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一晚上绕了半座城，累的要死还要听你们一群小憋崽子给安排任务，怎么你们是活不了了嘛非要让我去，我是人又不是驴，照你们这个工作量哪天死在路上我是一点都不奇怪。”余东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骂骂咧咧的，骂完撕开祝常给他的压缩饼干包装袋，就着车里不知道谁留下的矿泉水垫了几口，这压缩饼干没味，咬在嘴里跟吃土一样，干巴巴的还涩口，骂完人之后被这饼干一噎，余东泽又开始骂饼干。

后排的祝常正抱着他的收音机在补觉，他也一天一夜没有好好休息了，上车之后靠在后排就睡着了，在余东泽骂的最起劲的时候开始打呼噜，这让余东泽有些忍无可忍。

“江小楼。”他叫车上唯一清醒的人，“你说这李芝芝该不该死。”

正在开车的江小楼正视着前方，对于他的话充耳不闻。

他们这次是要去给黎霜收拾住院用品的，黎霜伤势重还需要隔离，人无法从医院离开，他们被临时派遣去他家给他收拾东西，起初江小楼是不愿意的，黎霜怎样关他什么事儿，随后被沉津亲口指定他才不情不愿，当时在场的人除了他也没人更适合开车了，周广辰倒地就睡喊他的时候人已经睡死过去了，祝常勉强清醒着脑袋抱着他的收音机上了车，余东泽脾气暴躁，被人叫醒后火气就差将车顶给掀翻了，只有一个精力依旧充沛的江小楼。

江小楼不搭理他，余东泽继续喋喋不休，这次炮火转移到沉津身上了，“李芝芝自己作死被掳走，现在是生是死的不知道，我们为了找她忙了这么久啥也图不到，他沉津想要舔泰荣康他自己去，凭……你看我什么意思，怎么，要去沉津面前告状啊。”

江小楼踩油门加速，余东泽的怒目而视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自从在舱室城经历了那么一遭，江小楼就变得特别的沉默，“你过分了。”

余东泽嘿嘿笑，“怎么，你也跟着沉津舔泰荣康？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是棵墙头草，当初跟在陈宏方屁股后面可没少捡漏，黎队看你年纪小多有照顾，你——”

他话还没说完，推背感猛地将他固在座椅上，余东泽看江小楼一言不发开始加速，从六十到一百再到一百八，速度飙升，他的心脏都跟着要跳出来了。

“你他妈疯了。”余东泽不敢做什么，怕这小子一分神将车撞在路边，那样他今年就可以提前去看望他太奶了。“慢点，减速，江小楼，你想死别拉着我们。”

他声音很大，“我们”中的另一员迟迟转醒，抱着他的收音机摊在后椅上连安全带都没系，眼神溃散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你声音再大点他今天能给你把油门踩烂。”祝常的声音慢悠悠从身后传来，他还没清醒，手上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他从口袋里掏出擦拭眼镜的布对着收音机哈了口气慢悠悠地擦拭了起来。“救李芝芝怎么就变成舔泰荣康了，这难道不是我们的责任吗？你要是有意见你可以提，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沉队指定能同意，不想在前面奔波那就去后勤呗，这么点小要求沉队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顶头上司的份上也能答应，你现在作什么妖呢。还是说，你真正有意见的是你们黎副队。”

“我呸。”余东泽三角眼一挑，表情愤懑。“我倒是忘了，你还是沉津的人，我说的不对吗，他沉津救李芝芝难道不是想舔泰荣康吗，沉津就是又当又立，他现在也没钱了吧，不想从了李芝芝还想着白\嫖物资，去舔泰荣康可不就是一步登天，说来你们跟着他，喝点汤为他说话也是应该的。”

“闭嘴。”久不出声的江小楼忍无可忍，“要不是沉队，你他妈早就死在舱室城了，哪还有机会坐在这里大放厥词。”当初沉津在舱室城可是被魏霆风狠狠地坑了一把，要是放在以前他怎么也不会妥协，照着沉津的脾气不给魏霆风穿小鞋就是他大度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沉津也不会对魏霆风低头，那点药放在那时候可是他们的救命药，余东泽当时跟在他们屁股后面，领药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嘴脸。

