉络,每一分肌理。

辛昼仓皇间后退了几步,碰倒了案上的烛台,客舫内光影陡然闪动,突如其来的黑暗淹没了二人的身影。

辛昼好像酒劲又上来了似的,嗓音有些滞涩:“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他从来没期望过从温峫口中得到“爱”这个字眼。

逢场作戏惯了,更知道轻飘飘一个字承载了多少说不清道不尽的意义,辛昼甚至自己都从来没说出口过,因为担不起。

黑暗中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眉眼。

短暂的惊愕之后,后知后觉的苦涩开始从心头蔓延上来,辛昼在这一瞬间想的是:“他要是在蛮荒说出这句话就好了。”

辛昼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说临崖,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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