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轻而易举的离开这里，黎瑶玉还在的时候她就推算过，从她手中离开，无异于到嘴的肉飞了，想要她松口就得狠狠地咬她一口，没想到黎瑶玉死的干脆，盛饮清为自己离开所做的假设都不成立了，现在换了个人，她突然觉得，黎瑶玉也不是什么都没给她留下，至少能让她再利用一回。

“其实我还挺欣赏你的。”盛饮清看着他说，“能够在黎瑶玉面前演的天衣无缝，毫无存在感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医生脸上难得带笑，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嘲讽看她垂死挣扎。

“舱室城的物资每一项都是有数量的，魏霆风贪，但还没贪到这点小虾米都不放过，说句夸奖他的，魏霆风这人其实挺大气的，看不上这仨瓜俩枣，你就是在他面前丢块金条，不足半斤他都懒得捡，黎瑶玉就更不在意了，讲真的我也怀疑过她，在我还没那么了解她的时候，但是一想她没那么闲，整天光驯养就足够她忙的脚不沾地了，那么是谁做的呢？偷偷克扣他们的物资，看他们为了一点吃的求人，心满意足了之后丢给他们一点，这种阴暗又胆小怕被拆穿的猥琐样子，我真的很好奇。”

“后来我就发现了你。”

盛饮清比他矮了几个台阶，气势依旧很足，“能在物资上给人授意动手脚的，必然要有点话语权，魏霆风身边的人手还插不到物资的分发上面，那就只有实验室的人了，黎瑶玉身边跟着的人不少，说来你还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平平无奇，又能在她面前占据一席之地，想来必有过人之处，那我就不得不怀疑你了，几次观察下来，我发现你挺有意思的，你应该很盼着黎瑶玉死吧。魏霆风因为镇压暴动几次劝过黎瑶玉终止饥饿计划，黎瑶玉也不是疯到一点都听不进去，但是每次她稍停之后没多久就会更加的变本加厉，黎瑶玉那么精明的一个脑子不会想不明白异化者完全失控会带来什么，那就是有人在其中作梗了。”

医生安静地听完，无声的鼓掌，“看来你也不完全蠢到一无所知。”

盛饮清：“过奖。”

接着，她又问，“一个问题啊，反正我都知道这么多了，你能不能解答一下我最后一个问题，黎瑶玉是你放出去的吗？”

医生眉目一凛。

盛饮清：“好的我知道了。”

医生被她黑漆漆的眼珠子盯得脑子很乱，短暂的清明后又被她一句话给问蒙了，盛饮清似乎天生有一种能让人信服的能力，她说了这么多，连懵带猜的至少猜对了百分之九十，剩下那百分之十真的假的根本不重要，现在她又问这个问题，医生有一瞬间产生了想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摔死她的冲动，就冲她这张嘴，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只要她将前面那些东西噼里啪啦像丢垃圾一样全部丢出去，然后再摆出最后一句，不是他那也得是他。

“你是不是想把我推下去摔死？”盛饮清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虚伪且天真无邪地问他。

医生：“……”

“我没。”他只是有那么一个苗头。

盛饮清笃定，“否认了，你就是有。”

“……”

医生默了片刻，捏着她的体检报告纸皱巴巴的被捏成了一团，他眼神阴鸷，几秒钟又迅速的释然，变脸速度快的只是在盛饮清眨了眨眼的功夫里，眼看他还要说什么，盛饮清的目光突然越过他落在他身后，她举手，“沉队，你听见了吧。”

听到这儿，一瞬间，医生顿了一下。

他僵硬的回头，在看着盛饮清的表情后心存侥幸的以为她是在诈他，没想到沉津真的站在他身后。

盛饮清当着沉津的面就差振臂高呼‘他要把我推下去摔死了’，沉津看看她，又看看被盛饮清盯上的医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他们两个哪个更惨。他刚与盛饮清接触没多久都知道她不是好惹的，这医生在这里挺久的了竟然还对自己这样有信心敢在盛饮清面前露出小尾巴，他难道不怕盛饮清给他揪断吗？看吧，这不就吃亏了。

隔了楼梯，下面的路志城仰头看着上面的三个人，在医生被带走的时候，路志城眨了眨眼，他能听得见盛饮清他们刚刚说了什么，前面的不论，就这个推下来还不一定谁死呢。

沉津有话要跟盛饮清说，在医生经过一楼的时候，路志城看他一脸菜色，心想这也真是憋屈。

他说，“我看你还挺聪明的，怎么就识人不清了。”

医生咬牙：“滚。”

路志城唏嘘，“祝你好运。”

滚啊。

-

“你明天跟我们一起离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沉津觉得盛饮清好像瘦了一圈，整个人有点缩水的样子，一想到她刚刚生龙活虎的样子，沉津唾弃自己，同情盛饮清倒不如同情刚刚被带走的医生。“为了防止意外，今晚你跟我一起。”

盛饮清眼睛有些酸涩，她用力的眨了眨眼，“这样不好吧！”

她是没什么意见，沉津的意见应该不小。

沉津不看她的眼睛，“没什么不好的，明天一早离开，你早点收拾好东西。”

