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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执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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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腿脚疼痛,却仍保持端庄仪态,也不用小丫头搀扶,只是步履显然慢了许多。

太后在座上瞧见,眉头微微一皱:“这些太医领着俸禄,便没一个中用的么?”

梁姑姑笑道:“人老了便是如此,否则只要有良医,岂非能长生不死了?”

太后听了,心下忽微微一震,生出几分颓败萧索之意,面上却丝毫不显:“良医总是要的,只要还未死,就有妙手回春的余地。”

“太后说的是,太医虽不能治根,敷药扎针却也让奴婢好受一些。奴婢不中用,好在惜花可教,这些年当差用心,办事周到,到底还是太后慧眼识人。”

太后微微一笑,“先前你还怕她曾当众受过水罚,失尽了体面,担当不得这样的身份。”

梁姑姑点头:“太后当时说,若她心性不够,不值得抬举,便是您入宫三十多年来第一回看走眼。果真,太后岂有看走眼的时候?”她一笑。

太后挑起眉梢:“哀家自己也曾颜面扫地,被千万人嘲笑,又如何?哀家不也牢牢坐稳了如今的位子。身居高位,本就常有荣辱加身,受不得一时之辱,又怎能长久留住荣光?”

“太后说的是。”梁姑姑道,“正因惜花能干,奴婢还有一事求太后。从前公主那头的事都是奴婢亲自照应的,奴婢年老不中用了,您特许休养,可公主尚未出嫁……奴婢看惜花也还稳重可用,请太后恩准奴婢将公主的事宜移交惜花。”

太后略一沉吟,道:“文馨的婚事已经定下,出嫁就在今年,她的年纪也着实不小了……”

筹备大婚事务繁杂,别的不说,光嫁妆便有九九八十一抬,更遑论出嫁礼仪、盛典宴席……梁姑姑老了力不从心,由年轻的惜花来接任,确实更为可行。可不知为什么,太后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波动了一下,起了一丝怪异的直觉,让她心中不大舒服。这丝感觉转瞬即逝,认真再想,却又再找不出不妥来。

太后突然之间的沉默令梁姑姑有些不解,轻声又问:“您看如何?”

太后面色沉凝,微微皱眉。就在梁姑姑以为必是不同意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也罢,让惜花接替。你且自去歇歇罢。”

“谢太后恩典!”

两日后,适逢邱嫔生辰,惜花带着太后的赏赐到晓晴宫道贺。

还没进宫门,便听到里头愉快的说笑声,教人也禁不住提起了精神、加快了脚步。

晓晴宫里花枝明媚,绿荫婆娑,各处也装点了起来,挂上彩绢、系上香囊,热闹且气象一新。

青棠刚迎出来,还没说上话,一只雪球般的白兔就蹦到了两人中间,在青棠的绣鞋面上蹬了两下,来回蹦跳。

青棠一把捉起它,先向惜花福了一礼,又对兔子训道:“看你,又淘气了,姑姑面前一点礼数都没有!”说着,打了一下它胖墩墩的屁股。

惜花笑着抱过来:“可是娘娘新养的?”

“正是呢,别看是安康是新来的,它可胆子大,日日跟着如意找彩云打闹。”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喵”的一声,一只三色花的猫儿跳下假山石。安康立即在惜花怀里蹬起来,惜花将它放下,斜刺里又窜出一只棕色兔子,与它一道蹦跳着向猫儿追去。

“看看,又来了!”青棠好笑地摇摇头,“来,姑姑请。”

惜花笑道:“娘娘喜爱这些小生灵,这些小生灵也是知道的,胆大自在得很。”

“可不是么?犯了错也舍不得打一下,纵得它们无法无天,前日彩云把娘娘床帘上的流苏都抓坏了,帐子也抓破了,还在新做的被子绸面上印了几个爪印,我们都说了不得,要狠狠教训它一顿,可那猫儿像成了精,看准了娘娘心软,先是躲到柜子底下,谁撵都不出来,等娘娘一进屋,上来就跳到娘娘怀里撒娇,呼噜噜蹭啊蹭的,娘娘哪还舍得罚它。”青棠又好气又好笑。

两人说笑着来到殿门口,邱嫔已在门前相迎。彼此道过了礼数,接下了太后的赏赐,惜花随她们一同入了殿内。

邱嫔着海棠色散花如意绮云裙,挽望仙髻,插双蝶垂珠步摇,明眸皓齿,满怀欢欣,光彩照人,已不复最初忧愁忐忑的模样。她热情地拉住惜花的手:“想你得很,就等着你来呢,来,快坐!”

