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曛连江夫人都丝毫不怕，又岂会怕这个只会虎着脸的大哥，这个家里，能让她害怕的只有父亲陆谊了。

她摇着陆曜的手撒娇道：“我的好大哥，你到底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快给我吧。”

陆曜忍俊不禁，很是吃她这一套。他无意中往陆知曛身后看去，刚想说话，却发现了这婢女居然是林明霁。

陆曜惊讶道：“清明？你怎么在这？”

林明霁和陆知曛还没说话，陆曜只略微想了一下便也清楚了：“母亲是把你给了阿朝使唤吗？”

林明霁忙应是，陆曜点了点头，脸色却有些不好。

林明霁心中暗道，这陆曜又抽什么风，自己和他什么相干，怎么一看到自己，脸色还不好起来。

他脸色一下子晴转多云，说是陆知曛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这多有不便。

走出院子，陆知曛还奇怪：“大哥这是怎么了，好大的脾气。”

林明霁没说话，谁知道呢。

*

陆绛今年才十三岁，都说父母爱幺儿，陆谊和江夫人却都寻常。

有长子陆谊珠玉在前，自然是承担了父母所有的期望，又只有陆知曛这么一个女儿，江夫人自然偏宠。

陆绛倒也不在乎，他现在还小，幼子是福分也是束缚，家业自然有哥哥们在，他只需做个富贵闲人就行。陆曜比他整整大了十岁，他自幼就对他崇拜非常。

他看见自己钦慕的哥哥回来，和陆知曛一前一后的过去，他其实不是很喜欢亲姐姐，反而对陆凛月颇有好感。谁让这个姐姐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好老是凶巴巴的，四姐姐就不一样了，虽然也不总与他说话，但总是温温柔柔的。

他见面先要告状，把陆知曛做的事全抖落了出来：“大哥你出门是不知道，三姐姐是越来越胡作非为了，要摔太后娘娘赏下来的首饰，还和大姐姐在花园里大打出手，把祖母气得都要晕了过去。”

陆曜道：“一家子骨肉血亲，阿朝她做的不对，你当弟弟的，应该是当面劝导她，而不是背后说她的不是。你整日地在学堂里读书写字，学得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陆绛只觉得今日的长兄分外地凶，他讪笑两下，转移了话题：“大哥是要去见母亲吗？我同你一起去吧。”

陆曜道：“不必，我有些话要和母亲说，你先去玩吧。”又想到了自己刚才严厉太过，有些后悔：“过两日就是你的生日罢，我寻了一副好砚台，明儿送你当生日礼。”

“多谢大哥！”陆绛的脸上的不悦一扫而空，他其实不是很爱写字，当然不不会爱笔墨纸砚这些，不过这既然是大哥送的，自然是不一样。

他蹦蹦跳跳地走了，陆曜轻叹了一口气，二弟稳重，可陆知曛与陆绛二人，都是一个比一个的跳脱。母亲年纪大了，越发宽纵子女。

他整理了衣衫，刚才和陆绛所言，并不是托词，他的确有事要去见江夫人，而且还是不能让江夫人知道的话。

行至江夫人处，就遇到了雨水，林明霁走后，她俨然已经是江夫人手底下第一个得用人了。只看见陆曜，她就眼神一亮，满面笑容：“可巧，夫人刚提到大公子，大公子就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母子连心吗？”她和林明霁都一样的长相，江夫人这两年越发爱伶俐的丫头，最好要读书识字能言会道，才不负韶华。

江夫人笑得开怀，陆曜是她以后仰仗之人，格外看重。

屋内的丫头都笑了起来。

陆曜先撩开袍子跪下：“儿子在书院读书，几乎半年不见母亲，不能在床前石猴，是儿子的不孝。”许是读书读多了，陆曜很有些读书人的酸气，什么都要讲个礼字。

夏日贪凉，对上并没有铺地毯，也并无坐垫蒲团之类的，陆曜这是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江夫人心疼长子，忙亲自站起来扶他起来：“你在书院好好读书，就是最大的孝顺。”

她又细细问了：“书院可还吃得惯？听说那儿寒素，住得可还好？身子骨才是要紧事，别一味用工，坏了身子。”

陆曜只答：“一切都好。”

知子莫若母，看他支支吾吾，面有难色，江夫人会意，儿子恐怕是有私密话和自己说，她顺水推舟：“好了，你们都去外间玩去吧，让我和长明说会儿子话。”

雨水应是，带着一群儿小丫头出去了。

陆曜这才舒了一口气，脸上带了些红意，斟酌着开口：“母亲，清明……”

江夫人道：“你说那孩子呀，你妹妹近来闹得实在不像话，手底下又没有个可以规劝的人，我把她给你妹妹使唤了，好有人看着她，省的她像个脱缰的野马。”

