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方晴醒了，上的闹钟是七点半，还能再睡半个小时，再醒来时，九点半了。江铮昨晚从外地赶回家，一点多才睡。方晴猛地坐起来，他也醒了。

“店里有小宋，你再睡会儿吧。”江铮还困着，手放在眼睛上挡光。

宋彩完全锻炼出来了，方晴不在，她就是店长，手里有两家店的钥匙，不用等方晴到了才开门。于雪跟宋彩互补，宋彩是热情有余细腻不足，于雪心思细，两人搭档，宋彩为主，于雪为辅，很默契。

方晴伸了个懒腰，一说还真觉得疲倦。自从开了店，除了春节休息了四天，她这个做老板的就没有休息过。

方晴给店里打了个电话，她上午不去店里。挂了电话，她躺回到床上，手脚都暖和了。快到五月了，天气还有点凉，他们还盖着三斤的棉絮，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

两人又睡了一会儿，到了十点，睡不着了。

方晴：“饿了吗？”

江铮的肚子咕咚一声。饿了，还是饿狠了。

江铮让方晴决定去哪儿下馆子，方晴把城里叫得上名号的馆子都想了一遍，最后决定去华味阁。

“杨芃说了好几次让我们上午去，再不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江铮：“上午有什么吃的？”

方晴：“点心、包子、馒头、花卷之类的，上午才卖这些，过了中午就没了。”

面包车停在华味阁附近，方晴先回一趟外婆家，走到巷子口，外公正在看人打桥牌。外婆不在家，去公园练剑了。江铮的客户送了三箱红富士，几条带鱼还有两只土鸡，方晴拿了一些过来。

外公翻了翻：“带鱼怎么都拿过来了？你不吃？”

听到“带鱼”这两个字，方晴都有点想吐。她是很爱吃带鱼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闻到带鱼，就腥得要命。

方晴和江铮刚落座，杨芃笑盈盈地走过来：“哪股风把两位老板吹过来了？今天不忙？”

方晴：“就是机器也有休息的时候。我们可是特地过来吃饭的，有什么好吃的，你帮我们安排吧。”

杨芃看了眼墙上的钟：“要是早半个小时来就好了，这会儿牛肉锅贴应该卖完了。你们先坐，我去厨房看看。”

方晴小时候就知道中国饭店的牛肉锅贴是一绝。换了店名，牛肉锅贴还是招牌菜。

一会儿，白慧从厨房出来，她身上还穿着厨师服，戴着厨师帽。

方晴和江铮都站起来，白慧跟他们聊了会儿天，讲讲彼此的近况。

方晴早先听杨芃讲过白慧是国内顶级的白案厨师，早些年跟着她师傅一起做过国宴，同门的师姐师兄都是有名的厨师。只不过白慧身体不好，事业上升期戛然而止，后续远没有同门发展好。要不是杨芃来了华味阁上班，请白慧出山，白慧都过几年退休生活了。

“你们再等几分钟，牛肉锅贴就好了。”白慧说。

方晴倒不好意思：“我们应该早点来的，您看，还为我们单做。”

白慧笑得很和蔼：“小方你太客气了。这一锅是我徒弟做的，要是有没做到位的，你们跟我说。”

方琴还记得白慧当时想收她为徒，去年年底她问过杨芃，白慧还没找到合心意的徒弟，“白师傅您找到合适的徒弟啦。”

“天分不足，好在勤奋。我也干不了几年了，趁着还有劲儿，再收个徒弟，这是我收的最后一个徒弟了。”

第一个和最后一个都是师傅最上心的，方晴由衷地说：“这个小徒弟真是走运。”

牛肉锅贴端上来，方晴见到了那个走运的小徒弟。

是万花。

人生何处不相逢。

万花看见方晴和江铮，瞳孔一缩，匆忙躲回后厨。她提心吊胆，无心继续做事。白慧进到后厨，跟万花说客人夸她做的牛肉锅贴好吃。

除了牛肉锅贴，三个羊肉烧麦、三个三鲜蒸饺和三个小笼包拼了一笼，还上了一小碟椒盐葱香酥饼。

方晴不爱吃包糯米的烧麦，噎得慌，第一回吃羊肉烧麦，闻着没有膻味，咬了第一口，香得直冲鼻子，但是一整个吃下去，有些反胃。

一顿饭吃完，她都没说话，江铮见她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困了？”

方晴摇摇头。坐上副驾驶座，把给方雨打包的点心放在后座，忽然又反胃。

车开到三江百货后门外，江铮的bb机响，有客户找他，方晴让他去忙生意，等会儿她自己打车去商贸城。

方雨的办公室在5楼，午休这会儿坐电梯的人特别多，一层一停，方晴心里急得很，还不如爬楼梯快。

方雨每天都是带饭到公司，她刚洗完饭盒，就看到方晴从电梯下来，“小晴。”

