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夜市是三年前发展起来的，离和平巷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左右能到。夜市上卖什么的都有，小吃、烧烤、面食、点心、内衣裤袜子、日用品，还有简单的游乐设施，捞小鱼儿、画沙画、打□□、套圈，天冷的时候还有卖糖画的。

夏天夜市出摊早，除了固定的摊位，其他的四五点就得去抢位置。江铮的离职手续还没办完，还得站完最后一班岗。回到家已经快六点了，匆匆吃完饭，两人拖着箱子赶去红星夜市。

外婆跟到院门口，大声叮嘱：“小心点，看好东西。”

红星夜市大是大，但是鱼龙混杂，警车都来过三四趟，她老人家是真不放心。

方晴上一回来红星夜市还是在下岗前，一个多月没来，红星夜市有不小的改变，原先是一条主街和两条支巷，现在发展成了三条支巷，来摆摊的人越来越多。

逛夜市的人也多，主街上熙熙攘攘，水泄不通。

方晴江铮先卖一些首饰，首饰小，往箱子里一塞就能走，方便来夜市试试水。因为他们需要的场地不大，在主街末尾，他们找到了一小块空地，正好可以塞下箱子。

这个摊位左边是卖麻辣烫的，右边是卖盗版碟的。

江铮布置摊位，方晴出去打探敌情。她逛了一圈，仔细看过去，有两家在卖首饰，有些样式比不上她选的货，不过卖得很便宜，有七毛的，有一块的，最贵的是假珍珠项链，十二块，总体比她定价低。她在这两家摊位旁观察了一会儿，看的人比买的人多。

方晴回到自己的摊位，江铮已经布置好了。行李箱上搭了一块墨蓝色的灯芯绒布，原本是李婷买来给老人做裤子的，被外公的烟烧了一个洞，只有一半能用，有洞的一半一直塞在箱子里。

方晴把这块布找出来，正好废物利用，项链、手链放在上面很显质感，装戒指和耳环的盒子也用灯芯绒布包了一圈。

天还没黑，他们的摊位已经点上灯，是强光手电筒，挂在晾衣杆上，照着首饰，闪闪发光。

卖盗版碟的光头小哥不动声色地把他的蛇皮口袋往方晴摊位拉了拉，借点他们的光。

光头小哥伸长脖子去看：“你们卖首饰的？哪儿拿的货，挺好看的。”

方晴热情地招呼他：“有看得上的吗？送妈妈，送对象，送爱人。”

光头小哥挠了挠头皮：“我光棍一个，就一个老娘可以送，不过她也不爱这些。”

方晴笑了笑，也没指望做成这笔生意，就是搭搭话。

江铮给光头小哥递了支烟：“在这儿生意还行吧？”

光头小哥用力一闻，这烟不错，没舍得抽，别在耳朵上，对这两个新来摆摊的就多了些亲近。

“还行吧，勉强挣点饭钱。”一听就是谦虚，他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现在买影碟机的多了，都不稀得去小放映厅了，喜欢租碟子或者买盗版碟自己在家看。

就这会儿说话的功夫，光头小哥卖出去三张碟了。方晴和江铮这边还没开张。

拿了人家的好烟，不去人家的摊位看看，也说不过去。光头小哥跑到方晴他们的摊位前看看，原本打算装模作样看一圈，但这一看，还真看中了一条项链，款式很简单，是一个十字架，拿在手上有点分量。

他看得入迷，连自己摊位的生意都忘了。方晴叫他：“有人买碟。”

光头小哥恋恋不舍地把十字架项链放下，其他款式都有两三条，这个款式只有一条，“把这条留下，我买了。”

“行，谢谢啊。”方晴把十字架项链装进饰品袋里，放到灯芯绒布下面。

买盗版碟的客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买完盗版碟，也走过来，“老板，这些都怎么卖？”

方晴介绍道：“前三排戒指，两块五一枚，六块钱三枚，十块钱五枚，后面的戒指，五块钱一枚，这两个大‘钻戒’，要贵一点，十块钱一枚。耳环是统一价，四块钱一对。手链也是统一价，五块钱一条。这边的项链，五块钱一条，这边的项链，七块，九块，十二块的都有。任您挑选。”

方晴和江铮事先做好分工，方晴负责介绍和装袋，江铮负责摆摊收摊收钱还有安保，虽然他们卖的都不是真的金银珠宝，但也要防着有人抢东西。

陆陆续续有客人围了过来。有人拿起前三排的戒指，不屑地说：“这种玩意儿还要两块五啊，一块钱卖不卖？”

方晴也不恼，笑盈盈地说：“姐，一块钱是真不行，两块五我也就赚回成本，这些都是在外地拿的货，车费住宿费都搭进去多少。这样吧，您买三枚，一枚划下来两块，比买一枚划算。”

“我买这么多干什么，有几根手指能戴。”

客人把戒指往盒子里一扔，撇撇嘴走了。

方晴用手绢擦了擦戒指，放好，然后招呼其他客人。

“小妹，真有眼光，这条玫瑰花的项链就两条，戴出去保证不会有人跟你戴一样的。”

“姐，这对珍珠耳环真衬你，特别有气质。”

..............

