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楚嘉言说不用，第二日伊然还是抽出时间去了车站接他。
他穿了一件黑色大衣，肩宽腿长，在人群中很好辨认，伊然笑着对他招手。
他愣了下，然后转换方向向这边走。
车站的停车场离出口还有段距离，所以车并不在附近。
伊然笑意盈盈，楚嘉言却并不买账，看着她的眼神满是不认同。
“天气这么冷，怎么在外面等？”
眼下已经进入冬天，11月的天自然暖和不到哪里去，最冷的时候也接近零度了。
伊然常年不在外行走，再加上只穿了一件大衣，这会耳朵都被冻红了。
楚嘉言去拉她的手，伊然是那种冬天很容易四肢冰冷的人，即使刚才手一直插在口袋，指尖也是冷冰冰的。
楚嘉言将她两只手合十，放在自己手心给她取暖。
伊然笑意不变，“因为太想见到你了呀。”
她抽出一只手，另只手和楚嘉言握紧塞进他的大衣口袋，就这样往停车场走。
“想见到一分钟都忍不了了，所以要在这等，第一时间见到你。”
她总是这样，说起情话来从来都是毫不犹豫，但就是太不犹豫，反要让人怀疑她说的是真心还是假话。
楚嘉言莞尔，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是嘛？”
“当然了。”伊然停在他身前，眼尾上挑眨了眨眼，“你要验证下吗？”
眼见她越靠越近，楚嘉言忽然开口，“这是在外面。”
他错过伊然站的位置，拉着人继续往前走。
伊然加快几步和他并肩，声音带着压不住的笑意，“好呀，那就回去再看吧。”
说是回去，其实也没到回去。
刚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还在等电梯，楚嘉言就忽然将她压在墙上，吻了上来。
伊然愣了一下。
楚嘉言在这种事上虽然不冷淡，但也很少主动，更别说这还是在公共场合。
但她很快无暇思考其他了，楚嘉言的吻热烈又急切，像是在急着确认什么，或者宣告什么，侵略性极强，甚至让伊然有点招架不了。
“叮”，电梯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伊然气喘吁吁退开了些距离，“先上楼吧。”
楚嘉言的呼吸也有几分乱了，靠着伊然平复呼吸。
两人相拥依偎，后方却突然传来一声怒喝，“陆伊然！”
有人从电梯左侧走过来，按说停车场空旷，并不容易藏人，他所在的这个位置刚才是在楚嘉言视线内的，却不知他为何没发现，要等此时这人自己跳出来。
郭路怒气冲冲来到两人身边，楚嘉言冷着脸挡在他身前。
郭路看起来快要气疯了，原本还算周正的脸五官扭曲。
“贱人！”他对着伊然破口大骂。
楚嘉言的眼神淬了冰一样，握紧拳头就要打向他的脸，但被伊然从身后拉住了。
她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还算冷静，先是拍了拍楚嘉言的手，“先上去等我好嘛？”
楚嘉言不动，仍旧眼神阴寒的和郭路对峙。
伊然走到他身前，隔开二人距离，她看向楚嘉言的脸，语气带着安抚，“这里我能搞定，你先上去，好不好？”
楚嘉言没再说什么，只是再次警告般看了郭路一眼，转身进了电梯。
伊然脸色冰冷的转过身。
“郭路，别人好歹叫你一声郭少，别把自己当成地痞流氓成吗？”
郭路这会完全听不进她的话，气红了眼，“我问你，是不是你去找过小柔？”
“是。”伊然坦然承认。
郭路拳头握的死紧，眉目狰狞，仿佛下一刻就要挥拳打过来。
伊然看着他的动作，冷笑道，“郭路！少对着我发疯，我不相信你猜不出是谁让我干的这事，怎么，没本事去和真正的幕后主使对峙，只能找我一个女人撒气是嘛！”
她昂起头毫不退缩，“有本事你就打呀，看看你爸会不会就这么任由你发疯！”
郭路拳头攥得太紧，甚至隐约发出了骨头碰撞的声音，眼中的怒火像要烧尽一切。
“她说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
这个她没有明说，但在场二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伊然看着他的眼睛，冷然吐出一个字，“是。”
郭路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这个字抽走了，他的拳头松开，肩膀也垮了下来。
他后退了两步，“原来她真的不爱我……”
他像是受了什么沉重打击，拖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远处。
过了一会，伊然听见了压的极低的呜咽声。声音虽小，却又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格外刺耳。
伊然也没想到郭路竟会如此悲痛。