惜花笑着推辞。

邱嫔忙要她别客气,又招呼她坐。惜花于是道谢,坐下了。

殿内堆了许多各宫送来的贺礼,显得喜气洋洋;又采了新鲜桃花、杏花、海棠、杜鹃等春花供于各式瓶内,更是分外精神。

方才邱嫔与宫女们在屋里玩击鼓传花的游戏,传到者要哼个歌儿或讲个笑话,众人笑声不断、好不开怀。此时青棠忙与别的姑娘收拾桌面,把茶盏和点心挪上前来,招待惜花。

惜花见此情形,知道邱嫔过得好,心中也十分高兴,先对她贺了千秋,又笑道:“娘娘气色很好,想必这些日子过得舒心。”

“是呀!”邱嫔连连点头,“自从升了嫔,我也曾提心吊胆好一阵,好在,太后她老人家没再嘱托我什么,我也试着胆大一些,有个决断……果真这几年安稳了许多,也不怕了!”

惜花暗想,她与太后和云妃皆有瓜葛,可谓两面关照,实在是不用怕的。“娘娘说得对,太后怜惜娘娘,自然不会多加为难的……娘娘大可放心。”她诚恳道,又问,“娘娘是否已能适应宫中的日子?”

“别的都还好,只是……”邱嫔语气低落下来,“长久见不到家人,心中思念。”

“的确如此。”惜花柔声道。进了宫的女儿,就好比一场远嫁,即便父母就在京都,近在咫尺,也宛如天涯两地,难得见上一面。即使是高位的妃嫔,也未必每年能见,更别说品级不高的妃嫔,年年除夕中秋也只能对影望月而已。

“但我今年是才见过娘亲的,”邱嫔神色又欢欣起来,满怀感激,“多亏云妃娘娘关照,她有喜时云夫人得以进宫探望,便捎带着我娘亲一道入宫了,总算在长乐宫,我们母女见了一面!”

惜花也宽慰道:“有云妃娘娘照拂,想必将来还有再相见的时机。”

邱嫔点头,正要再说什么,一只花色斑斓的猫儿嗖地跳上她的膝头,得意地“喵”了一声,在她怀里踩啊踩。

“彩云,不像话!”青棠在旁连忙呵斥。

彩云翻了个身,甩了甩尾巴,丝毫不理会,四脚朝天地偎在邱嫔怀里。众人皆忍俊不禁。

“娘娘生辰穿的新衣,又被你给踩脏了!”青棠摇头叹气,“快下来!”

彩云耳朵动动,却是仰起猫头,两只前爪挥舞,一副就不让人捉拿的架势。

惜花笑了说:“满宫里的人,都比不上娘娘这里的猫儿自在。”

邱嫔抱起彩云递给青棠,又拢了拢被踩脏的衣裙,颇不好意思地道:“脏了衣裳,的确失礼……好在皇上太后不会驾临,别的姐妹来了倒常体恤我。”话里对于皇帝不来访竟是十足庆幸。

惜花低低一笑:“别人都盼着圣驾降临,娘娘却是例外。”

邱嫔一顿,神情忽有几分奇异。她迟疑了片刻,凑近惜花,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有些怕他。”

惜花惊讶,也低声问:“皇上……可曾对娘娘说过什么?”皇帝与邱嫔见面极少,甚至不曾直接说上过话……惜花记得皇帝对邱嫔的态度也不过冷漠而已,怎就用上了怕之一字?

“不不,没有……”邱嫔摇头,“他没说过什么话,可我就觉得……不敢靠近他,哪怕只是上前说句话。”

惜花略微沉默,又轻声问:“娘娘怎会这样觉得?”

邱嫔仍是摇头:“我也不知……可我……就像从前在乡下游水,哪怕两条河看起来一个样,可我从小就知道哪个水深,哪个水浅,有没有危险。”

惜花暗暗吃了一惊,却是既不敢接话,也不敢追问,只是低声道:“娘娘不与皇上走得近,那也就不必怕了……只是这番话,娘娘可不要与别人说起。”

两人换了话头,又热切讲了一阵,惜花才回去万禧宫。

回宫后又办了几件琐事,忽有宫女前来请示:“姑姑,二等宫女里有位姐姐病了五日不见好,是否按规矩挪出去?”

各宫里,宫人生病,过几日好了便罢,若拖得久便要挪到外院,以免把病气过给别人,也免得占了位置却无法当差。到了外院,若早早好了,再得主人恩典,还能够回来;若病得久,差事已被别人顶替,便是好了也只能降为洒扫一类的粗使宫人;若是一病不起,那就……

外院简陋本就不如内院,内院里都未能养好,挪了出去往往只有更糟,能够再回来的少之又少。

但太后的宫人衣食向来不缺,加之年轻,这三年里惜花倒也没见过挪出去的,宫人们常常是病个两三日也就好了。

因此对于眼下这一例,她十分谨慎,并未直接让挪出去,而是问:“是谁病了?得了什么病?”

“是东屋里的金盏。她起初是呕吐,本以为脾胃不和两天也就好了,谁知越来越重,不但上吐下泻,还一直发热,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得身……姑姑是否按规矩把她挪出去?”