“我也没让他救我啊。”余东泽说道，“这点东西就把你们给收买了，李芝芝是我们的责任，难道我们就不是他沉津的责任吗？沉津从周队手里接过特装部，就应该跟周队一样……”

“别说周队。”祝常将他的收音机擦的锃亮，屈指敲了敲它的外壳，又珍惜地将缝隙里的灰尘给擦掉，这才不急不慢地说，“咱们在说你的问题，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既然你说当初不需要救命，那你就不应该拿那份药，你现在不满意，那你倒是将钱给沉队啊，你给了吗？黎副队受伤是意外，今天晚上就是没有李芝芝，还有赵芝芝刘芝芝钱芝芝，各种芝多了去了，你要是不满直接说事儿就行，拿李芝芝做什么幌子，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说李芝芝，是，她是大小姐，人又混账爱作妖，但是她给我们的好处可是实打实的，面上大家闹归闹，你什么时候见过李芝芝在物资跟掉过链子，那些人的玩笑话说她跟沉队的，你可是亲眼见过李芝芝对沉队死缠烂打，还是说你见过沉队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跟李芝芝奴颜屈膝的，你要是能说出一件来我现在就闭嘴，你能吗？”

余东泽被他堵的哑口无言，他上哪儿知道沉津跟李芝芝有什么，他不是在批判沉津这个人吗？

“余东泽，你跟在黎副队身边时间不短了吧，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没数吗？还是说，你就是代表了黎副队，你说的是黎副队想说的。”祝常一抬眼皮子就知道余东泽想说什么，“没让你对沉队报恩，咱们做人也不能恩将仇报，你说对吧。”

“我没那个意思。”余东泽几次三番被堵回来，怒声道，“最近多事之秋，我们在外面忙得要死，他沉津什么都不做，巡逻的事儿张鹏程代替他去，找人安排周广辰，就连黎副队受伤他也没有表示，他到底在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他根本不清楚外面的情况瞎安排，所以导致黎副队受伤是吧。”一直不吭声的江小楼顺着他的思路说，“这么为黎副队说话，那你倒是说说，黎副队是怎样受伤的？”

余东泽说不出来，他就是不服气，对沉津心里一旦有了怨言，就很难将息。

江小楼余光瞥了他一眼，看着他的神情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以前他怎么没发现余东泽还是个这么有想法的人，身为黎霜的狗腿子，他说的未必不是黎霜想表达的，而黎霜……江小楼突然觉得很无趣，以前他以为高不可攀的人，在风吹散那层迷雾之后发现也就是个普通人，有嫉妒，有愤恨，有人的七情六欲，喜怒贪嗔不是原罪，可怕的是那些穿上一层人模狗样外皮的人。江小楼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口，陈宏方走了，没有人会再听他说这些，他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刺啦——”江小楼猛地踩下刹车，车上另外两个人跟着颠了颠，祝常当即没忍住降下车窗就吐了起来。

“小楼啊。”他的脑袋还在外面，祝常没怎么吃东西，吐也只能吐酸水。“刹车不用这么急，得亏你开车次数不多，不然这刹车迟早让你给踩下来。”

江小楼绷着一张脸，冷声冷气道，“到了。”

余东泽刚刚跟祝常有过争执，祝常看都没看他一眼，江小楼更不可能去给黎霜收拾东西了，坐在车上屁股都不带挪动一下的，余东泽看了他们两眼，这两个人沉得住气，有意折腾他，他也不指望了，冷哼一声自己就进去了。

“可恨那郎君鬼迷了心窍，一心想着要拿劳什子功名利禄……只盼不要丢了命，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祝常怀里的收音机被他挤到了，不知道按下了哪个键，沙沙两声过后尖细的声音响起，听的两人头皮发麻。

“祝叔，你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收音机，”江小楼随口说，“磁带现在都不好买了吧。”

祝常笑了一声，“你不懂，这可是我从旧货市场好不容易淘来的宝贝，从某个大宅子里流出来的，能追溯到上世纪的。”

江小楼一顿，没有对他的胡言乱语做评，反倒是说，“那我得叫它爷爷。”

