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

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伊然不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大概是喜悦居多吧，在这漫长的黑暗的望不到头的狭窄道路上，她终于拉到了一个人陪她一起。

这个人克制、聪明、沉稳，拥有一切世间美好形容词形容的品质，但偏偏对被困在黑暗中的她产生了怜爱，如今还要被拉到她身边共同承受这见不得丝毫光明的漆黑。

这不能怪她，伊然想，要怪也只能怪他的感情太真诚热烈了，热烈到让她忍不住想要将他拉的近一些，再近一些，好能感受到这灼人的温度。

她曾经给过他机会的，她也曾经试过让他放弃。

但……如果是他没有选择放手，还把这份热烈的情感摊在了她的眼前，又如何能怪她卑劣的想要占有月亮呢？

人呀，总是会对美好的东西产生向往的，不是嘛？

她轻轻笑了下，歪着头看向楚嘉言，“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哦。”

……

招人招了大半个月，伊然的新部门总算是有了基本框架。

当然，这期间她也没忘了别的事，不仅抽空去见了张渠，还专门挑了郭路不在的时间去找了小柔。

她看着门后怯生生的女人笑了下，“有时间聊聊吗？”

小柔一双大眼睛转了几下，声音很小，“我们好像没什么好聊的。”

“别急着拒绝我，”伊然斜靠在门框旁，“我带来的是个好消息，你不听会后悔的。”

见小柔还在犹豫，她利落转身，头也不回往外走，“楼下咖啡厅等你，10分钟，来不来在你。”

伊然在咖啡厅点了杯冰美式，慢悠悠欣赏窗外的景色，似乎完全不担心小柔不来。

终于，5分钟后，她要等的人坐在了她的对面。

小柔还是怯生生的样子，“姐姐找我什么事呀，待会阿路就回来了，姐姐还请快点说吧。”

面对着称得上直白的威胁，伊然没什么感觉，她左手肘靠在沙发把手上，右手将一个信封推到了对面人眼下。

“这是什么？”小柔不明所以。

伊然下巴微抬，“打开看看，是郭伯父交给我的一些有趣的照片。”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手指敲了敲太阳穴，纠正道，“哦，不对，不应该叫郭伯父，他现在是我的公公了。”

小柔拿起信封，刚一打开就瞪大了眼睛，翻了几张一张小脸更是苍白若纸。

她眼中含泪，弱质盈盈，“姐姐这是干什么，你是为了诬陷我特意合成的这些假照片嘛？”

伊然从她颤抖的手里抽回相片，一张一张翻看，里面都是小柔和不同男人的合照，这些男人有老有少，有的结婚有的单身，但无一例外都很有钱。

“程柔，照片假不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过往经历很好验证，这些男人里不少和郭家是旧识，只要一个电话就能确认你的真实身份，你说，我要不要让郭路亲自去验证下呢？”

“没记错的话，郭路说你是个因为家境贫寒不得不辍学打工的励志少女吧？你说，要是他看到这些照片是会选择继续相信你，还是……因为自己被骗而勃然大怒呢？”

小柔肩膀颤抖，哭的梨花带雨。

“我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又为什么要找人编这些谎话，如果你是因为郭路的话，姐姐，我愿意离开成全你们。”

伊然抽出几张纸递到她手中，“离开这话先不急着说，我的话还没说完。”

“程柔，今天我来这，只是替郭董给你提供两个选项。”

伊然不紧不慢喝了口咖啡，才继续道，“第一，我把这些照片放到郭路眼前，你大可否认照片是假的，不过郭路信不信就要看他对你的爱有几分了。”

“第二，你把这些照片给郭路，并亲口坦白自己的过往，但事后，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潇洒过完后半生。”

“你自己选吧。”

“哦，对了，”伊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我时间不多，只能给你3分钟考虑，如果3分钟后你没有答案，我当你选第一条路了。”

“不用3分钟，”小柔抽抽嗒嗒看起来要哭到哽咽了，“我、我现在就能做决定，我选第二条路。”

她脸上的泪珠连串往下落，“但是我有个条件，你们给我的那笔钱要、要签赠与合同，还要做公证，免得之后我被人以敲诈、诈骗或者其他罪名告上法庭。”

她的大眼睛因为蓄满泪水水汪汪的，眼下微微泛红，可怜又可爱，像一只无害的小兔子。

伊然轻轻笑出了声，边笑边摇头，“程柔，看来天天和郭路这种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混在一起委屈你了。”