方晴说得口干舌燥，也就卖出去九单，加上光头小哥那一单，凑了个整数。原本那条十字架项链卖八块，做个人情，只收了五块钱。江铮也想照顾照顾小哥的盗版碟生意，但是家里没影碟机，买了也没用。

之后，又做成五单生意。直到他们十点收摊，总共做成十五单生意。戒指卖得不好，总共卖出去三枚，还是最便宜的，项链手链卖得不错，拿出来的货卖出去三分之二。

方晴之前还以为那两家卖首饰的生意不好是因为货不好，现在看来是红星夜市的顾客不爱买首饰。

洗了澡，方晴坐到床上，跟江铮分析：“红星夜市周边好多人家跟我们家一样，工人家庭，现在下岗的这么多，首先要顾温饱，要是没找到新工作，一分钱要掰成两瓣花，肯定不会买首饰、衣服。”

江铮坐在方晴的梳妆台前拿着小本子记账，除开首饰的进货价，今晚赚了将近三十块钱，但这是没算他们的车马费的。

赚的不多，但好歹是开门红。

江铮把钱一张一张数好，叠得整整齐齐，交给方晴：“当家的，收好了，这是我们的第一桶金。”

方晴不嫌这点钱少，郑重其事地接过来，装进信封里，“我们的第一桶金不能随便拿出来用了。”

“好好供着，等以后有孩子了，跟孩子说，看，这二十多块钱是你爹妈打下的第一块基石。”

方晴憋不住笑了：“以后要说你去说，二十多块钱的基石，哈哈哈。”

江铮上了床，跟方晴讲明天去三江大学那边的夜市试试，“听那个卖碟子的小哥说大学那边的夜市卖衣服的摊位多。”卖首饰只是试水，他们主要是找到卖衣服的地方。

周六上午，邮递员送来了取货单，江铮和小姨夫从邮局把货扛回来。整整三大包，李婷围着这三包转了两圈，看着方晴一包一包打开，惊讶得下巴都合不上：“这么多啊。”

外婆觉着心口又有些不舒服了，进这么多货，要是卖不出去可咋办。

方晴大致点了货：“还有四家的货没到。”

“妈呀，你们两个打算做多大的生意。”李婷笑道，“小晴是要做大老板了。”

外婆听不得这些，默默地出了正屋，去做饭，嘴里念叨着：不管不管，儿孙自有儿孙福。

这些衣服刚到，来不及分门别类，晚上去大学夜市还是卖首饰。

三江大学旁边还有两家职校，这边夜市也不愁没客源。不过，到底是学生，经济被父母控制，手里也没多少钱。

好多学生都对这些首饰爱不释手，嘴甜的一口一个“姐”“哥”，跟方晴江铮讨价还价。都是些青春洋溢的女孩子，方晴没有挡住糖衣炮弹，给她们打了折。

首饰是卖出去不少，但是回家一算账，没有红星夜市那晚挣得多。

江铮也观察了卖衣服的行情，摊位多，衣服质量普遍较低，卖得便宜，走的是低价的路子，不适合他们的货。

“大学夜市多半也不行。”

方晴是真发愁了，是不是他们进的货太贵了？成本摆在那儿，他们想走薄利多销都不行，总不能亏本赚吆喝吧。

江铮说：“大学夜市比红星合适，当个保底，实在没地方去，就去大学那边。你别急，我们还有时间找场地，先看看哪儿还能摆摊。”

“下岗职工夜市啊，在滨江路那边，你们不知道吗？”

第二天，方晴随口一提找不到地方摆摊了，小姨夫给了个地址。他说：“那边刚刚做起来，去的人还挺多的。”

方晴和江铮吃完早饭，就赶去了滨江路。摆了两天地摊，他们学聪明了，先看场地，再摆摊。

坐15路中巴车，到广场站下，斜对面就是一个毛笔字招牌——下岗职工夜市。夜市占地面积大，地上划了格子规范摊位，没有出摊的时候，地上很干净，看样子这里是有人在专门管理的。

这处夜市的占位很好，地处最繁华的滨江路，两边有写字楼和住宅，不愁客源。

方晴和江铮一边走一边看，遇上夜市管理的工作人员，热情地跟他们介绍，给他们发了七八张宣传单，得知他们是卖服装的，夜市目前服装这版块还没做起来，正需要卖家进驻。

工作人员说：“我们这边是需要交管理费，每个月20块钱，但是，头一个月免费，应享受的待遇全都有。清洁卫生、用水用电都不用你们操心，我们这儿头上有大棚，刮风下雨也不影响出摊，两位，考虑一下？”

方晴和江铮在回家的路上商量在这边夜市摆摊的优劣，最后得出结论，优势大于劣势。于是，下午，他们就拖着编织袋过去了。

他们来得早，在卖服装的那一片区域选了个好位置，对着夜市入口，客人一进来就能看到他们的摊位。

江铮把摊位打理得干干净净，上衣、裤装、短裙、短裤、连衣裙，分门别类地摆放好，清清爽爽。

有客人在两件上衣中拿不定主意，方晴帮她做搭配，方便她选出最合适的。方晴才不哄着客人把两件都买了，买就买最合适的，她不是做一锤子买卖，虽然是摆地摊，也想做出一点口碑，吸引回头客。

因为是地摊，客人也有不放心的：“老板，要是裙子拿回家发现问题了，能不能找你退？”

方晴：“放心，不会有问题的，拿的都是好货。要是真有问题，你尽管来找我们，我们就在这儿摆摊。”

“那行，有你这话就行。你们这儿的款式真不错，我看商场都没有。只要质量好，下回我介绍我朋友也来。”

“那真是谢谢了，下次你来，我给你打折。”

他们原本是想试一试，虽然也抱了小小的期待，结果实际情况远超出期待。

衣服卖出去不少，连带着首饰也卖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