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长风和齐喑都近距离看着迟薪瞬间瞪大眼睛，营业用笑容也僵在脸上，甚至忘了第一时间否认齐喑的话。

看到对面两人脸上从震惊变到了然的表情，迟薪才迟来地否认，“你在说什么胡话？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去工作了。”

齐喑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又低声问了一句，“阮奇是因为替你抱不平而死的吗？”

迟薪眼中有着一闪而逝的恨意，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嘴上说着，“别说胡话了。”

迟薪的反应构不成法律上的证据，但却不影响人心的判断。任长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是为你而死的，你就这么无动于衷？”

迟薪注意到其他参观者投来的不悦目光，立刻无声鞠躬道歉，然后又转向任长风他们，低声道：“你们不要再胡闹了，也不要没根据地乱猜测了，这事和你们没关系，该干嘛干嘛去，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我们既然已经猜到这一步，还敢来找你，就不怕搭上自己，你怕什么？”

齐喑说完这话，任长风也点头认同，迟薪看着他们，心里升起一阵恐惧，“你们不要乱来，真的会死人的！”

任长风刚要追问，却被齐喑拦住，只见她对迟薪道：“今天闭馆后，还是昨天那个餐厅那个包厢，我们等你。如果你不来，今晚整个乌亚源就都会知道韦航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说罢，不管迟薪的反应，齐喑拉着任长风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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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那样能威胁到他？”

齐喑顿了几秒，“……大概可以……吧。”

任长风看看时间，起身，“今天索菲亚只开放半天，你先在这休息，我去接他下班过来。”

齐喑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只嘱咐一句，“别吓到他。”

任长风点点头，走了，齐喑一个人坐在包厢里，几分钟后，门外响起敲门声，齐喑一愣，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任长风，不是迟薪，而是应该在核心区的龙华。

相较于齐喑的震惊不已，龙华只是微笑地道：“又见面了。”

齐喑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但没有一个念头让她觉得龙华会带来好消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龙华看看周围，“就在这儿说？”

齐喑只得让他进入包厢，龙华也不见外，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

齐喑摇头，“你不知道我才觉得奇怪。”

龙华笑笑，“那你为什么会在这？”

齐喑站直身体，“和我选择留在滨佳的原因一样。”

龙华点头，表示了解，“可是，前提是你得活着。”

“这么危险？”齐喑思考了一下，“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如果我成功了，晋级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龙华心情复杂，“我都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乐观主义者。”

齐喑笑笑，“每天例行祈祷里都要跟着大家一起诅咒自己的故乡，还要时刻提心吊胆地融入一个并不属于我的世界，不乐观点我怎么活到今天？”

“乐观不等于幸运。”

“我知道。”齐喑看着他，“但是你也知道，我不能再拖下去了。”

龙华沉默几秒，“齐喑，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到你为什么会被流放，也应该猜得到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齐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心底的困惑，“我是不是触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龙华不置可否，“首席说过，你要在这里生活，就要遵守这里的规则，包括明面上的规则，当然还有明面下的规则。不要轻举妄动，活下去，你才有可能实现愿望。”

齐喑惨笑，“我已经蹉跎了九年，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我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没人乐意干的活我都干，没人愿意加的班我都加，我就这样干了七年，可是我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我现在甚至连齐宴怎么样了都不知道，这样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换是你，你会怎么做？”

龙华沉默片刻，“那任长风知道他是你赌注的一部分吗？”

齐喑一愣，突然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她努力跳脱出眼前的环境再看这个问题，“那不能触碰的幕后黑手不会就是你们吧？”

龙华笑而不语。

齐喑脑子飞速运转，不对，李闻珂弄死她比弄死一只虫子都简单，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如果不是你们，那就是你们不想让我去送死？”

龙华有些无奈，“不要动歪脑筋，你不会成功的。”

齐喑暂时压下脑中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认真地问：“杀了阮齐的，是你和李闻珂都很忌惮的人吗？”

龙华笑笑，“我们忌惮的人太多了。”

齐喑又想起新闻发布会前的那场争论，“所以，你们对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但无论好的坏的，就都任由他们发生？”

