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萱萱一瘸一拐的走上楼梯，这是个老小区，楼梯狭窄只容一人通过，她扶着栏杆慢慢地走上去，刚过拐角，就看到老太太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等她。

看见她，老太太露出一个足以让她心惊胆战的笑，一瞬间，幸萱萱腿也不疼了，脸也不疼了，三两步冲上楼，绕开叫住她的老太太冲进房间，米缸空了，面粉没了，她去菜市场高价购入的菜也没了，就连阳台上挂着那块陈年老腊肉都只剩了一根绳子挂在上面，她在阳台上种的发芽土豆连盆都没了，家里比进了贼还干净，蝗虫过境都要夸一句牛逼。

“你把家里的菜都给她了？”幸萱萱浑身有种酸麻的感觉，这种感觉直冲大脑让她眼前一黑，她看着客厅里盖着盖子的小盆，心下突然冷静了下来，她平静地走过去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堆鱼头鱼尾巴，腥味刺激的她头脑发溃，她看着自己放在盆上的手有些颤抖，她的声音也在颤抖。

明明，明明她都将东西藏起来了。

老太太有些心虚，“你小姨怀孕了，他们社区不发放物资，我就。”

“你给他们，我们吃什么？”幸萱萱觉得自己都要疯了，在外面受到的委屈，家里的烂摊子，全都压在她的肩膀上，她还能保持理智，真就是奇迹的发生。“还有要开店，开店我们卖什么。”

“这才周三，下周二才发放物资，你觉得喝西北风我们能撑过六天吗？”

老太太愧疚的上前，她解释，“你小姨也是没办法了，他们家得罪社区的人了，社区欺负他们，不给他们物资，她还怀着孕。”

幸萱萱推开她的手，重新穿好雨衣，冷着脸说道，“不给他们家物资是因为他们家不交钱，白吃白喝天底下哪有那种好事。你把咱们家我藏起来的东西都给了她，我们吃什么？”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那一盆都快烂了的鱼头幸萱萱都怕自己吃了死的更早，她的语气让老太太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眼眶含泪，“要不，要不咱们不开店了吧，你小姨说最近有一个什么基地要扩建招人，你去，一天有四百块钱的补贴呢。”

幸萱萱叹了口气，“这么好的招聘条件，她怎么不去。”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儿，幸萱萱都怕这块饼掉下来砸死自己。

老太太嗫嚅，只是说，“你去。”

幸萱萱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你把家里的钱也给她了？”

老太太不说话。

她突然有一种由内散发的无力感，“外婆，”幸萱萱走到她身边，一张青青紫紫的脸看着狰狞可怖，她指着自己，“为了这点物资，我跑了整个菜市场，跟人杀价，就等着开业的时候能回本，我还要跑社区领取物资，每次都不敢领多了，回来还要跟做贼一样生怕被人惦记上，每天省吃俭用，就是怕撑不到周二领物资，你心疼小姨，能不能心疼心疼我。我也是人，我也需要吃饭啊。”

“你的脸怎么了？”老太太关心她，想去拿碘伏，被幸萱萱叫住了，“摔了一跤，你别管了。”

“我，我熬了鱼头汤，我去给你端过来。”老太太被她拒绝后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敢看她，迟疑了几秒垫着小脚走到厨房，温在锅里的鱼头汤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没有任何的调味，家里的盐罐子都被搬走了，小鱼鱼头被仅剩一点的猪油煎的焦黄，家里的用水不多了，老太太只倒了半锅水，一锅清汤里漂浮着几颗炒烂了的鱼头，打开盖子的瞬间鱼腥味扑面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养死了鱼鱼缸里的水舍不得倒加锅里热了热呢。“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鱼吗？”

幸萱萱看着鱼头汤里的小鱼头有颗遗存的眼珠子被根根丝线一样的东西牵固在眼眶上，灰白的眼珠子泡在水里好像在对她翻白眼，终于，一个没忍住冲到洗手间吐了出来。

等她收拾好，幸萱萱推开老太太的手，“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幸萱萱：“拿回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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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饮清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路志城给的‘门禁卡’听他跟周广辰侃大山，沉津已经联系其他部同意解散舱室城了，说来也挺无力的，特装部接手舱室城是魏霆风的顶头上司亲自哭着求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要活不下去了。现在实验团与集团紧紧捆绑在一起，一区管理是个见钱眼开的，有钱就是娘，墙头草一样随风飘摇，警卫队成立是为了分特装部的武装权，结果交到魏霆风手里之后发现主事人确实就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不仅没有分权，就连成立他的实验团都觉得烦，看见他就好像多年后功成名就看见自己的黑历史了一样，没有直接毁灭是不想打自己的脸，没想到魏霆风真干啥啥不行，饭都喂到嘴边了，他生生给吐了出来，顺带着黎瑶玉也搭进去了，路志城对盛饮清说，魏霆风估计回去也没啥发挥作用的机会了，最好的机会已经被他给炸烂了。