她沉默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口，“弱小者是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想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就努力变强吧。”
然后，她也不管郭路是什么反应，转身进了电梯。
……
接连几天，伊然都没再看到郭路的身影，无论是在郭家还是在公司。
她并不关心这人去了哪里，只是依诺给小柔的帐上打了七位数的款，反正不是她的钱，她不心疼。
就在伊然快把郭路这人丢到脑后的时候，他又突然出现了。
他出现在了某个东强对外的商务酒局上，整个人似乎变了不少，没再穿往常那些花花绿绿的西装，而是规规矩矩穿了一身黑，站在郭茂身边时竟也有了几分沉稳的样子。
只是偶尔看着伊然的眼神中还是带了恼恨，他还是在怨恨，怨恨伊然撕开了残忍的真相。
他像一头潜伏在暗中的野兽，伺机而动，要在伊然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尤其是在酒局结束，无意看见楚嘉言来接她时恨意更是达到了巅峰。
他对这个年轻的男人印象很深，是陆伊然的情人，东强答谢酒会上第一次见面，上次又因为他骂了伊然想冲上来打他。
过了这么久还在一起，想必两人感情不错吧？
他躲在酒店的大理石柱后，并没出现在二人面前，按下了电话。
“喂，老秦，帮我查一个人。”
……
伊然并不知道郭路的打算，她正送楚嘉言回学校。
“不是说了我没事，没怎么喝酒，怎么还过来了？”
“顺便，”楚嘉言笑容很淡，“我刚好在附近和同学吃饭。”
伊然轻笑一声，靠在他肩上，“顺便？你猜我信不信？”
两人相识而笑。
伊然将他的围巾整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缺口才作罢。
“明天下午下了课记得告诉我，我让徐延杰给我留了位子。”
时光如箭，明天是楚嘉言20岁的生日了，算算时间，两人相识竟也有半年多了。
“嗯，”楚嘉言凑过来轻吻伊然的眼睛，“我记得。”
他转身下车，身影消失在了校园里。
伊然轻声和司机道，“走吧。”
……
楚嘉言今天是早课，现在赶回来下午的课还没开始，几个室友也都蹲在宿舍。
张钊见他回来，眼前一亮，“楚神楚神，听说了吗，系里给了一个下学期去普达交换的名额。”
楚嘉言的动作一顿。
另一个室友也凑了过来，搭上楚嘉言肩膀，“楚神，不出意外这名额就是你的了吧？世界顶尖的数学团队和教学资源呀，馋得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张钊也很兴奋，“是呀，丘泽宇教授就是在普大任终身教职，你能得丘教授当面教导，啧啧啧。”
楚嘉言终于回过神，神色淡淡，“既然名额还没定，那就是大家都有机会，未必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张钊可比他激动多了，“你只要提交申请，咱们系还能有谁越过你呀，丘赛上那几块金奖可不是白拿的。”
另一个室友仿佛领会了他的意思，“楚神是让咱们低调点吧，也是，还没定下来的东西不好高调对外宣扬。”
“哦哦哦，”张钊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楚神放心，我嘴很严的，也就在宿舍里说说，对外保证不多说一个字。”
楚嘉言垂下眼帘，“不是，我没打算申请去交换。”
“啊？”旁边几人惊得嘴巴大张，满脸不解。
张钊甚至急得站了起来，“为什么呀？”
就在这个当口，宿舍门忽然被推开，大齐冲了进来，似乎也很兴奋。
“楚神，谈教授叫你去找他一趟。”
“我知道了。”楚嘉言站了起来，拍了拍张钊的肩膀出了宿舍门。
大齐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到周围诡异的气氛。
“我离开谈教授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他桌子上的交换申请表了，我看他八成是和咱们辅导员要的，想单独交给楚神呢！”
张钊此时长叹一声，坐回了椅子上，垂头丧气的。
“没用的，他刚说他不想去交换。”
“啊？”大齐和他刚才如出一辙的惊讶，“为什么呀？”
“不知道，”另一个室友摇了摇头，滑着椅子回了自己桌前，“他不是一直在券商实习嘛，可能是想放弃学术也说不定呢。”
“不可能！”
大齐猛地起身，满脸急躁。
“我了解他，他不是这样的人！一个能为了解开一道题泡在图书馆一个月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放弃数学？”
他也向外跑了出去，“不行，我要去找他问清楚！”