不待龙华回应，她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话，“不，你们还是会干预的，在你们需要的时候，但你们的需要，往往与正义无关，是吗？”

龙华笑而不语。

“不否认？”

龙华还是不说话。

这算默认？那这是个人行为还是集体行为？

自诩为史无前例的理想国的乌亚源，真的像看起来那样美好吗？

齐喑扶着椅子慢慢坐下，“我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这真的是齐宴做梦都想来的世外桃源吗？”

龙华看看窗外的艳阳，这才开口，“知道少一点，痛苦就少一点。只享受生活的话，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说罢，他站了起来，“要说的都说完了，那我先告辞了。”

齐喑抬头看着他，“你说得对。”

龙华刚要迈出去的脚顿住，“你想通了？”

“对。”齐喑点头，“齐宴不需要像我知道这么多，那么乌亚源对她来说仍然可以是一个梦幻之地。”

龙华眼神复杂，“如果你死了，齐宴就永远都不可能看到乌亚源的阳光了。”

齐喑弯弯嘴角，“那只能怪我无能，但至少我不会再活在愧疚与自责中。”

龙华挑眉，“搭上任长风也无所谓？”

齐喑顿了顿，“我会告诉他有多危险，但我不能左右他的人生，只是，无论他是坚持还是放弃，我都不会到此为止。”

“你可以等下一个案子，不必急于一时。”

齐喑笑出声来，“龙华，我到底做过七年总部的辅助，不说别的，全乌亚源治安组的案件情况我多少还是了解的。如果没有你和李闻珂，纪霄早就死了，我还能破格晋升吗？等下一个案子？案子会有，多少个都会有，但是哪个能让我晋升？我说了，我没有时间了，一级大治安官与我之间隔着无数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我已经蹉跎九年了，已经没有下一个九年可以浪费了。”

听了这话，龙华又坐了回去，双腿交叠，交握的双手放在腿上，“这一步迈出去，可能就再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不要辜负闻睿先生和首席一直以来对你的保护，好好想想再决定吧。”

齐喑愣了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选择继续？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不快点说的话任长风和迟薪就要到了，还是你也有话要对他们说？”

龙华对她的提醒不以为意，继续他的话题，“就像你刚才说的，你不能左右任长风的人生，我们也不能左右你的人生。只是，如果继续查这个案子的话，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齐喑如实道：“以迟薪为突破口。”

龙华点点头，“还有呢？”

“……没了。”

龙华只当没看出她的窘迫，状似思考了三秒，“那你还是放弃吧，结果和现在不会有什么不同。”

齐喑心里只觉得古怪，“龙华，别绕圈子，我知道我面临的困境，也知道只凭我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突破，这些我都非常清楚，直接说出你的目的吧。”

龙华笑笑，“我的目的已经说完了，就是希望你们停手，自保优先，不要再查下去了。”

齐喑不信，“你会只为了说这个专门跑一趟？治安总部的秘书长这么闲吗？”

龙华收敛笑意，认真地道：“你要活下去，才有可能带齐宴来她的理想乡，如果你死了，齐宴只能永远留在欧兰德。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选择一条能活下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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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华走后，齐喑才注意到任长风早就发来消息，说索菲亚礼拜堂虽然今天只开放半日，现在已经关闭，但迟薪还没有下班，他会继续守着。

只是，她接下来收到的不是任长风即将带着迟薪到来的消息，而是通知紧急返回的信息，她来不及考虑发生了什么事就立刻冲出了餐厅。

餐厅前的停车场上，龙华坐在车里看着齐喑匆匆离去的身影，无视副驾座位上一直闪着消息提示灯的智脑，而是从收纳箱里拿出另一台智脑，开机，解锁，发信息，确认回复，关机，放回收纳箱，处理好这些，他查看了一下副驾上智脑的信息，启程返回核心区。

另一边，齐喑赶回宾馆，拎起早上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就上了任长风的车，任长风直接调头，车子在车流中左拐右拐，灵活超车，很快就驶上了回滨佳的公路。

齐喑这时才问，“出什么事了？”

能让任长风放弃追问迟薪，立刻返程的，应该不是小事。

任长风黑着脸，“姜婉婷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