“呈文市还好，上面的人争权闹得再凶好歹还给我们留了口吃的，隔壁几个城市沦陷的比小猪吃食还快，有钱人跟着方舟走了，没钱人真就等死。”路志城说，“你他妈老骂我奸商，那你是没有见到外面那坐了火箭一样上升的物价，就从游轮事件后到现在，物价翻了至少五倍，宛铧集团现在一家独大，他们研发了个什么营养液种植还是什么栽培，炒价凶得很，我为什么天天卖蘑菇，是我不想卖肉吗？是因为蘑菇便宜啊。”他说的铿锵有力，“一颗蘑菇底价要十到二十，经由运输以及舱室城的费用操作后卖到八十，还是最差层次的，等以后说不定八十也买不到了，这些有钱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薅羊毛也不能把羊给逼死啊，真就榨的一干二净一点都不剩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废物还要循环利用呢。”

盛饮清赞同的点头。

路志城：“所以我现在特烦你们这种有钱人。”

“……”

“看着就烦。”

“……”

“妈的，末世降临都不耽误吃喝。”

这话她不敢接。

路志城仇富眼睛都快红了，“吃吧吃吧，等变成胖子，遇到异化者先吃你们。”

盛饮清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路志城丝毫没有想要放过她的意思，将她掰正身子，说，“你那刀也别用了，原本是拿给你防备黎瑶玉的，但是没见过像你一样还得借助工具狩猎的窝囊废，没个准头就算了，全靠力气，光有力气有什么用，难道你出去要给人搬砖吗？”

盛饮清点头，顺毛撸，“好的没问题。”

盛饮清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但是她不敢问，方舟计划开启之后，城市无人居住的房子遍地都是，就是有人居住也不耽误一些流浪者去抢房子，尤其是家中人少的，家住在别墅区的，简直就是重灾区，她都不敢想路志城的家还有没有。

“你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好不容易住上别墅，”盛饮清感慨，“我以后都不会再遇到像你一样努力的人了。”

“……”路志城擦了擦眼泪，心虚的不敢再提这个话题的细节。

盛饮清的离开申请早在之前就已经提交上去了，原本是魏霆风负责的，现在魏霆风跑了，只要沉津同意她就能离开了。

医生带她去找沉津，路上，他跟盛饮清聊天，“盛小姐想好离开舱室城要做什么了吗？”

盛饮清：“没想过。”

她直白的让医生噎了一下，“能活一天是一天，及时行乐，虚度光阴。”

医生长得很有冷漠，他以前跟在黎瑶玉身边的时候盛饮清就发现他是个难得的正常人，说是正常人也仅是对比而言，都是黎瑶玉的狗，正常人走不到那个圈子里去。

“盛小姐比之前活泼了不少呢。”

盛饮清：“能离开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地方，当然开心。”

“那人呢？”

盛饮清脚步慢了半拍，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晦涩，“人嘛，相见不如怀念。”

“我见盛小姐不像是喜欢出风头的人，”他又说，“但是没想到。”

他的意思盛饮清终于明白了，医生在走上台阶的最后一级后回头居高临下的看她，眼神锐利带着审视，他耐着性子说教，“舱室城的物资有限，分发首先要顾忌重要的人，你看到了他们哀求的一面，但是你没看到他们转头将药丢了的样子，他们是最不值得同情的人。”

默了几秒，盛饮清和他对视，她没有退让，也没有否认。“你说得对。”

医生挑眉。

盛饮清：“但是这不妨碍我讨厌你们的等级观念。”

“你可以看不过他们越级乞讨，当然我也可以看不过你们高高在上。”她这话几乎是将医生的脸丢在地上踩了两脚，也只有这时候，医生才会觉得她像个刚从象牙塔里出来不谙世事的学生，他想到黎瑶玉说的一句话，盛饮清是个心里盛放着一团火的人，她对他们是有恨的，他搞错了一件事，盛饮清这样做不是在为巴卓他们讨公道，她是想为自己讨回一笔。借着巴卓的存在，狠狠地在特装部心里扎了根刺，间接的分离了他们与沉津的关系，是个心狠的，原本以为她是圣母心泛滥想着拯救巴卓，没想到巴卓也是她报复的武器。

这样的人，若是放出去，也是个祸害。

医生站在原地，盛饮清毫不退让。

过了不知道多久，医生突然笑了一下，“你不会以为自己的离开是铁板钉钉了吧。”

这话要是放在沉津同意之后医生只会觉得后悔，可现在他们还没将盛饮清放走，盛饮清也就还攥在他们手里。

盛饮清看他，“当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