“姐。”方晴忽然说不出口。

方雨也发现她脸色不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是外公外婆？

“我好像怀孕了。”

方雨愣了愣，情绪还没反应过来：“啊？”

方晴是见过方雨怀孕的，嗜睡、反胃、呕吐，她现在的症状跟方雨怀倩倩一模一样，她的月经推迟了五天，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了——感觉到她身体里发生了变化。

“你都结婚了，怀孕多正常。我还以为家里出什么事，吓死我了。”方雨想打她两下，又想起她可能怀着孩子。

结婚是结婚，但是怀孕......方晴说不好，感觉有些害羞。

“我现在怎么办？”

方雨让她在办公室坐着休息，她去药店买验孕棒。方晴头回看到验孕棒是什么样，她在商场卫生间里把说明书看了又看，确认理解无误才开始操作。

两条杠。

方晴从三江百货出来，都还有点懵。方雨一边扶着她，一边招手拦出租。

“你一个人能行吗？我去请个假，陪你回家。”

方晴回过神了：“姐你上班去吧，我还得去店里看看。没事的。”

“那......你千万注意点啊，别磕了碰了。”

方雨的心情比自己怀孕那会儿还复杂，她多想跟家里人分享这个好消息，但是，方晴还没去医院检查，谁也不敢说就100%没有变数。她双手并拢，保佑保佑。

方晴想了一下午该怎么跟江铮说。晚上，停好车，江铮让方晴提走一个袋子。他下午见完顾客，去超市买了一袋大米、调料、牛奶和菜，最轻的是一袋子蔬菜。

“我......我不想提。”方晴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脱口而出。

江铮也没察觉不对劲：“我提吧。”

回到家，江铮收拾买的东西，他走哪儿，方晴跟到哪儿，欲言又止，他终于感觉不对劲了。

“明天一早，我们去医院吧，做个检查。”

江铮的脸色一下白了：“你哪儿不舒服？”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方晴纠结了一下午，忽然释放了。她拉过江铮的手，放在她的小腹，轻声说：“我们可能要做爸爸妈妈了。”

那一刻江铮的脑子轰然炸响，随即是一阵盲音，他能看到方晴的嘴一张一合说些什么，但他听不到。他触电般地缩回手，往后退了半步，然后紧紧抱住方晴，他感觉到自己在说话，但好一会儿，才听到声音。

“多大了？你现在什么感觉？累不累？要不要去躺着？你快去躺着，我去烧水。”

方晴摸了摸他的头发，硬硬的，扎手：“看把你吓的，没事儿，要好几个月呢，我又不能一直躺着。”

江铮握住她的手，亲了亲。

第二天六点多，两人起床去医院做检查。江铮一晚上没睡好，不敢开车。医生开单让方晴抽血检查，两天后拿结果。

这两天让江铮感受到从前少有的煎熬感，在赵德伟手底下讨生活都没这么煎熬。方晴对他的焦虑也没办法，结果还没出来，但她已经感觉到了，不过这个说法只是短暂缓解江铮的焦虑。

两天后，方晴和江铮捧着检测结果单看了又看，确认怀孕，四周了。很有可能是一个千禧宝宝。

外婆接到电话，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真的？太好了，太好了！我盼星星盼月亮哦。你现在在哪儿？还在店里？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忙。你上回拿回来的母鸡还没吃，我现在就去炖汤。”

老话说头三个月不稳定，不能到处说。方晴没怀孕之前，是不信的，怀了孕，才发现自己的想法转变在一秒之间。她只跟外婆那边说了，外婆外公都有分寸，不会到处讲。婆家那边，她跟江铮说好了，三个月之后再说。

方晴觉得江铮过度紧张了，这也不让她做，那也不让她做，要不是她坚持要去看店，他会让她一直待在家里养胎，他做得出来。

“你太紧张了，你弄得我都紧张了。”方晴实在忍不住，锤了他几下。

她力气小，又不是真打，跟挠痒痒一样，江铮做出痛的样子，握住她的手，吹了吹：“我皮糙肉厚不怕打，你别打痛了。”

他看着她的肚子，目光柔似水，方晴突然发现除了那天她拉着他的手摸过一次，他没再碰过她的小腹。

“宝宝说想让爸爸摸摸。”宝宝......方晴自己都牙酸。

“真的吗？”

方晴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微微发抖，他们两个的手覆在她的肚皮上，尽管他们不可能感觉到什么，但那一刻他们都有了真实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