小柔用纸巾去擦脸上眼角的泪水，她桌前已经堆了不少用过的纸巾，很是真情实感。

刚才哭的太用力，她现在也停不下来，“姐姐说笑了，如果姐姐哪天改了性向，可以联系我，我保证什么都不求，只一心一意跟在你身边。”

伊然眼尾上挑，带出几分兴味，“说真的，我挺喜欢你，真有这么一天我会考虑的。”

程柔收拾好桌上散落的照片装回信封，总算停止了哭泣，“那一言为定哦。”

她举起手中信封，委屈巴巴看了过来，“等和他摊牌后，我会再联系你的。”

伊然点头，浅笑，“祝你顺利。”

小柔细瘦的背影消失在了咖啡厅。

伊然倒没立刻离开，她靠在沙发上给人发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想你了。】

然而，消息发出去半天也不见回应，伊然只好先离开这里回到了公司。

刚到公司，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伊然以为是楚嘉言回消息了，兴致冲冲去看。

原来并不是他，而是张渠的信息，只有几个字。

【鱼饵已下。】

伊然收敛了笑容，眼神冷漠地打字。

【知道了，多点耐心，等鱼自己咬饵吧。】

【明白。】

收到回信，伊然将手机扔到一边，开始继续工作。

徐林一周前已经来东强报道，这会他正拿了几个文件汇报。

“今天刚出的消息，帝都今年底会修建一条新的地铁，刚巧途径我们那块地，华京那边来过电话，说时候差不多了。”

“嗯，”伊然点头，“这个时机确实不错，利好消息一出，我们项目的价值也会水涨船高，告诉他们，对外发行吧。”

“好。”徐林表示明白，然后继续说起下一件事。

“自从您放话说要在琰城开启我们的第一站后，业内不少人都看好此事，这些时间很多人来过消息说要和我们合作开发，也有想卖地给我们的。”

伊然意味不明笑了一下，“既然大家这么给面子，我们自然也不能掉链子，挑选几家靠谱的见见，聊聊深入合作的可能。”

徐林明白她的意思，“我会对外放出风声的。”

“别太刻意。”伊然叮嘱他。

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要对外放出一点消息，自然会传播到该去的地方。等陆泽知道这件事后，真的还能坐得住吗？

……

伊然收到楚嘉言的消息是在傍晚。

【明天下午回。】

这两天周末放假，楚嘉言是回柳城了。他每半个月会回去一次，雷打不动。另外自从上次陈奶奶生病后，他不顾奶奶反对，又给奶奶配了个智能机，每天还要视频一次。

【那我去接你。】

伊然刚按下发送，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不用。】

她努嘴，小声抱怨，“这么高冷……”

自从上次谈话之后，两人便正式确立了……嗯，姑且叫婚外情关系吧。

但平时二人都很忙，其实并没有太多黏在一起的时间，更别提出去约会了。

好不容易得空了，便也只是一起窝在家里。

伊然会靠在他怀里看报告，而他则有时候会处理实习的事情，有时候去推算某道感兴趣的数学题。

两人可以许久都不说一句话，只是安静靠在一处。

无聊，但也安心，如同这世间无数对平凡的情侣一样。

楚嘉言厨艺很好，简单的家常菜也能处理的色香味俱全，最近更是在钻研一些复杂的菜色，虽然不至于一开始就完美，但也称得上美味。

于是，伊然被他喂的越发不爱出门。

有时候她也在想，如果日子能一直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只是她夜间还会梦到小时候的事，梦到伊程程，有时候只是两人平常的对话，有时候却是她瘦成骷髅一样长大着嘴大吼，“陆泽！我死不瞑目！”

然后她便被吓醒了，浑身冷汗，再也睡不着。

楚嘉言总会在这个时候将她抱在怀里，陪她一起下床看电影或者打打游戏，或者只是什么都不做，就只是抱着她，如果伊然愿意说话，他会耐心听她刚做的梦是什么内容，如果伊然不说话，两人就只是一起沉默着看向外面的星空。

他还没有到20岁生日，却似乎比伊然刚见他时成熟了不少，那时候他虽然也很高冷，但偶尔还会开开玩笑，带了些年轻人的朝气。

但现在，只是越发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