陆曜道：“母亲，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吗？若是我明年能够中举，就把她给了我吗？”

江夫人似笑非笑看着他：“你连你父亲还没来得及拜见，就先来见我，就是为了质问我吗？”

陆曜道：“儿子并无此意。”他于清明有意，江夫人之前就看出来了，也对他略微提过两次，清明倒是个可以放在身边的，还半开玩笑的跟她说过，要是明年他能中举，要把清明给他。可现在又将人拨给了陆知曛使唤，哪有哥哥往妹妹房里要人的呢？江夫人这是断了他的念想。

看着低头的长子，这是最令她骄傲的孩子，江夫人叹了一口气。她道：“你别忘了，你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我去年那么随意同你说些玩笑话，只不过那时你未婚妻子的父亲还未过世，她还不需要守孝三年。你们俩早应该成婚了，有个妾室也无妨。现在却不同，你的婚事只怕要再拖上两年，未娶妻先纳妾，我们陆家也是书香传家，亲家更是世代清流，你要是这么做，不是往自己脸上扇巴掌吗？”

陆曜低头不语。

江夫人又道：“而且这男欢女爱的事情虽是寻常，但也要讲究个你情我愿。我算是看出来了，清明那丫头心里大着呢，也不一定能瞧得上一个妾室的位置。她虽然灵巧，但是不安分的人放在身边也是个祸害。等你成婚，我再给你挑两个貌美过她的，何必为此伤怀？”

陆曜：“母亲不必再说，我知晓了。”

*

天气热得很，陆知曛最近气恼得紧，总不出门。林明霁也乐得清闲，她可不想去外面晒太阳。

今日天色刚黑，总算暑气散了一点儿，林明霁正在看几个小丫头捉萤火虫呢，冷不丁后背被拍那么一下，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居然是好久不没好好说过话的立春。

林明霁笑骂道：“我当是那个大头鬼呢？原来是立春姐姐，怎么也做起这等子捉弄人的勾当来？”

立春也坐在石凳上，却跟她装模作样施了一个礼：“是我的不是了，和主子没大没小的，惹了贵人的不高兴。”

林明霁道：“你疯了？”

立春压低声音：“我从夫人那听到了你的大事，你求求我，我告诉你。”

林明霁狐疑道：“什么大事？”夫人已经答应了她，等到陆知曛嫁了人，她就要放了奴籍出去的，还能有什么大事？

立春道：“算了算了，你不求我，我也告诉你，谁让我是天生的好心肠呢？”她用扇子遮住嘴：“你知道吗？大公子今天回来了，是书院放的消暑假呢。”

林明霁道：“这算什么大事，每年不都如此吗？”她今日还跟着陆知曛去见了呢，只不过被一起赶了出来。

立春眼睛里透出来坏笑：“这当然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嘛，今天大公子来见夫人，夫人让我们都去外间，我耳朵尖，却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大半。”

林明霁道：“我的好姐姐，你就痛快说罢，别与我卖关子了。”

立春这才道：“大公子问夫人要你呢，你这以后，可不是吃香喝辣的了，还请姨奶奶多多提携我们才是。”

林明霁脸上并无惊喜之色，反而大为吃惊，立春道：“你这丫头是高兴疯了吧？”

林明霁忙问道：“夫人如何说，没有同意罢？”

立春道：“夫人暂时没有同意，说是还未娶妻先纳妾，名声不好听。你且等两三年吧，少夫人进门了，就是你的好日子了。”她终究是在房外面无意偷听到的，只听了个囫囵，并不十分完整。

林明霁冷笑道：“怎么，你愿意去当人家的小老婆？这个机会让给你好了，我却是不愿意的。”

立春唬了一跳，看她脸色不是羞涩作伪：“这可奇了，鹤公子的正头娘子你愿意做，大公子的妾室你也不愿意做，难不成，你还想当大公子的正室吗？你这丫头，未免心气也太高些。”

林明霁道：“我本来就是活生生一个人，又何必非得当别人的大老婆小老婆呢？”

立春道：“又说傻话了，这世上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林明霁道：“我就不相信，我有手有脚的，难道能饿死自己吗？”

立春叹气：“只是我们究竟是奴才，卖身契都掌握在主子手里，又哪里能做得了主呢？我告诉你，只不过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林明霁道：“我就不相信，我现在是三小姐房里的人，又不是夫人房里的，大公子就这么不要脸面吗，从亲妹妹房里要人？”

立春笑道：“说你聪明你也确实聪明，说你笨吧，你又笨的可以。这一大家子，光丫鬟就数不清，就算要了你谁又知道你是谁房里的？而且大不了，再把你放回夫人房里也使得，那时候可名正言顺了，长者赐，天经地义。”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时候才可以读书

我好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