“且等等!”惜花思量着道,“……我去看一看。”

东屋里,其余宫人都在当差,屋里只有金盏一人。惜花进屋时,正值中午,金盏正在吃饭。

她病了几天,头发散乱,面色苍白微微发青,两颊却又透出点病态的红晕,正靠坐在床头,头也不抬地捧着碗费力吃饭。听见有人进来,她抬头看来,微微吃惊,停下了筷子:“……姑姑?”便要放下碗筷,起身行礼。

惜花忙说不必,让她不要起来。

金盏问:“姑姑可有什么吩咐?”她声音有气无力,确实病得厉害。

惜花温言道:“你先慢慢吃,吃完了再说。”

金盏也不客气,接着埋头吃饭。她吃进一口,没嚼得两下,便反胃欲呕,她强自忍住,硬是往下咽,接着又往嘴里送,毫不停歇。

每一口饭,她都要忍住恶心,忍住呕吐的动作,拼命努力地吃进去。即便反胃得厉害要堵着嘴停歇一阵,眼泪也激得上涌,头发数次扫到饭碗里,她仍是不肯停下,硬是一点一点地把饭菜吃下去。

这哪里像是用一顿饭,简直就是受一场罪,惜花几次差点想说“吃不下,就停一停,别太为难自己”,可看到金盏专心致志、心肠如铁的模样,劝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金盏为何如此——吃不下饭,肚里没有东西,病就更没有指望,因此无论如何也要强迫自己下咽。

这一顿饭吃得很慢,但金盏最终把碗里的饭菜全部吃完。她艰难地喘了几口气,顶着一头虚汗开口:“……劳姑姑久等。”

惜花拿出帕子替她擦拭脸上的汗珠,金盏慌忙道:“姑姑不必,我自己来……”

“举手之劳而已,”惜花低声道:“何况,你也曾关照过我,我还要多谢你。”

金盏神色一动,垂下目光:“姑姑不该谢我……邱嫔娘娘已经给过报酬了。”

“报酬是一回事,可是……”惜花注视她,“这其中的危险,你不怕么?”

金盏微微苦笑:“怎能不怕。可我父母常年卧病,总要吃药,家里只有一个弟弟和未及笄的妹妹看顾,若我能……往后几年,家里就好过多了。”于是那天,她到底抛开了害怕,抛开了太后的严厉手段,对着青棠改变了主意。

只是第二日观看惜花受水罚时,她的恐惧倍于旁人,冷汗不住往下淌,心突突直跳,手脚发凉发软。

“难怪你肯冒险,实在不容易。”惜花轻声一叹。

“我是打定主意,在宫里一辈子的。”金盏道,倔强的神色里不禁流露了几分悲凉无奈,“可恨我,身子不争气……怎么就病了,一定要即刻好起来……”她咬着牙,红了眼眶。

惜花知道,宫女们通常二十岁出宫,若经主人同意,可继续留用,月钱加倍。到了三十岁还有一次出宫机会,若还不出,便是终身留在宫中,月钱三倍。只不过想要留在宫中,人数也有定额,须得主人首肯。

金盏的意思,是一辈子不嫁人不回家不见亲人面,为婢终生,以求给家里解银钱之难。

可如今她偏偏病了几日不好,若是挪出去,不仅心愿不能达成,恐怕就连性命……

惜花扶她躺下,宽慰道:“别急,好好养病就是,一定能好的。”

出去后,她吩咐人:“金盏不是大病,不必挪出去,就让她在院子里西南面的小间单独居住,每日饮食送粥汤这些容易入口的,再到太医署请位好太医,看诊抓药的钱不要动公中的,我单独支给你。至于她的差事,由旁人暂代,月钱从金盏那里挪过去,何时病好,再复原。”

安排停当,她又回到前殿当差,在太后身边服侍。

太后也无甚事,问了几句邱嫔的生辰,惜花正在应答,忽有一位嬷嬷进来禀告,面容愁苦且小心翼翼:“……太后,公主病了。”

太后脸色登时一沉,眉头皱起,烦恼道:“怎么这时候病了……真是不争气。”

嬷嬷连忙请罪:“都是奴婢无能,没照顾好公主……奴婢有罪。”

“传太医去看,务必尽快治好,不可耽误了公主的大事。”想到公主婚期在即,太后决定派人过去好好看顾打点。她下意识地要叫梁姑姑,突然记起梁姑姑腿脚不便,于是转而看向惜花,“你去晖芳宫照顾公主,直到公主出嫁。”

惜花吃惊。她之前从未办过公主那边的事,全是由梁姑姑出面的。但她立即领命了:“是,奴婢一定尽心。”

“回来后,你就正式接替梁姑姑,执掌万禧宫的宫务。”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又更晚了……我对自己码字的速度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今年内真的能完结吗?感谢在2022-08-15 01:04:06~2022-08-22 01:2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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