祝常：“你叫太爷爷也行。”

“那你能让我太爷爷闭嘴吗？”江小楼从善如流，“有点吵。”

祝常挨个按键摁了一遍，收音机不仅没停，反倒是声音更大了，他拍了拍收音机表面，不好意思地对江小楼说，“接触不行了，等我回去找人修一修，从我这儿流下去，以后可就是古董了，我要是那时候还活着，那我可就发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祝常有意打听江小楼的心思，拐着弯儿地往黎霜身上引，刚起了个头江小楼就察觉到了，立刻岔开话题。

“余东泽心里是有怨气的。”他说，“陈哥没了之后原本他是有机会补上陈哥的位置的，被沉队给否决了。”

祝常和他对视上，江小楼嘴上说着余东泽的事儿，眼里却是不容置喙，他不想听黎霜的事情，祝常低头苦笑，“他这是嫌沉队的手伸的太长了？”

“要是没有沉队阻拦，黎霜肯定会同意。”江小楼提到黎霜这个名字就难掩戾气，“他向来是会收买人心的，这余东泽跟在他身边那么久，狗一样……砰。”

“我靠。”祝常冷不丁的跟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对上，骂声脱口而出，“吓死我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江小楼将车子从内部锁上，祝常脸贴在车窗上往外看，他们刚刚提起的余东泽正趴在地上，手疯狂地捶着车子。

“开，开门。”他这一声用尽了力气，“快开门。”

子弹上膛，祝常正准备救他就看见迎面有一道白影闪过，那道影子快的好像他在做梦，从他的视线中一闪而过，余东泽近乎没有生气了，鲜血大量的从他身下涌出，上半身衣衫褴褛，全然不似刚刚在车上叫嚣的样子。

“这……”祝常戴好防护装备，对江小楼说，“我下去看一眼，你不要乱动。”

江小楼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祝常从另一侧打开车门，侧着身子贴车过去，另一边余东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祝常停了三秒，快速地走过去扶他。

突然，余东泽的手抓在了他的胳膊上，隔着厚厚地防护装备祝常感受到他在不断地收紧。“救我，救救我。”

将他翻了个身，眼前一幕让祝常倒吸了一口冷气。余东泽的胸膛好似被掏空了一样，血液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胸口处有银色的粉尘与血肉粘连，衣服与皮肤被划烂了，只剩下一层烂肉。

他粗喘着气，目光溃散。“救我，我，我不想……”

“小楼。”祝常看着余东泽没了声响以为他死了，伸手去摸他的脉搏，“叫保安，小区封锁，给沉队发消息，将他送回去，我去追刚刚的异化者。”

江小楼看着地上的余东泽，心情有些复杂。“他这样失血撑不到回去的。”

“那能怎么办，”祝常看他还在犹豫，冲江小楼吼道，“难道不救他了吗？”

“我没说不救啊。”江小楼给沉津发送警告信息，和祝常一起将余东泽给抬上车，余东泽趴在后椅上时江小楼看着他手指上圈着的钥匙，怀疑道，“他这是开门被袭击了？”

保安来的快，看着现场血流满地被吓了一跳，电棍握在手中，看向祝常的目光中带着防备。

“现在封锁小区。”祝常安排，“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任何人不得外出，你们现在去挨家挨户的排查，有问题你们知道怎么处理吧。”

保安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祝常手中的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电棍，心道怎么解决，还能怎么解决，他们就是拿钱办事的，难道还能拿着电棍豁出去跟他们拼吗？做梦呢。

心里对祝常骂了几句，脸上倒是谄媚，“长官，我明白的，你放心，我们一定给处理好。”

祝常根本不信，但是他没有时间了，从余东泽进去到他被丢出来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余东泽武装齐全被对方重击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可见对方实力一斑，这要是进入市区，那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这里交给你们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接应你们，记住，不要让人出去。”

说罢，祝常装备好自己转身冲着白影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保安张嘴话还没说完人就不见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电棍，目光呆滞，外面的是爷，里面的也是祖宗，他哪能拦得住他们，听说里面的有钱人都在准备跑路了，他能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