盛饮清没什么好收拾的，所有行李加起来就一个小包，随时都能走，她没再说什么，看着沉津僵直的步伐，盛饮清站在他背后小声提醒。

“你同手同脚了。”

“……”

路志城喜欢凑热闹，跟着其他人去找藏在舱室城角落里的异化者了，实验室里，一群人看着管控曹与岩的地方面面相觑。

玻璃上被砸了一个巨大的洞，像芝麻大饼少了中心最柔软的瓤，看的一群人眉头直跳。

“这小子可是个刺头啊。”路志城站在最后面小声嘀咕，“他跑了，这事儿严重了。”

“你跟他很熟？”

“那倒不熟，我跟他不是一个级别的，他有狂犬病，见谁都咬。”路志城说，“凶得很。”

“不过我看这玻璃好像是从外打破的。”他没上前摸，只隔着人群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玻璃碴里面更多一点，“是不是有什么人帮他跑了？”

其他人看向他，路志城连忙摆手，“不关我的事，我出去的时候他还在里面好好的呢。”

“暴雨天电网没有开到最大功率，说不定人真的跑了。”

“紧急搜查，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现在外面环境不好，他从里面出来也就这一会儿的事儿，跑不了多远，人可能还在密林里。”

路志城看着他们，张了张嘴想发表自己的建议，又觉得没人会听，最终选择了闭嘴。

山下。

暴雨水涨船高，停靠在岸边的小船原本是观光用的，景区被封后船也被弃了，飘在水上随着水波晃动，曹与岩就是在晃动中醒来的。

他的脖子上中了一枪麻醉针，脑袋有些酸麻，背对着他的是两个他从未见过的异化者，其中一个蹲在地上，另一个不急不慢地拿着小刀在切肉。

曹与岩眯了眯眼，他发现自己的身上有血。

不是他的血，对面那两个人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那就是自己被人二次截胡了。

曹与岩趁两个人没注意到自己醒了，试图伸出触手将他们放倒，肩背上的刺痛传来让他心神一凛，曹与岩僵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

他的骨头被人挖走了。

少了两块肩胛骨，在麻醉的作用下感觉尚且不明显，上面的骨刺完全感受不到了。

曹与岩心中戾气暴涨，眼睛红的吓人，身上那一层黑色的保护膜若隐若现，就在他将要暴起的时候，背对着他的人突然开口了。

“山上戒备还挺快的，”蹲在地上的男人犬齿撕咬着一条手臂长的鱼，没有被剖腹处理脏器的鱼腥味浓，整条小船很快就被鱼腥味给淹没了。“这小兔崽子怎么处理？”

“带回去吧，看着，还算是有价值。”男人的目光落在船板上，那里有两块连带着肉的骨头，“也算是新发现了。”

“怪麻烦的，”吃鱼的男人将鱼骨头丢在一边，探手又拿了一条，“他那个同伙可是看见我们了，要是回去告状我们也得完蛋。”

“放心，那个女人活不了。”男人志得意满的伸出自己的手，他的手掌上五指长在了一起，边缘薄薄的看着像一把扇子，锐化的光让他足够自信，“半个脖子都被我给砍断了，脑袋挂在上面就那么一层皮连着，没见过哪个异化者没了脑袋还能活，告状？她找阎王爷告状去吧。”

他说的肯定，在曹与岩心里却是引起了惊涛骇浪，他心想，没见过那你们是见识少，黎瑶玉就可以。

想到黎瑶玉，曹与岩有些得意的翘了翘唇角，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咬牙。

他是从监控室里被人截出来的，那个女人神出鬼没的出现让他误以为是自己得罪的哪个异化者，可她一言不发，在他面前拿起消音枪将玻璃打碎，又在他逃跑的时候给他一枪，将他从监控室拖死狗一样拖出来，曹与岩也想离开这鬼地方，顺势借一道倒也不是不可为，这人能瞒得过警卫队的人轻飘飘的出现在实验室，跟着她出去倒也不无可能，曹与岩没有挣扎，顺势利用她，只是没想到女人会从下水道离开。

舱室城有人自然就有污水产生，虽然离海近污水不能直接排放到海里，只能统一处理，这一条污水管道是在建立之初就有的，原本是灯山阁风景区公厕所用，后来因为建立了更方便的通水道口这一条就被废弃了，为了防止他们逃脱，里面唯一的出口被用水泥给封上了，站在入口处，看着里面涌出的半腰高的污水，曹与岩身边的女人一言不发的开始脱衣，外套脱掉后里面只有一件紧身背心，身上蓬勃的肌肉上布满了银色的鳞片，从手臂到脖颈再到脸颊，半张脸都是细密的鳞片，眼睛细长，上面零星散落着几片深色的几乎和皮肤一个颜色的鳞片。

如果是以前，曹与岩还能嘴贱的吹声口哨赞美她的身材，只是，女人看了一眼曹与岩，然后想都没想将他推到了污水里，毫无防备的他被呛了几口污水，整个人脸都黑了。

那一刻，曹与岩想骂天。

狗日的，他整个身体都是软的，只有意识是清醒的，这女的是想将他溺死在污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